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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师弟难当


衡伯口口声声不在意,但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明明有魔脉,却因为凡人之躯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魔王宫,连被人称为是老魔君的私生子的机会都没有。

        老魔君已死,自己的凡人母亲难产剩下自己,其尸首也早已化作一抔尘土,不知飘到哪一座沙丘去了。

        知道其身份的只剩下现任魔君和他自己了。

        自扮演衡伯以来,明远还是头一次以他的身份如此身轻如燕、脚下生风、健步如飞,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自己现在欲哭无泪的心情。

        这少年衡伯简直比老年衡伯更勤奋。

        他感觉自己才闭眼,就又起床了!

        再见外面天都未亮,鸡妖都未睡醒,昂起高傲的脖子气沉丹田地尖叫。

        早知他如此作息,便不沉思到深夜了!

        挂着乌青眼圈到少年手执长剑,匀称的身板在空中花样似的翻腾,少年人独有的稚嫩随着他舞出的剑花褪去,被一片肃杀之意取而代之。

        他没有办法像师弟们一样,用术法驱动长剑。因为日积月累地习武,以至于他衣衫内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腰间腿部线条紧实。

        明远习惯了老年人的作息,突然之间又回到健□□态,一时难以适应,困得头重脚轻,感觉自己都要被沉重的长剑掀飞了。

        但是衡伯不困啊,反而越练越起劲!

        直到汗水浸透了外衣,身体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师弟,这是金创药,昨日便想给你了,但又怕被师父发现了迁怒于你。我替你涂一涂吧……”

        日光微露,冷风烈烈,馆长披了一件白绒披风站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

        “不必了。”

        “师弟,那我与你一同下山去给师父和师弟们买早点吧……”

        “不必了。”

        “师弟,那……”

        “师兄。”明远忍无可忍,道:“你不必用苦肉计,师父心向于你,我未想与你争过什么!”

        “我没有……”馆长泫然欲泣。

        明远看也不看,心中一派烦躁。

        又来了!又来了!

        总是如此,虚伪小人!

        衡伯的想法涌上他的脑子。

        为了不扰他人,衡伯习惯在后山晨练。

        下山回观的路上他转而去了附近的镇上给师兄弟们买了早点。

        明远一边啃着手中热腾腾的肉包子,一边想不明白这控制不住的脚究竟还要带自己去何处?

        到了一处高墙大院,明远环顾四周,确认空无一人以后跃上高墙。

        “早呀!”只见一朱唇粉面的少女仰头,笑眯眯地望着他道:“我等你很久啦!肚子都咕咕咕地叫了好久。”

        明远感受到在自己的脸上腾升起一股热气,他轻车熟路地拿起一根恰好卡在高墙上的树枝,树枝的一端系着一个篮子,将包好的包子和热腾腾的白粥放入篮子后,手臂发力,稳稳地挑着篮子递给少女。

        少女已经习惯他不愿与自己面对面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日也不陪我吃吗?”

        明远抿了抿嘴,道:“刚流了汗,臭。”

        如出一辙的说法,少女已经习以为常了,从善如流道:“好吧。”

        接着明远就翻身下了墙。

        即使是明远这种万年老铁树都看出来了,衡伯喜欢她。

        回观放下早点后,才推开房门就见着馆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听到开门的动静之后才放下书道:“师弟,我已经帮你烧好热水了!你快些去吧。”

        明远听到已全部起床了的小妖们在院外吭哧吭哧的晨练,眸光闪烁,道:“还请师兄多放些功夫在习武之上,别浪费了这体质,免得比我这凡人之躯还不如。”

        言外之意,少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馆长上扬的嘴角僵了一瞬,道:“师弟你别嫌弃我呀,我很厉害的,我日后一定会超越你的,你别急……那你先洗着,我也要去晨练了。”随即落荒而逃。

        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他越发不明白了。

        接下来的几日,明远都未再见着魔君。

        肌肉男的说法是“师父很忙,平日都见不着的,要么他们像上次一般闹了事,要么师父觉得他们可以学习更进一步的术法了才会出现。”

        “……我上次与师兄切磋是很严重的事?我未见师兄身上有伤。”明远问道。

        肌肉男面露惶恐,道:“二师兄!你这可说不过去了啊!”

        他遥指一处凿工别出心裁的涌泉,说是涌泉,倒不如说更像个小型瀑布,清澈的山泉一个劲地往外滋出一绽又一绽的水花。

        “看见了吗,这可是你丰功伟绩——大师兄用肉/体凿出来的泉口!都不知道我们几个挖了多久才将大师兄抠出来!!”

        明远默了一下:“你们就不怕我把师兄打死?”

        肌肉男眼中满是困惑:“大师兄可是应龙后裔哪有那么简单就死了,况且师父说大师兄就是愈揍愈强的类型,巴不得我们能天天揍他!”

        “……但是师父迁怒于我了。”

        “那不是得演着嘛!师父说了,只有演的愈动人,大师兄才会相信,二师兄你才会相信!你们才能相互激励!”

        茶门,果然是茶门!

        这没个万年阅历酿不出如此好茶!

        明远终于问出最后两个问题:“那你们为何不自己出手?你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

        “那不是我们看见大师兄那般扶风弱柳就下不去手嘛,也就二师兄你铁面无私。”

        高情商,铁面无私;

        低情商,毫无人性。

        “至于现在为什么告诉你……”肌肉男看了看四周,确定当事人大师兄不在,才倾身附耳道:“因为我觉得大师兄好像被你打得脑子出现问题了。”

        他指了指脑袋:“越打越上瘾了!我们上次挖他的时候,看见他卡在山壁里笑!真的太可怕了!”

        明远每日去给少女送早点,馆长也每日都给他准备洗澡水。

        洗得他越发别扭,越发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哎?二师兄你在干嘛呢,今日不沐浴了……”

        吗……

        “哗”一盆水泼了下来,肌肉男日日早起,精心往上梳起的毛发全耷拉了下来。

        明远凝了身上半数灵力,冲破梦境的控制,将馆长的洗澡水倒了个干净,道:“不洗了,我觉得有时候男人有点味道也是可以的……”

        有味道的后果是被梦境反噬的明远哐当倒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直到他身上的酸臭味弥漫整个房间,大通铺的师弟们宁愿去后山打地铺了,他才“恍然”:

        其实也不能太味儿……

        于是肌肉男吭哧吭哧地给他擦背,跟翻咸鱼一样将他翻了一面,还没擦完就被大师兄接了手。

        “师弟你的皮肤这般好,是不是所有凡人具是如此?”极为顺手地摸了一把少年硬实的腹肌。

        现在他感觉自己更不干净了……

        连不爱出现的师父都来探望他了。

        魔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一次恨铁不成钢了:“凡事修行必然是有进有退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你这些师弟哪一个像你这样没日没夜地练功!”

        小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师父是在骂我们不勤奋还是在教育师兄向我们学习偷懒之道了。

        明远躺着目不斜视,动也不动,旁人也不知他是否听了进去。

        他现在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个罪了!

        好在这副苦闷之中,至少有一件好事可以聊以慰藉。

        就是明远见着亲人了。

        “你这是干嘛?我以为你在魔界过得逍遥自在都忘了还有个可怜的我。”天含趴在床边,想不明白他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落魄。

        “本是如此。”

        明远省去了自己的沐浴事件,为他捋了一遍前因后果。

        天含震惊道:“你说你被一个阴魂入的梦?你真的是战神吗,这般弱……你别这般看我!我自然是自己进来的啊!为了找你。”

        “你以为你现在还出的去吗?”明远贴心提点道。

        “那当然……不是吧!怎么回事?!”天含刚想表演一下文神的倔强。

        灵力不仅没有撕破梦境,甚至在空中转了个圈,就如同水气被蒸干一般消失无踪。

        他又不死心地试了几次,终于——

        “……这不能吧!这不是个正常阴魂啊,这得封神了!”天含咆哮完,乌黑的瞳仁转了一圈,凑近了问道:“应该不是我太弱了吧?我好歹飞升了万年……没这么拉垮吧。”

        前情提要铺好了,端看他又要戏精上升,明远只能一语断了他的念想,道:“她驱了乾坤镜。”

        “上古神器乾坤镜?”天含顾不上表演欲望胎死腹中的沮丧,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区区一个阴魂如何能驱动乾坤镜!”

        “不知,只能循着她的梦境走一步算一步了。”这青馆可是让人越发感兴趣了,竟连个乾坤镜都护不好。

        “师弟!你在和谁说话?”

        这柔弱不能自理,却身强体壮的馆长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他站在门外,手指搭在门环上,却又不敢直接推门而入,惹得师弟不快。

        自从师弟瘫倒在床,莫名得对自己越发没有好脸色。

        思索半晌,问道:“你是与我说话吗?”

        天含看了看门口,看了看明远,一脸“什么情况?这师兄在脑补什么”。

        见明远闭了眼,似是对这副景象习以为常,不大想理会。

        简直与刚才所见的他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这人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天含不大清楚他与这师兄的相处模式,却又觉得好歹是师兄,不搭理似乎不大礼貌,心中暗斥:拿了人家的身份,又不尽心扮演,还拿自己那狗脾气下来!

        于是天含掐着嗓子道:“我没事!师兄你让我多休息一下,我感觉我马上就能起身了,别担心我了!”

        是衡伯的声音,惹得明远睁开看了他一眼。

        除了刚入门的时候,馆长已许久未见师弟同自己说过这般多的话,不由得喜上眉梢,深怕这来之不易的待遇因为自己的唐突消失不见,顺从地“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而天含为了彰显自己是个驷马难追,而非信口开河的神仙,将明远扶了起来,手心化出一个足有小臂长、足有巴掌宽的白瓶,趁着他手无缚鸡之力“咣咣”往下灌,一边道:“我掐指一算,你那稀薄的灵力快要露馅了。你都不知道我是如何摆脱你那胞弟的,真的……哎哎你再喝呀!琼露可难收集了!”

        明远用尽全部的力气一把推开他,道:“那也不能一口气。”

        胃里净是水。

        头一回知道水喝多了也会令人想吐。

        “我们当神仙的啊,最重要的就是要信守诺言!不然怎么能有信徒!”

        言之凿凿,又冠冕堂皇。

        未在明远脸上见着理想中的表情,天含很失望,遗憾道:“算了,你这种不需要信徒的神不懂!”

        他确实不懂,但天含确实做了件正确的事。

        明远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内丹之处涌了出来,如同知道他此时的身体干瘪龟裂,像干涸了许久的沙漠,沿着筋骨缓缓爬上四肢,在体内循环流转。

        身体的疼痛随之缓解。

        他坐直了身体,接过白瓶:“我未告诉你我化成别人的模样。”

        “好歹我们结交了万年,你以为你和老君私底下的勾当瞒得过我?”

        说起这事天含就挺得意的,本还想找个由头与他道一道,如今他主动问了倒是省了自己思考“该如何自然地炫耀”的功夫:

        “我作势要揍他一顿,他就什么都招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太掉以轻心,怎么找了这么个盟友,还是要说老君太蠢,我是个文神又不是武神,怕我作甚!”

        “……”

        你瞧瞧你现在有点文神的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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