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安防系统的启动装置到处都有，就是墙上这个红色按钮，和火灾报警器差不多。按下去所有电子门都会自动关闭，把整个3号中心罩进去，里面的人就跑不出去了。当然，外面的人没有秘钥也进不来。”他们正走到走廊的一扇窗前，沃尔特顺手指了指几十米外一组整整齐齐的建筑。“那边就是5号基地的一个兵营，驻扎的大部分都是人类士兵，不过也有不少哨兵。”他笑着转头看向正往窗外看的陈晶晶，“我们这里最安全了。”
陈晶晶的目光在近在咫尺的兵营上来回扫了好几遍，“确实。”
窗子斜对面的门边挂着沃尔特的名牌，他笑着为陈晶晶打开门，“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不过，那个因为空间紧张，所以这里也是我的宿舍，您多包涵。请进。”
陈晶晶理解地笑了笑。
这是间基本能一眼看到底的小房间，中间靠后的位置上摆了个巨大的文件柜，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两部分，柜子后还能看见伸出来的小半张床。柜子前是张办公桌，上面放着不少文件，和电脑、台灯、笔筒、键盘一起把不大的桌面占了个满满当当。通讯器无处可放，干脆挂在了桌边的墙上。这里东西虽多，但摆得很整齐。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抢眼的，陈晶晶一眼就看见了挂在顶灯上的简易晾衣架，上面整齐地夹着一条男士内裤。内裤是三角的，正面还绣着一只粉色大兔子。
“见、见笑了。”沃尔特维持了一路的专业形象分崩离析、碎了一地。他脸涨得紫红，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没有。这里非常整洁。”陈晶晶体贴地说。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笑意，“还很有生活气息”。
“刚才真是抱歉。”一阵兵荒马乱后，沃尔特和陈晶晶终于坐在了办公室里。
“您不用放在心上。”陈晶晶的笑意明显了不少。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两人间的气氛活跃了很多。
“恕我冒昧，”陈晶晶终究没忍住，一反自己的一贯作风，还是说了出来，“没想到您还很擅长刺绣。”
沃尔特脸上又热了起来，“没，没有。不是我，是……”他看着陈晶晶脸的脸。她五官精致，细腻的肌肤上没有一丝瑕疵，黑亮的头发有几缕垂在她颊边，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她脖子上白色的颈环竟压不住她如霜雪的肤色。沃尔的特视线从她和其他向导不一样的颈环上扫过，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撒不出“这是我女朋友绣的”或者“这是我自己秀的”这样的谎。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这里的女孩们而给我绣的。嗯，我是说，是向导代体们给我绣的。”他说着指了指白大褂上的小红花，“这个也是。”
陈晶晶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淡了些。
沃尔特慌忙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这儿承担了一部分军服制作任务。说是军服，其实是做些内衣内裤，车间就是干这个的。刚才你也听见了，因为我的原因，这里受了不少连累。我们本来就是三线单位，补给就比别人少，还因为我，次次配发都要找我们麻烦。有时干脆就不发了，通知都不通知。我衣服不够了，这里又没法随意出去，所以只能去车间捡些剩布料想自己缝一个凑合一下。结果被她们撞见了。这些孩子们很善良，她们就帮我做了几个。原先没这么夸张，她们觉得碎布拼的不好看，绣东西是为了接短或者挡接缝。不过后来她们好像把这当成了乐趣，越来越夸张了，还会用院子里的花给布染色。”沃尔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指着白大褂口袋上的小红花，“这里的衣服也是她们负责洗，所以我就多了点儿小装饰。”
陈晶晶不自觉轻笑出了声，她反应过来后马上用手捂了下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脸也跟着绯红一片，“很，很可爱。”
沃尔特愣愣地看着她，话都不会说了，两只手紧张地在大腿上蹭了又蹭。
房间忽然陷入一片安静。
陈晶晶也难耐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尴尬道：“……有，有水吗？”
“有！有！”沃尔特一脸懊恼，他连这种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他一边在心里责备自己，一边从办公桌底下掏出了一瓶珍藏已久的瓶装矿泉水，顺手拧松了盖子，放在了陈晶晶面前。
瓶子落在桌面上时发出了“咚”的一声，桌上的文件都跟着跳了起来。
那是瓶两升装的瓶装水，粗犷豪放的素白标签上简单明了地印着“饮用水”三个加粗大字，斜下方则是“第五基地军需处监制”一行小字。
陈晶晶扯开僵硬的嘴角，配合着呵呵笑了两声。
沃尔特笑得热情，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快请，快请！”
陈晶晶盛情难却，她强笑着双手举起比自己脸还宽，长至胸口的瓶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谢，谢谢。”
她好像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被排挤了。
陈晶晶放下瓶子，把跑到千里之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观察了下沃尔特的表情，才偏头示意了一下墙上挂着的照片，问道：“您以前似乎是飞行员？”
“啊，不是。只是轰炸机上的操作员。照片里我穿的衣服是我朋友的，就是站在我边上的那个。”
“那您怎么来了这儿？前线正需要人吧？”
沃尔特没说话，交叉着方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
“抱歉，我多嘴了。”
“……没，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我在作战中抗命，被从前线踢下来了，本来应该上军事法庭的。结果我刚离开原部队，他们就被festum袭击了，全军覆没，连番号都消了。后来可能是真没人了吧，我也没上法庭……然后被调到这里看门了。”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我好像能感觉到，您……是哨兵吗？”
沃尔特明显愣了一下，笑容也带上了点儿苦涩，“竟然被您看出来了，真不愧是日野校长的得力助手。”他侧了一下头，把衣领往下拽了拽，露出了脖子后一道很宽的疤。疤痕向外凸出、颜色赤红，显得分外狰狞。“植入了一个小装置，抑制信息素合成的。我的信息素水平和普通人基本一样，研究所每个月都要抽管血、隔月有人来检查装置运行情况。”
陈晶晶难掩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沃尔特安抚地摆了摆手，“我已经很幸运了，要是上了军事法庭肯定是一颗子弹了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所，所以你才没法出去买东西……你也是她们中的一个……”陈晶晶断断续续道。
“嗯，我和向导代体们地位差不多。你也知道，这里的手术什么的技术工作都是研究所在做，他们才是实际控制人。设立第三繁殖中心是纳雷因上将提出来的，结果这地方动工不久他就地位不稳，最近更是被赶走了。新上来的巴恩兹上将本来就讨厌哨向，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剩下的人看领导脸色行事，这项目险些被腰斩。后来听说白塔出了力，才好歹把这事干完了。”他说着看了陈晶晶一眼，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研究所里的待遇比这里好不知多少倍，谁也不愿意来这边蹲监狱，干这种毫无前途的事。当时我正好在研究所做完手术，上面就给了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说完又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怪沉闷的。”
“……对不起，让巴吉斯特先生想起这些。”陈晶晶的眉尾都垂下来了，满脸歉意。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沃尔特摆了摆手，像是要扫清屋子里凝重，“您叫我沃尔特就行。希望合作愉快。”
陈晶晶依然眉头微蹙，眼睛却弯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叫我晶晶就好。合作愉快。”
听闻此言，沃尔特的耳梢又漫上红晕，他舌头打结，磕巴了一下才叫出晶晶二字。
陈晶晶也被沃尔特的反应搞得开始脸上发烧、如坐针毡起来。她掏出材料掏跟沃尔特做了交接后很快告辞了。
坐在回程的车上，陈晶晶看着建在城市边缘的荒野上的繁殖中心被抛在后面，轮廓很快被城市里建筑逐渐挡住。今天的收获超出预期，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沉重。
回到白塔后，陈晶晶直接去了校长室，想赶在午休前汇报工作，不料却扑了个空。值班秘书说她去视察工作了。陈晶晶了然，知道校长又去参加太太们的午餐会了。她和往常一样把需要签字的资料放在了办公桌上，又和值班秘书点过头才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楼道一片寂静，白塔的人本就不多，常驻这里的更少。这两年和festum交火越发频繁，白塔的办公区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勉强能做到电话有人接。
一阵冷风袭来，陈晶晶被吹得一个哆嗦。校长室门外几步远处的这扇窗把手有点松，总是滑开。她用力扳了扳把手，想把窗户锁紧一点儿。
窗外灰蒙蒙的天幕下，不远处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冰冷建筑看起来更让人觉得压抑了。
研究所还是这么……让人恶心。
陈晶晶偏头，不再往外看，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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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
“谢谢您来配合工作。”零号项目的负责实验员一阵点头哈腰。所长可以得罪人，他们可不敢。万一这位找借口不来了，倒霉的还是他们。
“应该的，不必客气。”贝拉淡淡道。
“我们已经给他换了药，现在的麻醉停药后5分钟他就能醒。颈环已经戴上了，里面有两针可以立即起效的大剂量哨兵用麻醉剂和一针□□，所以您不必担心。麻醉剂的遥控器是这个。”他说着把一个非常小巧，可以藏在手心里的遥控递给贝拉。“监控室里也有麻醉和□□的遥控，如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激活。拘束装置我们会在您准备好后再放开。我们给您配了一位女性研究员做助手。不过您放心，她是位哨兵。另外，房顶四角都有机枪，不过和监控系统一起藏在了天花板里，安全员会和我们一起在观察室里严密监控，如果有问题我们会及时处理。请您放心。”
贝拉点了点头，抬手准备推门而进。
“还有一点……”负责人顿了一下。贝拉挑起眉头，用眼神催促他。
“巴恩兹上将也派了一名助手给您……是从军部调过来支援我们的一位次席向导。她叫奥路加·卡缇娜·贝特连可，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贝拉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巴恩兹不放心她，这不新鲜。不过从总部调人过来，也算师动众了。她没再说话，径直推开了门。
开门声惊动了坐在床边的女人。她站了起来，半长的棕色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她的肩。她看着贝拉，未语先笑。
贝拉冲她点了点头，没有多做寒暄，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跟你介绍情况，我简单说一下重点。之前3年研究所都报称零号没有精神图景，但我上次通过向导代体和他产生的一点儿精神链接看见了他的‘世界’，我不确定当时看见的是不是他的精神图景，但从他对环境的控制能力来看可能性不小。我是在他俩的精神连接快要崩溃的时候才接手的，算是趁虚而入，但时间太短，我没来得及细看向导代体就死了，连接也断了。现在研究所也没给我任何资料对这前后不一的情况做出说明。”贝拉说着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研究员，那人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
贝拉嘴上不停，接着道：“如果是精神图景还好办。如果不是，这次进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也许会被直接拉入精神黑洞再也出不来了也说不定。他俩刚开始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建立精神连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最后用看见的那点儿东西建了一个幻境。说实话，我不觉得他能醒是我的功劳。而且那个代体已经死了，查无可查了。所以与其冒险用精神触须进入他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精神图景’，不如先跟他聊聊再说。你看怎么样？”
奥路加点头，也干脆地笑道：“谢谢您的说明。我只是来配合工作了，一切由您做主。”
贝拉点头，接过了奥路加递过来的入耳式耳机，冲着白墙挥了下手。
“收到。现在开始。”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最后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上前停了一骑的药，出门的时候将点滴泵一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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