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四十五 入团

“用噪音来对付巨人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一双双复杂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沐风，沐风轻咳了一声，主动举手站了出来，道：

        “是我。”

        帝凌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的赞许，但是面容却依然严肃：

        “干得不错，小伙子很机智。”语毕，帝凌从他的军装内袋里抽出了一支用布料包裹着的长杆松木烟斗，撕开了包装后，帝凌用军用火柴将其点燃，熟练地衔到了嘴边，用牙齿咬着，然后写意地砸吧嘴巴享受地抽了起来。

        帝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圈，扫视着沐风，道：

        “有兴趣加入‘特攻团’吗？”

        沐风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和雨水，脱口而出问道：

        “特攻团？”

        “主要是民兵组建起来的兵团。”帝凌随口道，“负责主攻那几个头最大的巨人。特别是那几只体型过三十米的大家伙。按照军部的意思，那几只巨人可能是所有巨人的总指挥，或者是主心骨，宰了那几只大家伙，巨人群有可能就会内乱，甚至溃散。看你的打扮，应该也不是衣食无忧的二等公民，如果你肯加入，至少政1府会给你们放粮食和物资，保你衣食无忧。如果你干得好，以后还有机会转正，正式成为一名士兵，还可以保留你的功绩。”

        沐风的脸上浮现出了刹那的犹豫之色。加入“特攻团”？这听起来虽然也像是一个民兵组织，但是应该也是从难民之中的精英里挑选出来的。这几天里，沐风已经深深地领教到了巨人的强悍与恐怖，这特攻团，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就是政1府派去送死，来减少人口负担的。

        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食不果腹，连明天能不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都不能保证，除了用生命的危险来换取食物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可以……加入吗？”沐风有些紧张地看着帝凌，不太自在地道，“其实……我也觉得那些大巨人对小巨人影响很大。小巨人们……好像是受到大巨人指挥的。如果杀了那些大的家伙，说不定真的可以让巨人们离开这座岛。”

        帝凌上前来，拍了拍沐风的肩膀，道：

        “可以加入。我现在就是特攻团的团长。”

        帝凌的回答让沐风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帝凌制服上绣的军徽，看了看他肩膀上两杠一星的肩章，然后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几个难民，道：

        “可是，我听说你是二号营的营长……”

        “现在已经不是了。”帝凌笑了笑，道，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苦涩。

        “营长……”一旁的士兵们脸上流露出了难过之色。

        帝凌转头看着身旁一个个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士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斗，道：

        “这次来努子峰营救，我已经违抗了军令。半小时前，6军总司令部已经将我撤职，现在我已经不是你们的营长了，只是特攻团的团长而已。你们也不用再叫我营长。”

        “不！”一个士兵双目含泪地望着帝凌，不甘心地道，“您永远是我们的营长！我们誓死跟随你！”

        帝凌伸出了一只手，打住了士兵的话语，他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浮现出了一丝随兴的笑意，道：

        “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居民，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在哪个岗位上都是一样的。”

        看着一双双对帝凌透露出了崇敬之色的眼睛，沐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士兵会如此爱戴他们的这位长官。帝凌真是一个充满了人格魅力的军官，他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纪律严明、如一不二，但是在战场的后方，却能够心怀民心，体察民情，心思极其细腻，这样的军人，沐风在以前甚至不曾想象过。

        就在沐风的内心因为眼前这个前任营长的话语而心潮汹涌之际，一道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这是一道属于老人的嘶哑声音，当沐风转头时，他看到了一个头上寸草不生的布衣老人正瘸着腿，满面泪水地向着帝凌军队的方向挪步而来。

        老人的怀里横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的颈部已经被咬烂了，散乱的丝遮掩下，沐风隐隐可见女孩那细嫩的颈部皮肉下露出了断裂的血管和白森森的颈骨。

        鲜血，已将老人的右手沾染成红色的枯枝。

        老人的双腿似乎受了伤，并不灵便，他在被雨水打湿的细碎砾石和薄软的龟裂结皮上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脚印。

        老人双目充血，他满脸泪水，用几乎绝望的声音嘶吼着：

        “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你们怎么就不早点来？这么多天了，我们死了多少人！？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帝凌沉默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然后默默地抽着烟，鼻孔里喷出两道细长的烟柱。

        几个难民跑上了前来，拦住了这个颤巍巍的老人，避免他继续接近帝凌。周围是一片寂默，没有人出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枪机声，期间夹杂着巨人死前的咆哮声。

        看到帝凌的沉默，老人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了，他跪在了地上，然后突然抬起头怒视着周围的士兵，伸出了手臂，一个个骂道：

        “你们这些当兵的，全是胆小鬼！没一个好东西！明明手里有枪有炮，见到巨人来了，就抛下我们这些老百姓只顾自己逃了！连猪狗都不如！要是让我年轻几十年，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贪生怕死的事来！”

        旁边的一个士兵听得厌烦了，他狠狠蹬地，不服气地提起了手里的枪杆子，怒道：

        “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们帝营长？他为了救你们，冒险从巴伦子峰赶过来，甚至连自己的职位都丢掉了，就是为了救你们！现在你却反咬我们营长一口，什么意思啊？”

        “鲁飞。”帝凌打断了叫鲁飞的士兵的话，然后和他擦肩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帮这位大爷葬了他孙女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少说两句。”

        叫鲁飞的士兵脸上还是满满的怨气，但是他对帝凌的尊重还是让他机械性地走向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老人，鲁飞试图去帮忙，老人却是一把推开了鲁飞，不许他碰自己的孙女，好像他孙女的死亡，鲁飞也有连带责任一般。

        看着帝凌走远的背影，再感受着周围的一片沉默，沐风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营长，似乎是一个值得尊敬和跟随的人。

        如果是那个女孩，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沐风突然想到。

        他有些僵硬地挪步走上了前去，在帝凌背后两米处叫住了他，用有些僵涩的声音道：

        “团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帝凌回头瞥了沐风一眼，道：

        “说。”

        “我想回珠穆朗玛峰，那里是我的家，我可以回去吗？”

        帝凌淡漠地道：

        “珠穆朗玛峰接纳的难民数量已经饱和了，现在所有山道都已经关闭，他们不接受任何难民进入。除非，你是军人，可享有特殊待遇。”

        沐风的心脏一阵抽搐：

        “那如果……我加入特攻团呢？”

        帝凌凌厉的眉峰稍稍耸1动：

        “语气有点犹豫，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当我手下的士兵，可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沐风一愣，他攥紧了拳头，道：

        “我……还想去问一个人，问问她的意见，可以吗？”

        帝凌眼珠子动了动，最后开口道：

        “去吧。”

        巨人潮的撤退比沐风预想的还要快，除了一些还徘徊在壕沟、山坳或者石缝等特殊地形里的巨人之外，绝大多数的巨人都想听到了号角的士兵一般，在最短的时间撤向了山崖、山坡和山道的方向，只留下狼藉凌乱的尸体和废墟，零零落落地洒在努子峰山顶附近的每一块区域。

        随着巨人潮的撤去，难民也不再急着向山顶冲刺。沐风跟在人潮后段，最后成功登山了山坡，来到了大多数难民集中着的山顶石塔面前。

        石塔周围已经完满了一圈又一圈的难民，像是由人墙组成的同心圆，一圈又一圈地包围在石塔的周围。而沐风看到石塔的前门已经被撞烂了，歪斜着倚靠在门框上，很显然，在刚才巨人登山的时候，躲藏在石塔内的难民们把门给牢牢堵死了，外面的难民们为了避难，想要逃进石塔内，但是里面的人不肯，于是外面的人只好用斧子、锄头之类的器具把门砸烂。现在巨人狂潮已经退去，只留下了这道破烂不堪的大门还见证着之前难民们互相争执的狂躁。

        沐风看到石塔的门口跪着一个妇女，她正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嚎啕大哭着，而旁边一个手骨带血的男人正和另外一个壮硕的男人争执着，争执的原因大概是在之前巨人前来时妇女把石塔的门给堵死了，想把他们关在外面，结果外面的那个男子一怒之下用锄头劈开门，结果还殴打了这个妇女，于是妇女的哥哥勃然大怒，和对方厮打了起来。沐风如同一阵风般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冲进了石塔里，左顾右盼间，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那道左眼佩戴着假蝴蝶的身影正紧张地抱膝坐在石塔长廊的角落里，手里握着她那根自制的长枪，看到沐风，她眼里的紧张之色才稍稍减少了几分。

        “你没事？”雨蝶有些欣喜地看着入门而来沐风，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释然与欣慰。“我就知道你命硬，死不了的。哈。”女孩的眼中是自内心的毫无掩饰的喜悦之色。

        沐风揉了揉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的左手，苦笑了一下，道：

        “差一点就没命了，好在雨停了，巨人走了……还有，巴伦子峰的二号营的军人赶过来了，杀了很多的巨人，救了我们。”沐风看着女孩完好无损的脸，紧绷的心弦也是渐渐松弛。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女孩安然无恙会让他如此的如释重负。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约定？还是说他们之间这几天来的同生共死已经让他们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默契？

        “我听到外面的人的声音了。”雨蝶瞥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小声说，“是帝凌营长吧？”

        沐风一愣，脱口而出道：

        “你知道他？”问完这句话后他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从军队里出来的雨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级有哪些人？

        “当然知道。”雨蝶有些慰然地说，眼里居然也流露出了和其他士兵一样的崇敬之情，“他是所有营长里最年轻的那一批，虽然我不是他的营的，但是我听过很多他的传闻。陈排长以前说过，他一个人至少可以顶的上三个营长。”

        “可是他现在不是营长了。”沐风说。

        “啊？”雨蝶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他……受伤了？还是……死了？”

        “不是，”沐风摇了摇头，“他撤职了。”然后他看了看身旁蜷缩在角落里避难的难民，道，“先去外面说吧。我有点事想要问你。”

        沐风拉着雨蝶走到了外面。雨蝶的脚还是有些跛，她的扭伤虽然基本好转，但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两人绕过了正在门口争执着的难民，然后走到了山顶的崖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

        雨蝶沉着脸看向东南坡的方向，在那里，原本平整光滑的山崖边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但是被大炮轰击后留下的坑洞。

        “是主炮。”雨蝶双手按膝，弯腰下望着下方崩裂的石瀑，惊讶地说，“刚才听到的炮声就是这里被打了吧？一定是从珠穆朗玛峰打过来的，还恰好把巨人都给埋了，真不可思议。”

        沐风点了点头，道：

        “我看到了。是帝凌通知了珠穆朗玛峰那边，让他们开了火。真的很惊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炮弹。威力真是可怕。”

        雨蝶道：

        “也只有帝营长才有这个面子让中央军开火了……”

        “可是因为他私自跑来救人，现在他已经丢了营长的职位了。”沐风小声说，脸上浮现出了嫌恶之色，“政1府果然不想来救人。”

        雨蝶的面容也极其的沉重僵硬，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却显得极其复杂。在之前，雨蝶一直坚持说军方可能有战略上的目的，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这一次帝凌被撤职，显然已经动摇了她的信念。

        “不过他现在还是想杀死巨人。”沐风说道，“帝营长现在组建了一个特攻团，他是团长，这个团长是专门突袭那几只大巨人的……他们认为，那些大巨人可能在指挥普通的巨人。只要杀了大巨人，这场灾难可能就可以过去。而且……珠穆朗玛峰那边已经封山，不接受难民了，只有军人才能过去……”

        “你想参加特攻团，是吗？”雨蝶立刻明白了沐风的意思，面色沉定地转头看着他。

        沐风点了点头，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的无奈：

        “我的亲人在珠穆朗玛峰上，我得回去……而且，我听说那里还有一些粮食储备。参军的话，至少有借口回去了，而且……还能分到一些吃的。”

        雨蝶拍了拍沐风的手臂，仅仅只思考了两秒钟，她就道：

        “那我也参加特攻团。”

        雨蝶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沐风大吃一惊：

        “你？你身上还有伤，而且你本来就是正规士兵啊。”

        雨蝶苦笑了一下，她揉了揉她那柔嫩的鼻子，道：

        “在军方的记录里，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是我还活着，我这个逃兵还得接受军事法庭的处分呢，正规军里短时间内我是很难再进去了，我又没有其他赚钱的本事，也就只能杀杀人了。不加入特攻团我还能怎么办？吃政1府救济？我可不想当个每天看人脸色被别人赏粮食吃的难民。再说现在政1府粮食也很紧缺。”

        沐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坚毅之色的雨蝶，不禁感叹道：

        “你做决定……还真快啊。”

        雨蝶舔了舔嘴唇，冲着沐风邪魅一笑，眨了眨眼睛，道：

        “因为我和我姐姐，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杀人的训练，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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