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四十四 杀神
……
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雨已经停了。像是被猎猎狂风吹动的巨大旗帜，喜马拉雅岛上空的巨大沉云被轻轻卷动，递送向了万里之外的海平线。
点点的碎雨吹打在沐风的脸颊上，他吃力地仰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双双空洞、邃暗的巨大眼睛，像是镶嵌在脸盘上的黑色玛瑙石。
潮水般的巨人已经包围了山坡，如同一条灰色的项链般呈半圆形渐渐收缩包围圈，而沐风此刻正站在这道半圆形项链的圆心点上，在他的左侧，是倾斜的山坡，而在山坡的前方，则是不断逼近的巨人群。
这是绝望之境。望着那一双双如同高光手电般迅逼迫而来的眼睛，沐风的身体不断地后退着，他已经从山坡退到了后方的山壁，整个人都贴着冰凉湿冷的岩壁，丝、衣领、衣袖上不断地滴下点点的雨珠。
沐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已经虚脱的身体里，已经再难挤出一丝的力气，他并不想放弃生命，可是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了的余地。
一大群巨人猛地向着山坡扑来，正在斜坡上仓惶攀爬的人们尖叫起来。
巨人们纷纷鱼跃而来，它已经包围了山坡，开始疯狂地向上攀爬！就像是向上漫灌的洪潮！
轰！！！
一道宛若雷鸣般的轰鸣声突然在山坡的西南侧炸开了！
那声音是如此的惊人，如此的震撼，仿佛天地在震怒！
沐风惊骇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眼前不远处的山坡坡头不知何时炸塌了，无数的石块、泥浆如同山洪一般猛然从二十米高的山坡顶上砸落下来，重重地将下方围聚的大片巨人碾压了下去！
崩泻而下的泥石流瞬间冲垮了围聚在山坡之下的巨人们，则是大片大片都被压迫在了山坡的下方。原本呈钟形曲线状的山坡，此刻已经被炸裂出了一个直径十米的巨大凹坑，抬头的瞬间，沐风惊愕地看到，在那个凹坑之中，正有缕缕的白烟升腾而起。
慌乱的民众俨然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他们茫然地看着那被炸塌了的山头，又看着下方那被泥土掩埋的巨人群，心中既惊又喜。
“怎么回事？”
“生了什么？”
所有人似乎都没有从这突然生的爆炸之中回过神来，但是很快，一个正趴在山坡侧壁上的民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尖叫了起来：
“从那里打过来的！从珠穆朗玛峰打过来的！”
“从珠峰打过来的？不可能，那里可是距离有几公里啊……”
人们纷纷抬起了头，望向了西北方向。在掠过了几道绵延的山谷之后，沐风看到了一座如同金字塔般直插天际的巍峨山峰，那正是喜马拉雅岛的中心，珠穆朗玛峰。因为有几公里的距离，沐风看不太清楚珠穆朗玛峰的景象，但是他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珠穆朗玛峰的山腰上方有一道白烟缓缓升腾而起。很显然，刚才轰炸了努子峰山坡的炮弹，是从珠穆朗玛峰打过来的。
隔了整整数公里的直线距离。
是谁做的？是谁救了他们？谁有这样的本领？在隔着数公里的距离之下，依然能够准确地击中巨人潮上方的山坡，而恰好又没有击中多少从侧面攀爬的难民，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就在沐风不明所以之际，他突然听到山壁的高处传来了一道凌厉的怒喝声：
“瞄准西南侧坡，自由散点打击！第一小队，开火！第二第三小队，预备！谁敢射偏一，我把他踢下去喂这些怪物！”
沐风和其他难民们纷纷抬头，却现不知道何时，山顶的边沿出现了数十道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为的是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他英俊清秀，就连女子也该羡慕的柔和的面容之中带着几分凌厉。虽然身材精瘦，却双肩宽阔，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套，此刻他正手持着一把气枪，一手托着枪托，一手托着枪口，双臂如同钢铁一般牢牢稳固，丝毫不颤。
砰！
一铅弹穿越了二十米的空间，以略微的弧线打在了一只向着沐风沉沉走来的巨人的眉心之上，那只巨人的身体一软，当场倒了下去，额头之上出现了一个让沐风触目惊心的血洞。
砰！砰！砰！砰！
不算密集的气枪枪声接连响起，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是，每一阵枪声响起，几乎都会有一只巨人出刺耳的惨叫声，但是毕竟还是有二十多米的落差，并不是所有的子弹都能够准确命中巨人。这时候，那个身影颀长的指挥官，居然真的就一脚把那些射偏了的狙击手从山顶上踢了下去。当然，他们并没有落在崖底下，而是落到了之前被炸塌了的山坡之上，和巨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一大段。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支小队的纪律极好，及时被提踹了，也没有人有怨言，只是继续抬着枪，继续近距离地射击着一些落单的巨人。
雨已经开始停歇了，之前的暴雨雷云已经乘风而去，后续赶上来的巨人数量已经骤然减少。刚才坍塌的山坡更是将一大片的巨人掩埋了下去，为难民们的逃跑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似是意识到了山顶上的射击者们的威胁，一大片的巨人开始沿着山壁向着山顶攀爬了上去。见到此状，山顶上的指挥官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射手立刻在他的带领之下向着山顶的东南方向撤退而去，而山坡下的大量巨人也都像是一条浪花一般在山壁下方追逐着他们。
就在山顶的某一块区域，男子停下了脚步，对着手边的一个军用通讯器，喊道：
“转动炮口，大概是三点一刻到三点二十分的方向，仰角二十七度三十五分到四十分之间，偏一点也没事，给我全力射击！”
就在男子用宛若雷动般的洪亮声音下令之后有几秒，周围的空气都是一片死寂。面对着这一片死寂，男子终于不耐烦地喊道：
“我说了，射击，马上！别管会不会打到人！”
在男子怒吼之间，大量的巨人已经开始尝试着向着山壁攀爬，可是就在下一刻，沐风突然看到珠穆朗玛峰的山腰出现出现了一团炫目的火光，没多久之后，一道带着炫白色烟尾的炮弹宛若一道流星一般从天而降，在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之后，重重地落在了岩壁之上！
轰！
像是一朵怒放的金色秋菊，鞋拔子状的山顶边沿被炸出了一个十米的凹坑，在震天动地的爆响之中，大片的乱石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大片的巨人冲刷了下去，彻底掩埋！
“偏了点。”站在山顶上的男子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他托着下巴，轻描淡写地道，“要是能直接击中目标，效果估计会更好。”
语毕，他单手伸长了手臂，将气枪对准了正下方一只侥幸逃过了山崩的巨人，猛然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铅弹击中了巨人的咽喉，前喉击入，在后颈处微微鼓起了一个金色的尖突。三秒钟后，这只巨人轰然倒地，而气枪的主人——帝凌甩了甩手臂，缓缓举起了气枪，用一种宛若帝王般的威严姿态，冷漠地俯瞰着满地的尸体。
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知何时，已完全停了。
云散日出，撕破了云缝的闪耀阳光化为缕缕金丝，洒落山崖，将他那雄健的身躯勾勒出了朦胧的剪影。
那一刻，他高立山巅，长飘动，衣角纷飞，已然化身为了杀神。
这道如同巨剑般插在山头上的身影，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所有难民和士兵们的支柱，原本颓然而躁动的民众在这道指挥战场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纷纷安静了下来。
“是帝凌，帝营长。”沐风听到有人在小声说，那似乎是执法队的人，略有眼界。
帝凌对着一具躺在石堆里试图爬出的巨人再射了一枪，之后，他以极其灵巧而轻盈的姿势从山崖上跳到了山坡上，然后如同滑沙一般斜身从山坡上一路滑下。
“营长！”
“营长，等等我们！”
见到帝凌身先士卒，山崖上的射手们纷纷惊呼着，然后紧随在后，狂奔下了山头。帝凌的射击动作极其标准，不论是站立射击还是快下蹲射击，动作都干练精确地像是教科书一般——两脚自然站立，与肩同宽，枪抵肩实、贴胸紧，枪的重心接近身体重心，上体向后撤形成塌腰动作，使身体上下结合紧凑，达到腰部的固定，这些动作迅做踏实后又立刻贴腮，瞄准时精力回收，不苛求瞄准点，每一枪都看似自然写意，但是却几乎每一子弹都能够将在一只巨人的身上留下深红的弹孔。
一只巨人如同凶猛的狗熊般从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向着帝凌猛冲而来，帝凌却是眼睛都不眨，双手沉稳地托着枪管，缓慢后退，三米一子弹地瞄准了向着他冲来的巨人。
沐风知道军队配制的气步枪是双面弹匣，每一把枪最多可以射出十六子弹，帝凌之前就已经消耗了一些子弹，现在三米停一停，七次射击后，眼看着气步枪弹匣里的子弹就要打空，可是这只冲他而来的巨人虽然身中五弹，身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但是帝凌沉肃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张，他表现出的镇定让任何人看见都会感到敬佩而震撼。就在巨人冲到他面前五米时，帝凌射出了最后一子弹，猛地射中了巨人的右眼！
铅弹从巨人的右眼灌入，血花迸飞之间，巨人的身体向前一软，像是抽走了骨头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恰好倒在了帝凌的脚边。
帝凌沉着脸走上了前，然后用他那有着钢钉的黑靴重重地踩在了巨人的后脑勺上，用轻蔑而冷漠的语气道：
“畜生。”
“营长！”后续的部队终于跟随而至，帝凌也收起了手里的气步枪，挂到了背后的军囊里，此刻，在坍塌的泥石附近，有十来个巨人正在渐渐走来，这些巨人是漏网之鱼，侥幸地在刚才的山崩之中逃过了一劫，此刻它们不但没有产生畏惧之心，反而是被激怒了一般向着帝凌的部位包围而来。
帝凌的手伸向了挂在右腰的匕，准备背水一战。见到此状，沐风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锅盖之上，他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前去，捡起了锅盖，然后跑到了帝凌的身旁，拿起了锅盖就开始大力地敲打了起来！
见到沐风的举动，周围的几个难民也回过了神来，他们也纷纷地从满是垃圾的地上捡起了瓶瓶罐罐、锅碗铜锣，奋力敲打了起来。在剧烈的噪声干扰之下，一些向着帝凌部队包围而来的巨人分散了注意力，它们看了看沐风的方向，然后又使劲摇了摇头，动作略微迟缓了下来。
帝凌有些好奇地瞥了沐风一眼，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惊异之色，但是他很快明白了大概，于是厉声喝道：
“趁现在，干死这些畜生！”
移动的怪物不好瞄准，但是动作放缓之后，要瞄准巨人射击就相对容易多了。在帝凌的部队的密集射击之下，十多只巨人很快负了伤，它们的身体一震一震，有几只巨人开始踉跄后退，最后，当帝凌的部队打空了一轮铅弹后，这些巨人终于66续续地倒在了地上，满身鲜血，没有了挣扎和袭击的迹象。
天，晴了。
帝凌眯起了眼，放眼望去，不知道何时，从南坡方向包围而来的巨人们已经开始后退了，一道曲折的黑影向着远处奔走而去，像是沙滩上退走的海潮。
天晴了，这也意味着，巨人军团的这一轮袭击，已经告一段落了。
帝凌环顾着四周，周围的土地上，满是巨人的尸体，但是其中，也零零散散的有几具被巨人咬死、割喉、刺杀的难民的尸体。
人类暂时幸存了下来。
但是，这却是一场极其惨烈的胜利。
帝凌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后对身旁的连长和狙击手们道：
“连把压在石头下的那些也消灭干净，别给它们爬出来害人的机会。顺便检查一下能回收利用的子弹。医疗队，救人。”
“是，营长。”沐风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连长和士兵对帝凌极其的崇敬和爱戴，这种崇敬并不单单是军级上的差距，从他们的眼神里，沐风能够感觉到，他们更多的是自内心的敬佩和拥戴，像这样深得士兵厚爱的军官，沐风还是头一次看到。
望着远处那如同雾水般渐渐远去的巨人狂潮，再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云缝之中透露出的如同金边般的阳光，沐风长长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运气终究没有散尽，这一次，他终究还是侥幸活了下来。
活着真好。
那一刻，他张开了双臂，贪婪得呼吸着雨后带着泥土、青草和淡淡血腥味的清新空气，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这一句话。随着紧张神经的松弛，如同潮水般的困倦感涌上了沐风的心头，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摔倒。
“谁想出来的？”
帝凌那凌厉的声音突然在沐风的耳边响起。
沐风转头，却看到帝凌正向着自己的方向看来，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雄鹰和蛇一般的锋利光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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