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障

解观从未听过这等奇闻异事，好奇心大起，问道：“那后来呢，跟这红色的水有什么关系。”

        杨子甲道：“当时我下水半刻便出水换气，却现周遭环境大变。本来我是正午时分日光盈足之时下水，而且同我一起的还有三条船十二名兄弟。待我一出水，好家伙，方才的青天白日已是夜色如墨。见到此番情况，饶是我多年下墓，也是被吓得腿肚子抽筋，差点没折在水里。于是我便顺着腰间的绳子上到船上，却不见我兄弟的影子。夜色太黑，也看不清其他两条船在哪，我便大叫了几声，也未见有人答应。索性我便放出木鸽，信给岸上的兄弟求救，谁知这木鸽飞出去，便再也没回来过。心想，自己先在船上挨一夜，待到明日天一亮，便能看清周遭环境。可谁知这天便再也没亮起来过。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不是天黑了，而是遇到了先辈曾提到过的‘鬼遮眼’。我当时啐骂了一句，好家伙，淘了这么多年的金沙，今日可是装上鬼了。但干咱们这行的，若是怕鬼那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于是我便在船上拿了根竹销。”

        解观不明，道：“竹销？”杨子甲道：“是淘沙的利器，每个兄弟都背在背上，用黑布包着。”

        解观这才明白史称斤他们背上黑布所包的东西原来是叫竹销。只听杨子甲道：“这竹销其实就是毛竹，用法多着呢，都是从先辈那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当时我便摸黑将竹销从中间削开，两头系上绳子，做成一张弓，又拿一根细竹当作羽箭，在其一侧戳开一个小孔，搭弓射箭。这细竹箭一旦射出，半空中的风穿过竹子的空膛，自小孔中钻出，声音彻耳，此箭有震慑鬼怪之效，名曰啸鬼箭，其实真正的用途是联络众人，便算大家相隔十几里也是听得见。这一招还真是有用，果然听到有人划船而来，只听有人说道：‘当家的怎的好端端的给我们啸鬼箭啊。’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解观虽是在听杨子甲在讲多年前的事情，但入情入境，也为那些兄弟捏了把汗，急问道：“那些兄弟怎样了。”

        杨子甲道：“当时我又试了许多的法子，仍是于是无补。心想，这次算是真的栽了。正值丧气之时，忽觉船头被撞了一下。只听有人道：‘你下到水底往右手边游二十丈远，将那里的东西取出来。’我当时一听，大为惊诧，心想此人说话如此气定神闲，定是未被困于黑障之中，其造诣必然深不可测。我也不敢多问，便照着他说的下水，你猜那水下是什么。”

        解观道：“难道是尸蚌珠。”杨子甲道：“不错，下面确是有一个大蚌。于是我便拴上绳子将其拉上船来，摸索着打开蚌壳，将尸体的嘴撬开，谁知里面竟有两颗尸蚌珠，我自是大喜过望，但一想这珠子没有那高人的指点端是找不到的，所以也不敢奢求能得到。但又听那人道：‘你拿出一颗尸蚌珠用劲往你左手边扔。’我听了自是不敢怠慢，拿出一颗尸蚌珠便扔了过去。那人又道：‘看你也下了一番功夫。你拇指运劲，在自己风池穴上点三下，然后无名指运劲，在自己百会穴点七下，其后双掌运劲在太阳穴相持片刻。’之后我便按照那人的法门朝穴道上点了几下，突的便觉眼中白光乍现，周遭的一切都变的清楚。这黑障的桎梏算是被解除了。我自是高兴万分，现自己的船已是泊在了岸边，周遭没有一个人，很是纳闷。再往湖中远眺，却现我那些兄弟都在水中茫然无措，同我方才一般，我便驾舟将他们一一救了过来。后来回到齐云山，我遍寻古籍，终于在一本淘沙笔录中找到了些许记载。里面记载，尸气在水中千年氤氲，水才会是这般颜色，而且尸体越多水色便越是红的厉害，只不过为何致使人眼盲却未曾提及。”

        解观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现在也并未出当年的状况，大哥这是担心什么。”杨子甲道：“罗波潭的大小比之抚仙湖自是小的多，想是水底的尸体也不多，所以水瘴不会让我们完全迷失，但我们现在已是入在彀中。只要潭水的颜色不再加深，渡罗波潭还是不在话下。”

        二人继续撑船，不过半个时辰，却觉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少，但此时二人已划到开阔的水面，头顶也无大树遮挡，缘何如此。解观抬头一望，只见头顶明明是有骄日当空，却觉照到自己身上却是阴森清冷，而且日头周围还散着一抹红色的光晕。

        只听杨子甲叫道：“不好！”解观立时回过头来，顺着杨子甲的目光往水中一看，心中咯噔一下，只见潭水比方才浓郁不少，像是一汪红色的染缸水。杨子甲道：“没想到这小小的罗波潭下竟有如此多的尸体，此番怕是要有大麻烦。”

        解观道：“我们不是有那人传授的法门么。”杨子甲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怕是下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解观道：“这水下的尸体莫不是还能冲上来不成。”杨子甲道：“现下还不敢确定，但若是待我们周遭视线全部变成红色，怕是就不好上岸了。”说着便双手挥动船桨，加行了起来。

        两岸的树木越退越快，杨子甲解观丝毫不敢怠慢。突的杨子甲喝道：“停！”解观立时收桨，只觉眼前好似不知什么时候被蒙上一层红色的水膜，周遭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再看潭水已变成血红色，血腥而诡异。只听杨子甲道：“快用方才的法门！”

        解观运指如电，疾点三处大穴，睁开双眼，只觉日头的白光在眼前一闪，忽的又变成红色。杨子甲道：“糟了！没想到小小的罗波潭，其中尸体比之抚仙湖还要多。”解观虽多经江湖，但遇到的都是些打杀之事，此番情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急问道：“大哥，这该如何是好。”一言方闭，只听“咕噜咕噜”之声大作，那血色的罗波潭水竟如热锅中的红油一般，沸腾起来。

        杨子甲见情况越来越糟，解下背上的竹销，道：“水底恐有妖物作祟，若是不除了它，怕是咱们都要给这厮陪葬。”说着便只身跳入水中。解观大惊，伸手要抓，只可惜迟了一步，只见潭水沸腾依旧，却再看不见杨子甲的身影。

        解观在船上焦急万分，眼前的红色却愈浓重，只得再使那点穴的法门，但只是稍稍缓解，并无什么大作用。不过片刻，解观眼前便如遮上黑布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不敢乱动，深怕一个不慎再掉落水中。此时已是过了一刻钟，周遭除了沸腾之声，听不到任何出水的声响。解观只得大声叫了几声，却不见杨子甲回应。

        便在此时，脚下的船竟开始晃动起来。解观本以为是杨子甲出水上船，便道：“大哥是你吗？”却没有人应声。

        解观蹲下身子，在黑暗中摸索，却冷不丁的摸到一只手。解观大喜，以为是杨子甲上船了，便伸出双手去拉，却觉这手粘滑异常，而且手背上凹凸不平。解观眉间一蹙，双手再一摸索，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这只手指甲奇长，掌心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洞，还有一些貌似蛆虫的东西在手上爬来爬去。这哪里是活人的手，大惊之余立时出掌朝面前打去，只觉掌中硬物，“嘭”的一声，那东西便落入水中。解观心中又惊又急，此时的他便如瞎子一般，只得靠听声辨物，方才那东西不知到底什么来头，为防万一只能双掌运劲，严阵以待。

        渐渐的周遭的沸腾之声逐渐变小，片刻间耳中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了。解观又大叫几声，更奇怪的是，这次连自己的叫声也听不到了。

        如此一番惊栗，心思疲乏踉跄着坐在船中，心想自己纵横半生，江湖中的尔虞我诈，战场上的血肉横飞都曾经历不少，此时却被困在一条小船之上束手无策。大哥下水已有半个时辰，却还是未见上船，怕已是凶多吉少，自己难道只能坐在船上等死么。

        正兀自想着，却听到一丝极微的响声。解观侧耳细听，那声音由远及近缓缓靠近。哎呀，是在梦龙洞听到的那阵铃声。

        此人是谁？我们入潭便是为了追他，如此看来他定是现了我们。那他为何还要回来？难道他已经去过骆越王墓了？还是回来杀我们灭口？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解观脑袋中冒出，那铃声也是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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