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起风
随着千秋节热闹的退去各国使臣也陆续归国,桑琬多出了好些时间歇着,任枝枝施施然的走进皇城求见陛下,满朝文武是心惊胆战啊。
任枝枝年前升了御史大夫,凭着消息广和不要命她升官的速度是一日九迁,六部当中她挨个祸害了一遍朝野上下见她都打颤,无关其他任枝枝在弹劾人上六亲不认,这些年参倒了不知凡几的大臣,大官不放过小官不落下,那架势是奔着史书流芳千古去的。
她进宫不知道又有谁要倒霉,桑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任枝枝一脸春风得意道:“臣请陛下赐婚。”
作为京中为数不多的未娶娘,任枝枝是所有冰人不愿意提的对象,按着她的身份想娶什么样的不行,京中不是没有人家相中她可向来只有女方去男方府上提亲,明示暗示任枝枝都瞎子般看不见死活不开口,有那想攀附权贵的大胆人家舍了脸皮请冰人上门,结果任枝枝全打出来了好不狼狈。
今天这个风流惯了的人要娶夫,真是叫桑琬好奇啊。
“你且说说是哪家的男儿这么倒霉让你看上了?”
任枝枝先是低头叹了一声接着笑道:“臣好不容易求来的陛下怎么能说倒霉呢。”
“是殷家的郎君,殷紫映嫡亲的弟弟。”
赐婚的圣旨桑琬给了她,她求桑琬多多赞美殷家郎君,要不是桑琬拦着她怕是连下嫁的话都说出来了,既然这般郑重当是真心喜欢桑琬乐意成人之美,何况殷家败落任枝枝和她家结亲倒令人放心。
李粲和洛以朝去承明宫闲聊,李粲这两年甚是关注亲事,他爱打听桑琬也不管满宫里数他消息最灵通。
“要说定侯娘子最爱南园流连是出了名的,如今娶夫不知会不会改?女人嘛,喜新厌旧是常事。”
洛以朝见他如此悲观赶紧劝他,“钟情一人的女子也是有的不能一棒子打死,我大姐夫早亡大姐一个人带着孩子至今不肯续娶难道算不上痴情?”
孟南洄觉得奇怪,甚少见李粲感慨妻夫之事,“粲哥,你怎的伤春悲秋起来,既然任侯收心求娶说不定此后妻夫互敬互爱成百年佳话呢。”
李粲知道自己吓到他们了,最近他愁思越来越重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赶忙笑道:“我不过胡说一句你们别当真啊。”
“对了,满月那日我没看清听外面的人传宣恩皇子十分肖似陛下,是真的吗”
洛以朝很是不屑,“襁褓婴儿不都一个样,什么肖似陛下,皇子皇女中最像陛下的明明是穆睿。”
“我劳心劳力生他结果没半点像我。”孟南洄不是很在意的打趣道。
传出这样的话来无非为了争宠,稚嫩婴孩最是可爱桑琬平日总抽空去看,里里外外自然拣好听的话奉承不足为信。
宫里的人是看陛下脸色行事,对桓妃百般讨好捧着宣恩皇子,其他皇子一时间黯然失色。
黎苏合是第一个不平,他的献杰皇子平时不是最受宠爱的但陛下也不曾忘了,他还一心想再生个公主,他就不信他的孩子会比不上桑渝聪慧。
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个,没等他想出吸引陛下的好方法,沉寂许久的池君迁便夺去了陛下的目光。
女哀其艳既悲且美,大宁甚至有一段时间时兴女子素服木簪描啼。
这么多年宫里的嫔妃是摸透了陛下贪新鲜,池君迁豁得出去描了半面女妆哀泣陛下面前,句句诉相思他痴望着陛下剖白着真诚爱意,陛下亲自牵着他的手进了英华宫,随之而来的是圣宠隆恩。
池君迁用尽了痴缠劲儿留陛下多到他那去。
但再新鲜也新鲜不过刚入宫的新人,池君迁没能留陛下她开始重新流连于新人中,其中以颜陆离的宠爱最多毕竟是那般容貌。
颜陆离为人和顺无论和谁说话都带着十足笑意,李粲倒是很喜欢他,人好看还会说话比袁行川好不知几百倍,他自恃皇亲看不起李粲在背后议论,说不过是破落户的儿子充什么贵人架子。
孟南洄听见了在请安的时候问他:“袁美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语气很是不经意闲聊而已,偏袁行川答不出来,他沾着皇亲不假可母亲并未入仕靠着祖产过活,在场的除去内侍出身哪一个不是官家子弟,谦妃的母亲尚得追封只有他没有能提起的家世。
梗着脖子答了,“臣夫家中是读书传家,母亲是读书人日常钻研学问。”
“哦,原是学者。”孟南洄一脸受教了。
其他人纷纷端茶的端茶开扇的开扇,赶紧把脸上的笑挡住,特别是李粲笑的光明正大。
学者必是于学问精通能服众的人,等闲方能出一个且名扬四方,袁行川的母亲可以说是从未听闻。
袁行川涨红了脸庞坐立不安,温贵妃说散了马上奔回宫,谢弋站在大庭广众笑话他,“什么皇亲啊,本君的敬端才是正经皇家血脉呢。”
袁行川这一遭谁不笑话他,平日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竟议论到谦妃的头上,先不说谦妃出身陛下外家曾育有皇子,就说璟妃与他最是交好能不为他出头?谁给袁行川的胆子去笑话谦妃。
会试前孟家办完了亲事,孟南洄得桑琬召唤往太极殿去,便知道是二姐带着二姐夫进宫谢恩了。
孟南洄换了身庄重的衣裳站在屏风后,新人谢恩他隐约看二姐起身时先去搀扶姐夫便放心了,不管是不是二姐要找的人相敬如宾总是有的。
“真是天作之合啊。”桑琬夸赞道,“南荷陪朕说说话,璟妃等着见姐夫呢。”
“是。”
孟南洄离开屏风坐下他的新姐夫缓步而来,因着新婚他一身红衣下拜道:“臣夫路文程羽林中郎将之夫,恭请璟妃阙下金安。”
“二姐夫请坐。”孟南洄赶紧扶他起来。
路文程十分坦然恭敬又一礼,“谢阙下赐座。”
短短几句话行止礼仪半分未错,除了他报身份时没说姓氏而是报了全名,既不失君臣又全了家人。
孟南洄对新姐夫生出了极大的好感,为人有礼有情将来二姐独领一支需要这样的丈夫。
他悄悄打量路文程,衣裳颜色衬得他气色极好肤白如玉,落座后姿势不变整个人舒展挺拔,不必有表情油然而生一股矜贵和善。
“阙下在看什么呢?”他看了好一会,路文程察觉出来轻轻歪了下头笑道。
孟南洄意识到自己看的太久了,不由得低眉失笑,“本君觉得二姐夫面善。”
两个人相视一笑就着家中事聊了起来。
孟南荷带着新婚的丈夫出宫门上马车,嘱咐仆人放好御赐的东西,转头问道:“和阙下聊得好吗?”
路文程嗔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先问问你郎君累不累?”
“小的知错,郎君累不累笑的给你揉揉。”孟南荷说笑惯了,登时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黏着,说什么揉揉净往郎君怀里钻了。
“你少作怪。”路文程边说边揽着她怕磕到了,“都是公公的孩子璟妃阙下何等气度高华,你活脱脱个癞皮狗。”
孟南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你不知道,南洄小时候最喜欢和我玩就是因为我赖皮,什么好玩的都敢玩什么热闹的都敢闹。”
“脸皮厚。”看她笑得眯起眼睛的得意样路文程嫌弃道。
孟南荷躺在丈夫怀里闭上眼睛休息,气度高华啊,自己那表面沉默寡言实则爱玩爱闹的弟弟,什么时候也气度高华了呢?
或许,她们一直忧心的南洄已经是适应了宫里的生活,并且能很好的度过以后的日子。
“见到新姐夫,这么开心啊?”孟南洄高兴的心情延续到了晚上,桑琬见这样忍不住打趣。
“二姐爱玩好不容易成亲了,臣夫自然开心。”
这么多年他摸清楚了桑琬在私下里爱开玩笑,时不时玩笑回去桑琬不会生气的。
果然她笑得很开心过来抱他,一只手搭在他肚子上摩挲,孟南洄陷在怀抱里感觉温软暖和,他安心的任由桑琬抱。
没想到桑琬抱抱拍拍的唱歌给他听,没有唱什么《蒹葭》《关雎》之类的曲子,反而唱了哄桑娢的歌:“揽朝云,皎月舒其光;风飒飒兮木萧萧,既明照万方。”
孟南洄乐得有人哄静静听着,别的不说陛下想要哄人那很难哄不好。
毕竟那么好看的人又尊贵,偏放下身段温柔的哄你要什么给什么,哪有人能拒绝得了。
桑琬在他耳边喃喃:“南洄,做贵妃好不好?”
说完手指抵在孟南洄的嘴唇上不许他开口,一遍一遍的唱歌,他知道有事要发生了。
第二日御史大夫任枝枝在紫宸殿议事谏言道:“温侯为得风水宝地,迫使冀州平原数千户百姓搬离,若有不从满门斩首,平原官员多为温家女瞒不上报官官相护,陛下的平原成了温家的私产!”
从任枝枝站出来众臣便猜到有人要被参,只是没有想到是温侯,那可是温贵妃的母亲。
陛下从不提及立后之事后宫交由贵妃掌管,比之皇后不差什么了,贵妃多年无子都没有让人越过他去,陛下是何等心爱捧他如宝多年不曾改,任枝枝弹劾温侯叫陛下如何决断。
“卿所言,朕会命人查证。”
“陛下,温侯不仅仅是罔顾人命,她侵占那块地方修建墓园实则越矩,温侯是在为自己修建王陵,如此作为是在藐视天威意在谋反!”
此话出震惊四座。
崔繁茵也小小的惊了一下,以往看温侯跋扈没成想蠢到这地步,建王陵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消受起。
自古天家最忌讳两个字:谋反,桑琬不再犹豫即刻下令大理寺总领调查,刑部与户部佐助查证,温家上下暂压天牢无诏不得探视。
消息传到后宫温宴当时便晕过去了,众人赶忙把他扶进殿里传太医,李粲拉着孟南洄和洛以朝赶忙回了承明宫,“你记好了你身体不适,从今天起不要出门半步,以朝也是挨过这阵再说。”
洛以朝了然的点点头。
“粲哥,你的意思是……”孟南洄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李粲点头道,“前朝后宫的消息没可能随便传,陛下如果想瞒后宫不会知道。”
“陛下是故意要贵妃知晓的。”孟南洄接道,他想起那日桑琬的话。
“南洄,做贵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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