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条鱼[修]
如果路光凯知道在b市最繁闹的花鸟鱼市场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但是他不知道。
路光凯爱鱼，同时还有个原则：一个鱼缸里绝不放两条鱼。
当下，他确实有被这条白化虎鱼惊艳了一秒钟。但很快，昨夜捡到的那条红鱼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大脑。
红鱼眨了眨如宝石般呆萌的大眼睛，铺开它那飘逸灵动的长尾巴，像一位美而不自知的公主，在水中翩翩起舞。
更何况它还会摇头晃脑地与他互动，真真叫他心动不止。
“这条白化虎鱼属实难得，你好好养，”路光凯的目光果断地从虎鱼的身上移开，“我回头叫江明拿几本养鱼的书送给你。”
路光凯的决定一做出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抬眼看着外面时间不早了，下面还有一场电影研讨会要参加，就戴上帽子，招呼江明出发。
“诶，老路——”苏柠想领着周祉君追上去，无奈后者手上的鱼缸实在太沉，她只好等周祉君把鱼缸塞进卷发助理的手中，再回头看，路光凯和江明已经走出大厦钻进车里了。
“苏老师，这……”周祉君无措地摇了摇头，“我看路老师并没有您说的，想多交朋友的意思啊。”
“他不交朋友，我交朋友，”苏柠攻气十足地一把搂过周祉君，“回头我爸投资的那个电影，你跟我一起演。”
手机振动了两声，苏柠松开手臂，完全没看到周祉君比刚才见路光凯还要红的脸。
打开微信，果然是江明这个大傻子。
明月江上照：【苏大小姐第八十七次失败的丘比特之箭。】
明月江上照：【听明哥的，别忙活了，我们老路是有福之人，注定不用吃爱情的苦。】
江明发完两条微信，钻进车里，不一会儿，就收到苏柠的回复。
但他没有看，直到等红灯的时候，江明才点开。
置顶框里是一个金黄色的柠檬头像，四周还加上了闪光的波浪贴纸。
柠檬子：【闭嘴吧，呵呵，你个唐三藏的白龙马】
江明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快眼睛又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他的车开得很稳。明明他的父母皆逝于那场车祸，他却似乎对开车一事毫无顾忌。不管路光凯去哪里，都是由他接送。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退，这会要去的是一场电影研讨会。
正是路光凯接下来要出演的影片，他饰演的主角是一位空巢老人。
这部电影由学社会学出身的著名导演，夏牧执导，目的是引起大众对老龄化、空巢老人、安乐死等社会现象的关注，并对孤独、生死等主题进行深入探索。
在夏导的手下，诞生过许多非常出色的影片，江明没记错的话，老路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和夏导合作的，然后一鸣惊人，声名鹊起。
不过后来，夏导因患癌症隐退了十年，没想到十年后，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居然复出了，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又找到了老路。
“这老头真能折腾。”这是江明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
夏导对演职人员的要求很高，还有半年才开机，但他要求几位主演每半个月就要进行一次集中研讨，讨论自己对剧本的认识，对角色的理解。
“我都不知道我是来演戏还是来上大学了。”一次研讨会结束后，其他几位演员私下吐槽道。
“老路倒是乐在其中。”江明嘴里嘀咕着，透过后视镜看到路光凯抱着双臂，在闭着眼睛小憩。
其他几位主角总有那么几次找理由不去，只有老路，一次不落地参加，而且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总能在研讨会上和夏导侃侃而谈。
前不久，老路还一声不吭地自己出去租了个房子，谁也不知道他住哪了，就给晴姨发了条短信，说他要深入体验电影角色。
这不是胡闹嘛。
江明伸出手将车载音响的声音调小点，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老路的声音：“就这，停一下。”
“潘家园花鸟鱼市场？”江明将车停在路边，往车窗外看，“怎么，后悔了？我跟你讲，那白化虎鱼在这可买不到，就那成色，那体态……你要是后悔了，咱现在就开车回去，肯定还来得及，苏大小姐一准还在原地等你回心转意呢，就是怪麻烦我的，我还得再跑一趟，不过为了你老路嘛，我就舍命陪君子，我……”
路光凯：“你下去，帮我把市场上有的鱼食种类，各买十包。”
“啊？”江明没反应过来，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回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要买鱼食？还各买十包？”
“嗯。”
冬日的阳光从车窗透过来，路光凯懒懒地把头靠在椅背上，将帽子盖在脸上。
眼前却浮现出早上投食时，玻璃缸里的红鱼冲自己摇头的场面，现在想来依然觉得生动有趣。
他第一次希望电影研讨会能快点结束。
“行，那你等会啊。”江明低哼着歌，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口罩，推开车门向外走去。
他哼的正是车里音响放的歌，棱镜乐队的《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路光凯静静地听了听，对其中一句歌词挺感兴趣，“雨后路人化鱼鲔，欢愉游跃摇曳”。
不过世间都是群无味的人，怎么能化为鱼呢？
江明进花鸟鱼市场的时候，正好碰到两个小姑娘往外走。
一个小姑娘抱着富贵竹，叽叽喳喳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另外一个则安安静静的，长相很清秀，低着头浅浅地笑，颇有些出水芙蓉的感觉，纵是见多了娱乐圈的美女，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而这时，抱着富贵竹的沈丹丹也注意到了擦身而过的江明，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眼睛亮起来。
“诶，鱼宝鱼宝，你看刚才走过去的那个戴口罩的帅哥，”沈丹丹用手肘捅了捅许虞，“像不像路影帝的那个司机？”
江明是路光凯的专职司机，常常陪他出席各种活动，对粉丝来说并不陌生。
许虞左手抱着紫罗兰，右手抱着装红鱼的玻璃缸，正心虚地盘算着她偷偷放鱼的计划，哪有心思看什么帅哥，敷衍道：“你好好看路，小心摔着。”
“专职司机在这，说不定路影帝也在这呢！”沈丹丹立马自动开启追星人的小雷达，东张西望起来，“我这不会刚买了富贵竹，就有好运了吧。许虞你也帮我看看……对了，你知道路光凯长啥样吧，特别帅，身高八尺，剑眉星目……”
“知道知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许虞简短而准确地总结了路影帝的长相，她的心思都放在刚买的红鱼上，越看越满意，跟自己化成的鱼简直一模一样，一定不会被发现。
她这么自信地想着，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车。
车后排好像靠着一个男人，他把帽子盖在脸上。阳光照在他身上，很亮眼。
许虞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听沈丹丹滔滔不绝地聊各种八卦。
路光凯的食指轻轻地随着音乐敲击着椅子，这一句歌词是：
“最好的人注定会到身边，孤注一掷的执念，我终将看到你身影逆光，出现……”
车窗外有一阵响动，他以为是江明这么快就回来了，就把帽子拿下来，往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女孩双手都抱着东西离去的背影。
明媚的紫罗兰透过她长发的缝隙，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站在隔壁老爷爷家门前，许虞长呼了一口气。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敲了敲门，没人应答。看来真如小区保安所言，这位老爷爷总是早出晚归，要等到下半夜才回来。
小区保安是个喜欢听评书的小伙子，他的原话是“这位头发花白的大爷，高深莫测，行踪难辨，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诶，不对，你问他干什么，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小姑娘别怕，出啥事了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义不容辞，为你伸张正义……”
也难怪保安这么想。这整个小区本来住的人就不多，她住的三号楼就只有她和老爷爷两位顶层住户。
不过，老爷爷看起来并不像坏人，许虞想起化为红鱼时，老爷爷看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温和。
认真说起来，老爷爷对自己可是有救命之恩。
她按下了门锁数字，随着“滴”的一声，门开了。
即使人不在家，老爷爷家里的取暖器也开得很足，和屋外似乎是两个天气。
许虞只敢将门推开一道小缝，她蹑手蹑脚地从小缝里钻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刚买的红鱼倒进摆在沙发后的那个大鱼缸里。
“啪”的一声，溅起了细小的水花。在超大的水缸，鱼儿很快摆动着尾巴，尽情地游来游去。缸里还有早上投喂的颗粒饲料，鱼儿欢快地将其一颗颗吞进肚子里。
搞定！
缸底的水草随着水的波动摇摆起身姿，就像在热烈地开欢迎会一样，欢迎这位新朋友的到来。
许虞想起自己和这些水草也是有过“一夜情”的，就俯身靠近鱼缸，伸手隔着玻璃摸了摸水草的叶子：“麻烦你们照顾好这条鱼儿啦。”
做完这一切之后，许虞不敢继续停留。她从门的小缝中溜出去，把门关好。
想了想，她又转过身，虔诚地双手合十：“谢谢老爷爷，谢谢救命恩人，希望您和这条鱼相处愉快。”
“哗啦啦”，楼道里传来翻垃圾的声音，许虞闻声望去，是一位清洁阿姨在收拾垃圾。今天虽然有阳光，但温度依然很低，她的手被冻得发青，依然一手拿着麻袋，一手将桶里的垃圾分类收捡。
许虞从家里拿了副手套，又“噔噔噔”地跑过来，她将手套递过去：“阿姨，天冷，您带上手套吧。”
“不不不，脏，脏得很。”阿姨连忙摆手拒绝。
“我这都是旧手套，本来也打算扔了。”许虞笑了笑，“阿姨您就别客气了。”
“哎你这小姑娘，心肠真好。”阿姨没再推辞，只连连感激。她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一只玩偶挂件，露出鲮鱼的脑袋。
看来是一只鲮鱼玩偶挂件。许虞有两秒钟的愣神。
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清洁阿姨将鲮鱼挂件拿出来，慈爱的笑容从眼睛里溢出来：“这个是我刚从这垃圾桶里捡到，觉得怪可爱，准备送给我闺女玩的。”
“嗯嗯，是挺可爱的，”许虞点点头，眼睛扑闪扑闪的，“阿姨您女儿一定会喜欢。”
她心想却在想着，这栋楼只有她和老爷爷两个住户，这个鲮鱼挂件不是她的，也就是说是老爷爷的。
没想到，老爷爷还挺有少女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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