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暗室里有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些宋镜湖不太认识的工具，“那是显影罐，”系统告诉她，旁边的是暗袋、药水和调配药水的工具。”看她暗暗心惊，又补充道，“你们这位园长，恐怕能去当特工了。”
她笑不出来，伸手试着拽了一下抽屉没能拽开，就伸手去摸头上的发夹。系统好整以暇的看热闹，“你可快着点儿啊一枝梅，还有十分钟午睡时间就结束了。”
话音刚落，锁舌咔哒一声轻响，抽屉拉开了一条缝隙，系统捧场的在她耳边欢呼。
抽屉里散乱的堆放着东西，一眼看过去满是底片，胶卷，以及薄厚不一的牛皮纸信封。宋镜湖把牛皮纸信封拿在手里捏了捏发现是照片无疑，但是信封已经被粘死，有的连收件人地址都写好了，她不敢贸然拆开。
“垃圾桶里有废底片，你拿到办公室对着太阳看看。”系统小声提醒。
宋镜湖从垃圾桶里捡起一小段，透过太阳光看清了胶卷的内容。连拍的照片几乎能还原当时的场景，一个小男孩儿坐在澡盆里快活的玩儿水，淋浴喷头放在旁边的地上，听见快门声之后他懵懂的转过头来，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拍这个，有点儿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咬咬牙暗骂了一句，展开了胶卷的后半段，小男孩被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旁边是一大盒爽身粉，拍摄者一边帮他涂抹一边见缝插针的又拍了十几张，照片里成年人的手反复摸过男孩儿的下腹部，孩子却完全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紧接着，拍摄者变为了另一个人，最后的三张照片明显更为清晰，没有继续使用之前那种连拍的方式保证照片的清晰度，孩子也换了一个，看起来大了两岁，但表情依旧懵懂，成年人亲吻弹弄他时，他还在不住的笑，看起来完全习惯了这种“游戏”。
系统和宋镜湖同时陷入了沉默。女孩儿卷起胶卷，掖进自己秋衣上的小口袋，那里面原本装着周秀兰给她的几个钢镚儿。系统忽然问道，“有没有可能只是觉得亲几下小男孩没事儿？我记得你们人类总是这样逗孩子。”
“先不说这事情有多没品，要是真的只是逗孩子玩儿，用得着在办公室里弄暗室洗照片吗？”宋镜湖从办公室的南端开始踱步，一直走到暗室的最北面，“还差三四步，里面还有暗格，”她默默算了算自己作为小豆丁的步距，三四步也就是一米二多一点儿“照片里的浴室看着不止这么大，后面的应该是楼梯。”宋镜湖在墙上再次开始摸索，系统没说话。
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午睡的时间也快要结束了，宋镜湖决定先回去，下次再说。她两只手微微抬起刚才被打开的抽屉，试图把它推回去，随即听到药瓶滚动的沙沙声。刚刚比桌子高了半个脑袋的宋镜湖伸手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滚到抽屉里面的瓶子，瓶身上满是外语，拧开药瓶，里面有几片白色的药片。
“bio-furosemide，加拿大产的，中国叫呋塞米或者服乐泄麦，处方药。这是一种强力的利尿剂，睡前服用可能会因排尿影响睡眠，一般建议早晨服用，一日一次。多用来预防高血压，消除水肿，治疗充血性心脏衰竭。”
顿了顿，系统又迟疑的补充道，“正常人使用这种东西会有大量的副作用，比如食欲不振，头痛，视力模糊，还会导致低钠血症，就是血液中钠离子过少。”
宋镜湖想起自己那次莫名其妙的尿床，心里有些怀疑。
“你先不要阴谋论，小孩子尿床还是挺常见的，没准你们园长就是高血压而已。”
“你刚才说这个药建议早晨服用。”宋镜湖把药瓶放回抽屉同一位置，“李秋敏说园长从来没在早晨来过幼儿园，来就是在午饭前后。”她努力的推上抽屉，把暗室门关好，扫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很明显即使她有高血压病史，长期服用的药也不可能放在这里，但是这瓶药只剩下七八粒了。”
“再加上，一般幼儿园都是吃完饭之后直接午睡，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这里要让小孩儿先看半个多小时动画片？”她几乎低声念叨起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系统听。
“因为药物生效时间一般都在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在这个时间点让孩子午睡，年龄小的孩子很容易就会尿床。尿床了自然要换衣服擦身体，或者，干脆洗个澡。”她说到一半定了定神，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梦里的孩子哭着的眼睛。
“洗澡，呵，”宋镜湖嗤笑一声，“我猜她还会告诉孩子，这是老师喜欢你才会带你洗，别的孩子都没有呢，所以你一定不能告诉家长和小伙伴，别人都知道了就会说老师偏心，老师就再也不给你洗了。”
“所以，受害者其实远远不止我看到的那一个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宋镜湖抓紧了底片，“很多小男孩儿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照片被信任的老师拍下来，寄给一样‘爱孩子’的陌生人。而他们最喜欢的石老师，就是靠这个，赚的盆满钵满，然后施恩一样给他们买几个三毛五毛的零食。”
系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没接话。宋镜湖反而奇怪，“你不是说你能看到原时间线吗，为什么质疑我？难不成我真的阴谋论了？”
“我只能看到一部分，而且相对比较主观。”系统解释道，“受到我选择的个体影响很大。”
“你选择了谁？”宋镜湖翻出窗户，清理掉自己的脚印，穿上鞋子走下楼梯。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但只要有对你有用的信息我都会告诉你的。”
她知道系统一直是这个有所保留的狗德行，就干脆没有再问，快速的穿过院子回到卫生间，刚才研究药瓶浪费了一些时间，生活老师已经进了午睡间叫孩子们起床，她只能假装自己是起床上厕所还没回去。
生活老师和班主任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孩子，自然要到处找找，发现她会自己上厕所，还夸了她一回。
她笑嘻嘻的蒙过了老师，摸了摸自己秋衣口袋里的胶卷，觉得证据还是不太够。
“系统，你能认出来胶卷上是哪个孩子吗？”
系统运行的白噪音响了一会儿，“第一个是中二班的，叫白家宝，第二个应该不在你们这一层，我没找到他。”
宋镜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排着队跟着老师去室外活动。李秋敏排在队伍前面，这时候回过头来朝着她挥挥手，指了指院子里面的秋千。老师点了点人数，然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李秋敏撒开两条小腿就跑去占了秋千，还示意宋镜湖赶紧过来。宋镜湖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刘晓亮伸手把大鼻涕一抹，拉着透明的细丝儿抓住麻绳，坐在了李秋敏旁边的秋千上。
扎马尾辫儿的小姑娘那表情不亚于看到南方蟑螂的北方人，想尖叫又害怕拉着丝儿的鼻涕甩进自己嘴里，她艰难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秋千绳，实在很难相信刘晓亮没有摸过。
宋镜湖也是一愣，收回了想触碰的手。
“刘晓亮你也太不讲卫生了，鼻涕都不擦！”李秋敏看见宋镜湖没抢到，非常有义气的开腔，随后眼睛一转，想帮小姐妹智取秋千，“你去找老师擦擦鼻涕吧，一会儿你回来我们保证把秋千还给你。”
刘晓亮好歹也是老江湖，饱经风霜，一眼看穿，“我不信，你要把秋千给宋糊涂，才不会还给我呢。”宋镜湖懒得计较一个秋千，走到李秋敏身后推了她两下，秋千荡起来小丫头也就顾不上吵嘴了。
“你荡~的没~我高！略略略！告状精~荡~的没我高~”刘晓亮不愧自己熊孩子的美名，一边荡秋千一边儿还得打击报复，声音在空中忽远忽近，一荡一荡的。
李秋敏受不了这种激将法，蹬着小腿儿想再荡高一点儿，宋镜湖看着她担心，没敢一直使劲儿推。但是小丫头毕竟轻巧，还是越来越高。
“刘晓亮，李秋敏，你们两个慢点儿，太高了危险。”班主任从房檐儿底下探头喊道，看见两个祖宗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只能走过来，一把先把宋镜湖拎开。
“不能这么推小朋友，摔下来怎么办？”
宋镜湖老老实实的听训，李秋敏也摄于老师的威严，用脚蹭着地面慢慢减速，刘晓亮看到她越来越低，反而起劲儿。
“你们都抓不住我！哦！”小男孩儿两只手抓着秋千绳约荡越起劲儿。
宋镜湖看着半空中蛛丝一样甩出来的不明液体，拉着下了秋千的李秋敏默默后退。
好家伙，搁这撒网捕鱼呢？
老师看他荡的太高，怕直接抓绳子惯性之下秋千失去平衡，只能先威胁恐吓。“刘晓亮！你再不下来，你爸来接你的时候我让他揍你！”
放在往常这话杀伤力有限，但是今天的熊孩子无所畏惧，他在半空中荡悠着骄傲宣布“我~爸妈~离婚啦~他再也~管不着~我啦~”
下头的老师一时气结，正常孩子，只要是懂点事儿的，爹妈离婚都哭得像个泪人儿，这个混世魔王倒好，爹妈离婚他算是掀翻了五指山，快活似神仙。
宋镜湖听着秋千吱嘎吱嘎的声音觉得不太妙，李秋敏更是机灵，直接去找了生活老师过来帮忙。
生活老师手里拿着块巧克力，举起来给他看，“亮亮，下来，来，你看老师给你带啥好吃的了？”
熊孩子眼睛一亮，随即开始讨价还价，“我要~两块儿！”
年轻的班主任眼睛里直冒火，刚要开口又被生活老师拦下来，“好，我让你们班老师去取了，你下来她就取回来了。”
“你们把~巧克力~放地上！走~远点儿！”刘晓亮常年斗争的经验告诉他，要是巧克力在大人手里就下去了，他屁也吃不到不说，还跑不了一顿胖揍。惹了大人生气怎么可能还有好吃的，他才不是那种肤浅的傻孩子。
今天他就给年轻的老师上一课，告诉她们什么叫劫匪的智慧。
宋镜湖看他嚣张的要命，眼珠子一转，拉着李秋敏回身进屋去找了班主任。
不一会儿，班主任走回后院，手里却只拿着一只绿色的小哨子，吹了两声之后招呼孩子们集合，“石老师来啦，给大家带了零食，今天带的是脆多多，可好吃啦。”
小豆丁们不明所以，开开心心的站成一条蜿蜒的小队，跟着老师往回走。
刘晓亮坐在秋千上往这边伸脖子，他把秋千荡到将近两米高，一时半会儿根本下不去，看着班主任真带着同学们回屋了，忍不住出声喊道“老师！还有我呢！”
老师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往回走，手里还拿着装脆多多的红色纸盒，生活老师也把巧克力放回围裙，仿佛是要过去帮忙分发。
看到自己煮熟的鸭子呼扇着翅膀起飞，这回他是真着急了。“老师！等等我！”一边说着一边用鞋底摩擦着地面试图减速，急得直冒汗，好歹是下了秋千。
“老师！等等我啊！”宋镜湖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撒腿狂奔自投罗网的鼻涕王，邪魅一笑。
刘晓亮刚一进屋，发现气氛不对，连脆多多盒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都没来得及看，转身就跑，生活老师在外面砰的一声就关了门，屋里只有怒火烧成火焰山的自家班主任起身“迎接”他。
班主任用手轻轻拂过他的头顶，用一种西游记里女妖精的声音温柔的问，“舍得下来了？”
他颤巍巍的点点头。
“用不用给你两块巧克力啊？”
他颤巍巍的摇摇头。
“现在怎么不用了呢？是巧克力不好吃了吗？”女妖精的声音咬牙切齿起来。
刘晓亮试图继续摇头，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被女妖……啊不老师抓住了耳朵，被提的几乎双脚离地。
“你爸妈离婚没人管你，你就成了孙猴子了？谁叫都不下来你挺厉害啊，是不是？谁都管不了你了是吗？嗯？让你别荡那么高难不成是要害你？掉下来摔没满口牙你就舒坦了？”
刚才还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熊祖宗这会儿声势全消，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屁股上挨了两巴掌之后被扔到教室后面罚站。
至于被吃瓜群众多次询问的脆多多，班主任表示什么脆多多？你看我像不像脆多多？你看到盒子了？那你找去吧，我反正没有脆多多。
宋镜湖和李秋敏看着教室外罚站的受气包，甜蜜的微笑着，双双打了个巧克力味儿的饱嗝。
班主任老师的脆多多当然是假，但生活老师的巧克力是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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