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这倒是有趣。”乌柳方胜看着对方的表情笑，：“听你这么说，你是去那个神明的神殿中，为那个神明祈福的？只是不知，你的神明能否听到你的话。”
乌柳红子目光坚定，道：“我的神明，可以听到。”
乌柳方胜道：“那便多多祝贺你了。”而后便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红子，你日后当真不必拜那些劳什子神明，赶紧道姻缘殿求一个姻缘才是正经。”
乌柳方胜这话其实也算的是为乌柳红子好，乌柳方胜二十一岁还未成亲，仅仅是因为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没有长大，并且乌柳方胜印近几年和重明打了太多交道，而难以接受与自己的亲兄弟成婚。
但六年期那乌柳方胜到军营不久，乌柳红子便也跟着到来了，并且六年来从来未与谁走得近，如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未成亲，乌柳方胜有事都忍不住为她操心。
乌柳红子听了乌柳方胜的话后一愣，而后垂眸轻抚身后枣红马的头颅，到：“那些男人我可看不上，今生若是遇上了便成婚，若是遇不上，旁人没有丝毫情分相守一生又有何用？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日后若是我已经垂垂老矣，无法上阵杀敌，难不成圣女还会不给我一口饭吃？”
与毫无情分的人相守一生，确实是浪费时间，只是……今生今世，到底能不能遇上呢？
自从小皇子的身影撞进乌柳方胜的视野中，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想着这句话，乌柳方胜下意识地往小皇子的方向望过去，恰巧小皇子似有所感，也向乌柳方胜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相交，又不约而同地错开。
一时间，心乱如麻。
“圣女……”乌柳红子似是至于道他们这些细微的动作，又忙补充道：“我于整个羌芜来说，不过只是个蝼蚁，但圣女不同，您与羌芜日后的荣辱与共……”
“我晓得，你不必多言。”乌柳方胜心中没来由地焦躁起来，她打算对方的话：“我晓得，这些东西由不得我，我也不会任性。”她回头，对仍旧坐在白马上的小皇子道：“小将军，我们快走，今日我们喝酒去！”
小皇子闻言利落的下了马，轻抚马头，而后拉起缰绳，走到乌柳方胜身身侧。
乌柳红子这才发现，小皇子的马后拉着一辆简易的小车，车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只猎物，乌柳方胜说道：“这些东西今日吃不下了，如今天寒起来，可以放置的长久些，你带下去给那些将士们分了吧。”
乌柳红子正要应是，却听到小皇子说：“分明是你我二人一同猎取的，为什么要分给他们？你不是说要喝酒？没有肉喝什么酒？”
“你猎的怎么就不能份给旁人了？”乌柳方胜抬手揉了揉小皇子的头，将对方被风吹乱的头发揉的不堪入目，“才说自己是个男人，这般小气可不好。”
“我不是小气……”小皇子努力地想要解释，但似乎是词穷了，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便任由乌柳方胜拉着自己离开。
两人将马牵到专属的马棚后，便径直去了休憩的帐篷中。
这帐篷与帅帐不同，几乎是用来享受的，有一张可以供几十个人围坐的圆桌，只是不常用。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比起安安分分地围着一张桌子，用筷子吃饭，他们更愿意直接上手撕扯肉块。
故而这张桌子一直闲置着，知道小皇子来了，才时不时使用一次，两人回来后不久，便有人端进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碗面，小皇子一看见便不满起来：“哎，把我的肉给了旁人，就给我吃这个？清汤素面，哪里管饱。”
“吃你的吧！”乌柳方胜从托盘上端下来这两碗面，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往小皇子面前重重一扔，挥手让厨娘退下，道：“小将军，你是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成？”
小皇子愣住了：“什么、什么日子？”
他反应过来，又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面碗，有些无措，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这素面，要亲手做的才好……”
乌柳方胜偏过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若是能自己亲手做，我何苦假手于他人。”感受到了小皇子探究的目光，乌柳方胜抬手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说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事，到底吃不吃！”
乌柳方胜在两人月前得知小皇子的生辰后，确实尝试过要亲手给小皇子准备素面的，只是能将执着到死倔的乌泽收于自己麾下的乌柳方胜，最后也没能征服那一小块面团，她一度因此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和做饭这种事犯冲，并且暗下决心，自己再也不做饭了。
小皇子不回答乌柳方胜的话，直接拿起筷子，开始挑面条，在碗中挑了几下后愣了，低头似是要将脸埋在自己的面碗里，叼着一根面条，一寸一寸地往嘴里送。
乌柳方胜便知晓，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在乌柳方胜心中，重明国的那些规矩都是繁文缛节、清规戒律，半点用处都没有，但为了这小皇子的生辰，乌柳方胜特意去查了重明的寿面有什么讲究，这一查，便知晓这一碗面的规矩还当真不少。
比如：寿面只能是素面，不可沾染荤腥，并且是一碗面中只有一根面条，这根面条越长越好，收拾这样便可以使接下来的一年内无病无灾，并且延长寿命。
纵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寿命长短是由冥界掌握的，但仍旧极为珍视地吃完了这碗面，吃面的过程中，这根面条还不能断掉，不然不吉利。
小皇子吃的极慢，小心翼翼地往口中塞，塞着塞着，便掉下泪来，他低头呜咽，到逐渐哭出声来，小皇子的泪一滴一滴地掉在面碗中。
他像是没有味觉一般，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地小心咽下，半点也不敢浪费。
羌芜族的厨娘没有见过这种面，更没有做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做出来小小一团，小皇子却吃了很久，直到捧着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完，他将碗放在一遍，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乌柳方胜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但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难以自抑的悲伤。
乌柳方胜拍拍对方的背安抚他，问道：“小将军，面好吃么？”
小皇子猛地抬头，揉着一双通红的如同兔子一般的眼睛，愤然道：“不好吃，咸死了！”
乌柳方胜尝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慢调，口味适中，在她与小皇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乌柳方胜早就知道这小皇子的口味与自己相当，绝不会觉得这面很咸，小皇子方才掉眼泪的时候，头一直未曾抬起，乌柳方胜不知道他到底掉了多少眼泪，才会让他觉得咸。
“有得吃便不错了，好了，如今便是可以上酒了。”乌柳方胜道。
小皇子有用袖子抹抹眼泪，站起身想外面通传，让侍卫送酒菜上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的生日的？”
乌柳方胜失笑。这小子那天晚上只是喝了那几口酒而已，但仍旧喝的烂醉，头疼了整整一天，一直在床上躺着，等好了之后，乌柳方胜试过他几次，发觉他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才算是放心。
不然以这个小皇子的脸皮，怕是日后都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更不要说是如今这般亲密。
小皇子一看乌柳方胜的样子，就变知道原由了，他讪讪的道：“这……难不成是因为我喝多了，胡言乱语导致的？”
“你说的日期准确，怎的算是胡言乱语了？”乌柳方胜拍开酒坛的泥封，不由分说地往自己嘴里灌，灌完后，将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又开了一坛。
小皇子被他这种喝法吓住了，本来想问那天晚上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出口的话却是：“你今日抽了什么风，这般喝下去，怕是要醉。”
“无妨，如今已无战事，许久未曾醉过一回了，只这一次……只这一次。”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重明国的镇国军早在两个月前便离开了，边地连年战事，最近两年，重明国败的很是凄惨，这次甚至还弄丢了一个皇子，镇国元帅觉得丢脸，这次回去，怕是要惨。
“哎，对了，你们那边那个叫什么的那个镇国元帅，你们重明的，回去之后，你爹大概会怎么罚他？”乌柳方胜凑到小皇子面前，好奇地问道。
“呵。”小皇子喝了一口酒，面色冷硬起来：“那个畜生……父皇不会罚他。”
乌柳方胜更好奇了：“这是为何？”
“那畜生极为能说会道，嘴里颠倒黑白扭曲是非，父皇若是想罚，往年便将他的爵位一削再削了。”小皇子仰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他如今早已跟着乌柳方胜练了两个月的酒量，不会再同刚开始一般，一口酒便咳上半天。
“倒是有模有样的。”乌柳方胜笑道，“仅仅如此，你父皇也没必要对他那么好吧？”
“那畜生对我父皇有恩，当年我父皇登基，有他的一份助力，我父皇那人念旧情，一直不忍心，对着这么一个老臣做什么。”
“你父皇还当着是足够心慈软……优柔寡断的。”乌柳方胜一开口差点一个“软蛋”出来，她和一堆糙汉子相处久了，虽有意压制自己爆粗口的频率，但有时又会忘记，小皇子竟然会给乌柳方胜说一些中原的用词，这两个月下来，乌柳方胜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起来。
“这般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小皇子忧虑道。
乌柳方胜同样点头，两人不再多说什么，一人一杯地饮酒，乌柳方胜心中极为苦闷，故而拿进来的十坛子酒，九坛都进了乌柳方胜的肚子。
她喝的烂醉如泥，
似睡非睡间，她做了一个梦，很美很美的梦。
梦里洞房花烛，烛光摇曳，华光满面的她与对面那人喝了交杯酒，那人开口，说了一句话。
是乌柳方胜听不清的话。
那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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