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月色流光，晚风微凉。

        赛拉维亚公主和威利尔都喜静，所以坎佩西庄园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同于白天的受封仪式，晚上的庆祝酒会由坎佩西家族全权操办。因为少了很多刻意宣传的意味，所以无论是布置还是活动，都显得热闹轻松而非庄严郑重。

        虽然坎佩西家族嫡系人丁凋敝，但多年来积攒的声望不曾消弭，再加上威利尔风头正盛，在公众和军队中都很受欢迎，于是来客纷繁众多，待客的庄园主厅熙熙攘攘都是人。

        “我要去找几位老姐妹聊一聊了，你自己招待客人吧。”为了受封仪式忙前忙后近一个月的赛拉维亚公主扔给儿子一句话，随后便自己乐得清闲地和几个好闺蜜关起门来喝茶聊天了。

        母亲难得露出这番不负责任的姿态，威利尔一阵苦笑——这个坎佩西公爵还真是难当啊。不过酒会并非正式官方活动，只是私下的聚会，来客大多是和坎佩西家交好的人，不对付的人顶多前来贺个礼便走，所谓的招待也不麻烦。

        如果非要说麻烦——

        “公爵大人，一起跳个舞吗？”菲拉一身鹅黄色短裙，肤色雪白，玫瑰金的波浪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头。

        艾肯帝国的酒会基本都有舞池，跳舞也是艾肯人基本的社交活动。对于举办的主人家来说，拒绝客人的邀舞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话虽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人敢大大咧咧地邀请威利尔跳舞。

        但是菲拉向来胆大，胆子不大怎么追威利尔呢？她对着威利尔笑得很开心。

        威利尔也笑了，只不过是无奈的笑，“菲拉，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真的对你……”

        “停停停，我知道，‘没兴趣’，‘不喜欢’，‘只是当成妹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菲拉摆摆手打断他，“我只是想请你跳支舞罢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好歹我们从小认识，你就当陪我玩行不行？这大庭广众的，你不会真要拒绝我吧？”

        威利尔叹口气，菲拉就是这样，意图直白，从不藏着掖着，正大光明地接近他，有时真的让他有点难以招架。

        爱情勉强不来，这个道理菲拉很明白，她也有众多追求者；但是她不在乎，反正自己玩得开心就好。威利尔尚未订婚，她也是单身，凭什么不可以追？再说不过是一支舞罢了，和威利尔跳舞的机会，一般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凭心而论，即便不是菲拉，而是其他客人请威利尔跳舞，他也不能拒绝——虽然这种人确实少见。威利尔认命地向菲拉伸出手，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舞礼，菲拉笑得更开心了。

        威利尔牵着她的手步入舞池，引来周遭的诸多视线。私人聚会不比公开场合，有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不少客人对着这一对佳人露出会心一笑，甚至出言打趣。

        “你们别乱说，是我主动邀请指挥官阁下跳舞的。”菲拉口中谦卑的话与她脸上得意洋洋的欣喜表情完全不符。

        她的意图威利尔自然知道，但也无可奈何，他再有能耐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

        舞池演奏的舞曲舒缓柔美，威利尔左手牵着菲拉，右手虚虚地揽在她的后背，随着音乐旋律，在舞池中踩着舞步前后摇摆，旋转，松开手，转身再握住。舞步虽简单，但架不住跳舞的人气质高贵典雅，周围的人自觉地散开，原本拥挤的舞池顿时为他们空出了一片地。

        菲拉也写过不少舞曲，舞蹈同样是她的长项；她不满足这种简单的节奏与单调的舞步，在威利尔再一次松开手，放她转身一个旋转时，干脆一个用力后仰下腰，扯得威利尔不得不伸手过来接住她。

        菲拉顺势扑进他怀里，几乎能感受到他清冽的呼吸。“你的舞技其实很好，为什么不多去舞会呢？”

        “菲拉，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威利尔舞步未停，只是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她的距离，嗓音平静地说。

        菲拉只是笑，“我的时间，我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威利尔，我就是喜欢你，我藏不住。”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停手？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再这样，我们或许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做。”威利尔终于皱了眉。被人喜爱自然是好事，但他无法回应别人的爱意才是他最痛苦的地方。他不知道如何回应，也不知道回应的必要在哪里。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不会贸然开始一段自己无法掌控的感情。

        菲拉扬扬眉，似乎有些吃惊他会这么说出来。“从我开始追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做普通朋友了，要么成为你的夫人，要么从此彻底分道扬镳，从友情到爱情没有回头路，我早有心理准备。”

        又是一个旋转舞步，菲拉没有再次下腰，而是直接彻底松开威利尔的手，轻盈地周身旋转，她的裙裾在空中翩飞如同春日蝴蝶，直到伴随着音乐节奏再次被威利尔拉回。

        这一次轮到威利尔说不出话来，但菲拉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可以一再拒绝我，但你不能让我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们不可能一边做普通朋友一边让我对你保持距离，这对我不公平。除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否则我不会死心的。”

        “你这是逼我向你提出绝交吗？”菲拉说得直白，威利尔也觉得没有转弯抹角的必要了。

        菲拉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但片刻后还是答道，“只要你不接受我，这一天迟早会来，至于是什么时候，自然是你说了算。”

        直到一曲舞毕，二人没再说过一句话。菲拉纯粹地只顾着跳舞，而威利尔则发现自己有点无法理解菲拉。难道陷入恋爱的女人都是这样决绝的吗？坎佩西家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与另一个家族断交，菲拉这么说是不是在搪塞自己？

        舞曲告终，菲拉提起裙摆微微屈膝，向威利尔行了个礼。“感谢指挥官阁下同我共舞一曲。”

        “菲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威利尔看着她，无视周围打趣的眼神和谈论——现在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值得。”菲拉回答得很干脆。

        “哪里值得？”就算是被誉为完美的坎佩西嫡系荣光，威利尔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一点值得菲拉这样坚决。按理说，贵族小姐大多有些小脾气，一再被别人拒绝，早就气得回家摔东西去了，哪里会上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其辱。

        下一首舞曲已经响起，俩人明目张胆地在舞池里当两根桩子。

        “我想，我是喜欢你耀眼的光环吧。我是个非常慕强的人，如果哪一天出现了比你还优秀的男人，我说不准会移情别恋的。”菲拉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松动的发饰，朝着威利尔抛去一个坦然的笑。“和你共舞一曲，我很开心。经历过上次的音乐会，我本来以为你会对我不留任何情面，不曾想你还是这样风度翩翩啊。这简直让我更加被你吸引。”

        “……”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这种无力感让威利尔轻轻阖眼，再一次叹气。

        “我去和别人跳舞了，指挥官阁下想请我跳舞记得排队。我可是很受欢迎的。”菲拉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走开了。

        果然，回到座位的威利尔一会儿就看到菲拉再一次下了舞池，身边是某个音乐界的新秀。年轻的白净少年面色羞红，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可以邀请到著名的音乐才女朗伯格小姐。他舞步有些慌乱，但挡不住心中的狂喜，哪怕他先前亲眼看到菲拉主动邀请了酒会的主人。

        原来，爱情一直都是这么一厢情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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