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殡仪馆”

我愣了愣，苦笑道：“这问题为时过早了吧。说实话，其实我和余晴在一起也没有多长时间，还没到这一步。况且这结婚哪儿是说着玩玩的，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底气。要不我能跟着你出来工作，不就为了攒点家底，好让以后余晴跟着我，过得不那么辛苦。”

        夏诗盈笑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吧。我倒是觉得，时间长短不在话下，你们口口声声说有感情，这结婚的事就是检验你们感情的一堂考试，看你们能不能通关。”

        我呵呵笑道：“老板，您这心操的也够长远的，繁文集团的企业文化，已经人性化到这种程度了么？”

        夏诗盈看着我，叹了口气，道：“正之，你一口一句领导老板地叫着，我觉得生分。这里没有外人，你连我名字都不肯叫么？”

        我苦笑道：“夏……诗诗，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和余晴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况且，这似乎也不应该在你的考虑之内。”

        夏诗盈别过脸看着窗外，淡淡道：“来日方长么？人生本苦短，我倒是觉得，你们有这样的感情基础，不妨及时行乐。以后万一有什么意外，好歹留下个一儿半女，也不错。”

        我郁闷道：“我知道你烦我，却也不必这样咒我吧？”

        夏诗盈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笑道：“好吧，我说错话了，只不过我却是为你好，你听不出来？”

        我瞠目结舌，道：“老板，你今儿是观音菩萨附体了么？”

        夏诗盈笑笑，道：“或许你说对了。我今天可能是观音菩萨上身了。你这么大岁数了，余晴也老大不小了吧？你们还能拖多久，还要拖多久？这种事情，能赶早就赶早。再说了，有我在，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我心中惊讶，不住地打量夏诗盈，想这些天真是见鬼了，天上的馅饼都被夏诗盈拿了，一个个往我脑袋上砸，意外地令人莫名其妙。夏诗盈看着我的反应，玩笑道：“哎，陆正之，你不会还对我余情未了吧？要不你把那个余晴踹了。来，坐这边来姐姐抱抱。”

        我不理会她的玩笑，想了想，道：“诗诗，平心而论，我感激你。从这次见到你，你就一直不遗余力地帮我，虽然你我都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扶得起的人。我想知道，为什么？”

        夏诗盈微微叹了口气，笑道：“说实话，不为什么。一来也是为我当年的轻率做一些补偿，二来，毕竟我们同学一场，相爱一场，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我摇摇头，道：“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补偿什么，就像你说的，留不住你是我无能，我不怪你。而且我觉得你并没有说实话。”

        夏诗盈道：“当然是实话，我毕竟于心不忍。这样，你如果心里觉得难以接受，我这个可以算借给你的。这样我既了了一桩心事，你也不欠我的情分，如何？”

        我叹口气，道：“诗诗，你还是那么聪明，总是能点中我的软肋。”

        夏诗盈笑了笑，转过脸看着窗外，轻轻道：“或许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一丝喜欢吧。”

        我：“……”

        我到了学校的时候，余晴还在上课。我百无聊赖地在教学楼外来回溜达，边等她下课，边忍不住思考夏诗盈刚才所说的事情。不得不说，夏诗盈又一次点中了我心中的软肋。我和余晴虽然在一起不久，但是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彼此感情笃深。或许还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但是这个事情也是迟早要摆到台面上来的。

        平心而论，我之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件事情的发生，可那也仅仅是幻想而已，没有成熟的考量。我不想让余晴跟着我庸庸碌碌地过日子，可我也暂时没有摆脱这种困扰的能力。虽然夏诗盈的表现有些唐突，可是当她提出那些建议的时候，我再次不可避免地心动了。可也正是是夏诗盈的种种表现，也让我心里没底。我心里甚至明白，她对我并没有她说的那一丝喜欢，也并没有和我说实话。

        尽管夏诗盈自信满满地说她自有办法说服余晴，可我还是心中忐忑。这么唐突的事情，余晴会答应吗？尤其这里面还有夏诗盈“赞助”掺和进来，这就不止是唐突的问题了，简直有些荒唐。

        当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过来道：“呵，这不是陆老师么。您不在繁文集团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回学校来了？是找余老师的吧？”

        我抬头一看，却是系里一个工作人员。道：“是啊，她还在上课，我在这儿等等她。”

        那人笑道：“巧了，我也找她。”

        我道：“怎么了？”

        那人呵呵笑道：“瞧您紧张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老人家找你们班一孩子，叫诸良恩的，我给带过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才注意到他身后不远跟着一个老人。那老人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身上西装革履，戴着圆顶礼帽，头发似乎梳成辫子扎在脑后，看起来像是那种潇洒忧郁扮相的艺术家。只是他的年龄放在那里，却令人看起来有些别扭。

        我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他是找谁的？”

        那老人一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此时听见我问，不等带他来的老师说话，走过来开口道：“我找诸良恩。”

        我心里一沉，道：“您是百里……”

        老人流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百里北。”

        我并没有觉得意外，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安。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是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如果说肖禾的师父来找肖禾，且不忌讳的说明是冲我来的，还说得过去。可是百里北所为何来？这种遁世高人也出来凑热闹，就不得不令人多想了。

        我点点头，对他道：“诸良恩有事，今天没有上课，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您去找他。”

        百里北点头称好，并无多余的话。随即对带路的老师道谢，那老师客套了几句，转身走了。百里北目送他离开，转回头道：“陆老师，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昨夜感觉到良恩死了。可是现在他好像又是好好的。想必你一定知道其中缘故。”

        我听他非冲我而来，这个借口也算合情合理，心里的警惕减轻了一分，笑了笑，道：“您这话却是莫测高深了，何以见得我知晓其中缘由？”

        百里北盯着我笑道：“奇人异相。良恩好事之人，与你必情谊匪浅。”

        我心里一动，皱眉道：“你们每个人见了我都说我奇怪，到底怪在哪儿？”

        百里北笑道：“嗯，良恩没告诉过你？”

        我摇摇头。百里北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没有命。”

        我心里一沉，隐隐想到什么，口中道：“此话怎讲？”

        百里北道：“修行之人，要辨别人神鬼怪。往往观人所异。人生世间，逃不过三界五行八卦之轮回周转，但是你身上没有命理可循。你的肉身不过是个幌子。换句话说，天地有定数，可你却是个变数。”

        我想了想，道：“这一般是什么情况？”

        百里北道：“很难说，我们只是从人的角度来看，你有可能是大罗金仙，有可能是鬼。但是大罗金仙和地府阴魂是不能入世生活的。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天网疏漏，这样的漏网之鱼虽少，以往却也的确存在。我想这个可能性还要大一点。”

        我点点头，想起当时老钟临终前对我说的话，说我和诸良恩命理相克。诸良恩却不以为意，想来他一定是早就看出来我压根就没有命数，更遑论相生相克了。老钟或许是因为道行不深，所以看到的只是表象了。可是话说回来，若仅仅是天网疏漏，那“唐僧肉”这种扯淡的特殊技能又如何解释？只是这个，我却强忍着不能对他明言相问了。

        百里北看我不说话，道：“陆老师，良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笑笑，道：“他没事，这事情说来话长，一会儿见了良恩让他跟您说吧。而且我也说不清楚。”

        不多时，余晴下课出来。我让百里北稍等，迎上去，抓着余晴的手。余晴红着脸挣开，轻声道：“你干什么呢你，旁边还有学生呢。”

        我嘿嘿一乐，尴尬地收回双手，道：“我本来想约你吃晚饭来着，没想到来了个老人家找诸良恩，我得先带他过去一趟。”

        余晴道：“咦，这两天怎么了，怎么都是一些老头找他们？”

        我暗暗向余晴挑个大拇指，道：“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也很纳闷。”

        余晴道：“那你去吧，不用管我。”

        我道：“嗯？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余晴摇摇头，笑道：“算了，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我去不合适。你忙完再过来找我。”

        我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先送他过去，一会儿过来找你。我有事情和你说。”

        余晴笑笑，道：“好。我等你。”

        我和百里北回到我的住处，已经是将近五点了，夕阳西下。诸良恩肖禾王元吉已经回到房间，王元吉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诸良恩肖禾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听见我们进来，诸良恩睁开双眼，看了看我正要说话，猛然间看见跟在我身后的百里北，脸色陡然一变，目不转睛地盯着百里北。直到百里北开口道：“良恩，好孩子，你还好么？”

        诸良恩回过神，轻轻吐了口气，脸色恢复淡漠，站起来恭敬道：“师父，您来了。”

        我看着心里一动，看起来，诸良恩和这个百里北，感情并不亲密？

        百里北淡然一笑，道：“好孩子，几年不见，你进步长足，我很高兴。”

        诸良恩垂着眼帘，恭敬道：“不敢。拜师父所赐而已。”

        百里北点点头，目光四处一扫，道：“你就住在这里？”

        诸良恩道：“不，这是陆老师的家——我住学校宿舍。”

        百里北哦了一声，忽然脸色一变，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到门后盯着门上发呆。我正好奇，百里北严肃道：“良恩，你过来。”

        诸良恩走过来，循着他的目光看着门上，道：“有什么不对么？”

        百里北冷哼一声，挥手在门上虚拂一下，只见门上渐渐渗出水珠，道：“这是你布的阵符吧？”

        我心里一沉，就见诸良恩脸色骤然一变。抖手化出一道黄符纸，燃烧起来倏忽飞到空中，却似乎漫无目的地旋转几圈，化为灰烬了。

        诸良恩脸色有些难看，道：“来无影，去无踪，好厉害。”

        我好奇道：“怎么了？”

        诸良恩皱眉道：“门后是之前我给你布置的阵符，被破解了。”

        我想了想，趁机嘲讽道：“那有什么大惊小怪，只说明你法术卑弱。我想大概是龙于天捉我时破坏的。”

        诸良恩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不是妖邪所为，是厉鬼。”

        百里北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门上的水珠，放在鼻子下闻闻，道：“嗯，区区厉鬼，竟能把良恩布置的水符打散，必是仗着数量众多，阴气极盛。陆老师，看起来，你不是凡人啊。”

        我未及开口，诸良恩冷笑道：“呵，看来有人沉不住气了。肖公子，从今天起，你寸步不离地跟着陆老师，就算是他和余老师约会，你也在旁边学着。”

        肖禾撇撇嘴，道：“我是去教他们。”

        我正忍俊不禁，心里忽然一沉，急忙道：“余晴——他们会不会对余老师下手？”

        诸良恩目光一闪，淡淡道：“说不准。不过你放心，有萤火在。”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百里北，我注意到百里北脸色竟是微微一变，不过眨眼即逝，并没有什么异常。我来不及细想，拿出手机给余晴打电话，余晴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我嘱咐她不要出门，我马上过去找她。

        诸良恩笑我小题大做，道：“您这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再说了，就算有人对余老师下手，你去了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道：“即使是死，我也要护在余晴之前。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在，他们就失去了对余晴下手的必要。”

        诸良恩撇撇嘴，道：“还真是感人啊。得了，咱们也走吧。肖禾，把你师父叫醒，你先跟陆老师回学校，我去给两位老师定宾馆。”

        肖禾似乎在发呆，听见诸良恩对他说话，愣了愣：“啊？什么殡仪馆？”

        诸良恩怒道：“肖公子你是不是有病，我他妈说的是宾馆，不是殡仪馆。你让你师父住殡仪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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