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理想化的经营方式
吃饭的过程中，我一直坐立不安，却始终不向许晴那边看，也不多喝酒，我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我们那些过去，早就被岁月的流水冲淡，再多的不舍，再多的自我折磨也不会再改变什么。
我深知：从许晴戴上唐天送给她的水晶钻石项链时，我就已经生活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砌上一道最坚实的围墙，将自己密闭起来，不看，不想，不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天和许晴已经在我们之前用完晚餐，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去，而我一直目送他们走进那条小小的巷子里，却已经看不到曾经可以在冬天的夜晚买到烤红薯的那个转角处的风光。
这个夜有点冷。
董妍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将我从失神中唤醒，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原本只属于我和董妍的晚餐，抱歉的笑了笑向董妍举起杯，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余的扎啤，却仍然很清醒。
晚餐依然在继续，不是我和董妍吃的慢，而是许晴和唐天离去的太匆忙，我又要了一杯扎啤，不是想把自己灌醉，这样的扎啤也灌不醉，只是想借助这冰凉的酒液清醒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董妍结束了这顿晚餐，和陈鸢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带着董妍离开。
“杨铭，你还没买单吧？”董妍说着拉住了我。
“都是这么熟的朋友了买什么单啊？”我说着继续向前走，却只是和董妍开了个玩笑，实际上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们沉默居多，并没有交流多少，行将离开时逗逗她，也让这个夜晚至少看上去不那么沉重。
董妍又加了一分力气拉住了我，平静了一晚上的脸，满是怒色：“你这个人就是没有德行！都像你这样，你朋友的餐厅还怎么继续经营？”
“你喝多了吧！稀奇了，可乐也能把人喝醉吗？”我似笑非笑的看着董妍说道，此时她激动的样子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董妍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再和我纠缠，拿出自己的钱包向吧台走去，这一刻我更加了解董妍是多么厌恶我的品行恶劣，甚至厌恶到不顾自己的仪态，大庭广众之下和我拖拽。
我快步跟上，拽住了董妍，对她说道：“说好我请你的，怎么能要你买单呢！”
“我不想与你这样的人渣为伍，别和我说话。”
“呵呵，和你开玩笑的，买单的地方不在吧台，在那个角落里。”我转过董妍的身子让她看到角落里那个箱子。
董妍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她吃饭的时候一直背对着那个箱子并不了解情况。
我笑了笑解释道：“你没有看到我们点的菜单上都没有标价格吗，在这里吃饭，全凭自觉，走的时候把钱投进那个箱子里就行了。”
“随便投多少吗？”董妍很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对啊，这里不会有人监督你的。”
“可这……”
我拉住董妍来到摆放箱子的角落从钱包里抽出300元放进了箱子里，然后对董妍说道：“来这里消费的人，心中都曾经有过一座纯洁的王国城池，没有人会用世俗的物质去亵渎这座王国的，所以这个店已经经营了很多年，并不亏损……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处最为纯净的地方，那一定是这里！”
……
回去的路上董妍开着轻巧的凌度穿梭在这座真实的城市中，但她似乎仍对那间“缘来此音乐主题餐厅”感兴趣，又向我问道：“杨铭，难道那间餐厅这么多年所有来消费的人都很遵守这个规则吗？”
“当然不是，这间餐厅刚开张的时候有很多来蹭饭、逃单的人。”
董妍并不意外我的回答，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些爱沾便宜，不劳而获的小人，她又追问：“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人都遵守这个规则的呢？”
我回忆了一下，答道：“当时我们都劝陈鸢放弃这种理想化的经营方式，因为太不切实际，可陈鸢执意如此，最后入不敷出，难以经营下去，终于有一天在餐厅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停业公告。”
“然后呢？”
“就在停业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仍有很多人拖家带口来吃不要钱的晚餐，我们心都凉了，埋怨陈鸢太傻，这种理想化的经营方式，最后揭露的只不过是人性的丑陋而已。”
董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打开车窗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结束营业后，我们真的很失落，几个朋友关上门喝了很多酒，因为过了这个夜晚，便不会再有空城里这座餐厅！”
长长吐出口中的烟，笑了笑又说道：“或许真的有绝处逢生这一说吧，在我们和陈园开箱子结算当天的营业收入时，竟然发现里面有整整7万元的现金……我们很惊讶，却谁都不知道是哪位顾客放进去的。”
“所以这间餐厅也因为这7万元继续经营了下去？”
我点了点头，道：“嗯，这7万块钱给了陈鸢继续经营的动力，准确说，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动力，为了那个不知名的顾客也不能关了缘来此，后来我们把箱子换成了透明的，每个人吃完饭给多少钱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只扔几个硬币进去的小人，我和几个朋友就把他们堵在巷子里揍一顿……久而久之那些爱沾便宜的人便不来了，不过陈鸢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果她知道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干的……又过了很久，陈园把透明的箱子再次换成了不透明的，但已经基本上不会亏损了，当然也不排除还有浑水摸鱼的！”
听完我的叙述后，一向淡漠的董妍竟然同仇敌忾的说道：“打得好，那些缺德的人就该打……不过你们这么滥用私刑，那些被打的人不会报警吗？”
“当然会报警，但是和我们被打人的哥们儿中有一个是在这片做片警的，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呗，再说我们又不敲诈钱，下手也有分寸，就是以警告为主，只要那些人渣不来，餐厅能维持正常经营就可以了。”
董妍看着我，忽然就笑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听你骂别人人渣就莫名觉得好笑……！”董妍笑着解释道。
“……谁规定人渣就不能骂别人人渣了？”
“这次我可没说你是人渣。”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当我傻，听不出来吗？”
董妍“哈哈”大笑，相处的这么多天中，第一次看到她笑的如此开放，这一刻开朗的她，愈发美得动人心魄，于是凌度更加轻快的穿梭在城市的光影中，少了些现实的厚重，多了一串美丽的笑声。
董妍驱车将我送回到龙飞的住处，这个夜我并没有喝得太多，所以告别也变的简单了起来。
董妍解下安全带，对我说道：“谢谢你今天晚上的晚餐，那个餐厅我很喜欢。”
“喜欢就经常去吧，不过别企图逃单，我会带着一群正义之士，把你堵在巷子里痛扁一顿的。”我笑着和董妍开起了玩笑。
“如果我真这么做，我会心甘情愿接受你们的判决。”
“你很有觉悟！”
董妍没有再多言，打开车门下了车，张望着等待过路的出租车。
我也跟着下了车，站在董妍的身边陪她等待，半晌推了推她，玩笑似的说道：“和你商量一个事情呗。”
“什么事情？”
“让我再回去住呗，我的好房客，好不？”
“很不切实际的要求！你可是刚刚才搬走。”
“可是我对那个屋子的想念却与日俱增！”
董妍决然的说道：“收起你的非分之想……我并不喜欢我的房子里住进一个男人。”
“那你之前不也收留我了吗？”
“那是因为你很可怜的在求我。”
“那我再很可怜的求你一遍。”
董妍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厌烦我的死缠烂打，很耐心的对我说道：“一男一女住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这么大的城市有很多选择，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那你以后也不和你男朋友生活在一起吗？无论谁活着，总避免不了一男一女生活在一起的。”
董妍淡淡一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只和我的男朋友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你。”
终于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驶来，董妍伸手拦下，随即坐进车里，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对着夜色自语道：“你说得也很对，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逼我做你的男朋友，然后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呢？记得上次我就和老头说起过，你不是我的菜，所以请你也赶紧收起对我的非分之想！”
忽然自己就笑了，这真是胆大包天，连自己都敢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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