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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马难识迷途,仙人暗点怨结


第十一章    老马难识迷途,仙人暗点怨结

严丰荣和算卦的老者一起看着慌慌张张的老家人,只听他接着说:“那四个人出事了。”

严丰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哪四个人?”

老家人心急火燎地说:“咳!就是拉着棺材出去的那四个家人。马车自己跑回来了,上面还沾了好多血迹,四个人却都没回来。大爷让您赶紧过去。”

老者和严丰荣都慌忙站了起来,老者说道:“走!看看去!”

严丰荣和老者跟在那个老家人后面疾步向大门口奔去,来到大门外,只见一辆空马车停在大门外,严丰田和几个家人正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严丰荣和老者走近看到马车上横放着一把铁锹,铁锹旁边淌了一滩血迹。严丰荣上前伸出一个手指轻轻一蘸,血迹还未干。

严丰荣扭头看着老者和严丰田说了一句话:“真出事了。”

这时,严丰田对其中一个家人喊道:“马上把家里的男人都喊出来,大家跟我一起去找他们。”

严家门外很快就集结起了一群男丁,好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乱哄哄的相互询问着。严丰田走到严丰荣旁边,低声问他:“你让他们到哪里去埋的?”

严丰荣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说道:“我没说具体地点,只是让他们随便找个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埋掉算了。”

严丰田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站在大门口的家人分成四拨儿,东西南北各派出了一拨儿,开始在严家庄四周的野外寻找那四个家人的踪迹。严丰田、严丰荣和算卦的老者,还有最后才赶到大门外的严丰富,顺着严家庄能跑马车的那条土路,一路寻找了下去。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所有人都陆续返了回来,大家不但没有找到那四个家人的影子,而且连那三口棺材被埋到了什么地方也没找到。

严家三兄弟和算卦老者回到南院儿那间客房时,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会是带着棺材告密去了吧?不对呀,那为什么不赶着马车走呢?马车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被人抢了?”

三兄弟谁也不说话,都疑惑地看着老者,仿佛在等老者后面的答案。

过了有一袋烟的工夫,老者继续说着:“老马识途,可否试它一试?”

三兄弟也恍然大悟,严丰荣快步跑了出去,两个家人很快把拉车的那匹马牵了出来。这是一匹枣红马,它中午从外面回来之后,一直就是萎靡不振,头总是低垂着。

几个人牵着枣红马来到大门口,老者让家人把马缰绳放开,让枣红马自己走,可是这匹枣红马怎么赶就是不向外走,总是试图往严家大院儿里跑。

老者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匹马的怪异行为,最后附到枣红马耳旁低声对马说了几句话,让在场的人吃惊不已的怪事发生了,只见这匹枣红马昂起头嘶叫了两声,接着抖动了一下身子,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儿,抬腿向庄外慢跑起来,一群人赶紧跟在了后面。

枣红马先是来到庄子东头,接着沿路往南跑,一直跑到严家庄南面小河北岸才停了下来,后面跟上来的人们马上散开,在四周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大家又围到枣红马的旁边,老者站到马头前说道:“不是这里吧,什么也没有啊。”

接下来的情形,让所有的人惊呆了。只见这匹枣红马,前蹄腾空,马头高昂,对天嘶叫了三声后,转身向严家庄狂奔而去。

等大家跑着回到严家庄时,看到这匹枣红马早已经回到严家大门外,正站在那棵大槐树底下,用头不断撞击着那棵大槐树。几个家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枣红马牵进严家大院儿。

严家四个家人和那三口棺材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从此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算卦的老者这一天晚上留住在了严家,严丰荣一直在客房里陪着老者,总想找机会问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个疑问,但是老者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当严丰荣试图往那个问题上说的时候,老者又总能巧妙地把话题岔开。

严丰荣离开客房时已经是二更天了,老者送走严丰荣后把房门关了上来,他没有熄灯,半躺在客房的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此时,严家大院儿只有严老夫人屋里传出来的木鱼声在飘荡着,其它一点儿动静也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者迷迷糊糊似乎要睡着了。突然,客房的房门“吱吱呀呀”打开了,老者惊慌地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房门关了上来,可这门怎么就打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房门的一扇完全打开了,房门外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什么风吹进来。老者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扇被打开的房门。就在这时,老者看到一只女人穿的绣花鞋迈过门槛进了屋子,这只绣花鞋根本不是有什么人穿着,只是一只绣花鞋,老者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只空鞋。那只绣花鞋无声地踏在地上停了下来,接着又有一只绣花鞋迈了进来,老者眼看着两只绣花鞋一步一步无声地向床边走来。

老者浑身哆嗦了起来,连忙向床里边靠去,继续瞪大眼睛看着这双绣花鞋。两只绣花鞋来到床前停下了,老者哆嗦着抬起右手指着绣花鞋,声音颤抖着问道:“谁?你是谁?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你少装神弄鬼啊。”

只见两只绣花鞋又向前挪了挪,接着老者感觉到有两只大手掐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拼命挣脱着,可那两只无形无影的大手越掐越紧,老者感觉到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他“啊啊”大叫着,手在自己脖子上继续挣脱着,双脚朝着床前胡乱蹬着、踢着。

就在老者拼命挣扎时,床前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哈哈!姜半仙,泄露天机是要遭报应的!严家在劫难逃,我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

老者听到有人如此称呼自己,并且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感到异常震惊。如此同时,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也松开了,老者大口喘着气,咳嗽了几声后问道:“你是谁?我怎么看不到你?”

“哈哈,姜半仙,你连我都听不出来了?”那个声音又说道,“几十年了,你还是来严家庄了,我劝你不要把这把老骨头也留在严家庄,还是赶快走吧!”

“姜半仙!多少年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你的声音我确实很熟,但你究竟是谁?”老者平静了一下自己,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那个声音还没有回答他,老者却听到从严家大院儿里传来了一阵女人拉着长腔的哭泣声,这个哭泣声时断时续,时近时远,时快时慢,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游荡着,把整个严家大院儿浸泡到了阴森恐怖之中。

这时,老者只见床前的那两只绣花鞋转向了屋外,又向屋门口走了一步,好像也在仔细听着院子里的那个女人的哭声。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哈哈,姜半仙,你听到了吧,这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只绣花鞋在这大笑声中向屋外走去,一前一后迈出了这间客房,老者眼睛盯着房门,确定那两只绣花鞋走远后,急忙下床,重新关上房门,吹灭屋里的灯,站到门后,竖起耳朵听着严家大院儿那个女人的哭泣声,同时脑子里还在寻找着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他似乎觉得这个声音早已离自己非常久远了。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这个女人的哭泣声压住了严老夫人的木鱼声。就在老者惊恐万分时,院子里又传来似乎是几只猫在打架的尖叫声,接着好像是在整个严家大院儿的上空,又响起了一个男人“哈哈”的狂笑,老者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把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院子里在三更天再次响起那个女人的哭声时,严丰荣警觉地从炕上下来,他没有点灯,轻步来到屋门处,仔细听着这个女人的哭声。这次女人的哭声离自己住的屋子好像很远,时断时续。可就在他仔细听着时,自己门前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趴到门缝上向外看着,可是看不到任何人。

正在他全神贯注盯着屋外看时,“沙沙”声在自己住的这座屋子的西面那一间响了起来。严丰荣回过头来,吓得张大嘴盯住被自己锁上来的西面这间屋子的房门,身子慢慢向后退着。

这时,早已经沉睡着的冯云竹不知是被外面女人的哭声,还是屋里的“沙沙”声吵醒了,她在被窝儿里坐了起来,伸手一摸发现严丰荣不在,惊叫了一声。严丰荣还不等她说话,昏暗中两步跨到炕前,右手捂到冯云竹嘴上,嘴里长“嘘——”了一声,同时左手指向西面那间屋子。冯云竹慌忙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惊恐地顺着严丰荣的左手看过去。

西面那间屋子里的“沙沙”声停了下来,而外面女人的哭声却更急了。严丰荣和冯云竹的眼睛一直盯着西面房间那扇被锁住的房门,可怕的事情就在他们两个人眼皮底下发生了:那两扇被锁住的房门竟然被两只手慢慢敞开了,有一束昏黄的弱光从那间屋子里散射出来,朦胧之中那两只举在空中的手缓缓出了那间屋子。昏黄的弱光中,严丰荣和冯云竹只能看到这两只手,其它竟然什么都没有。站在炕下的严丰荣连忙蹿到了炕上,瞪大眼睛看着游荡在屋里的这两只手,冯云竹惊叫着把头钻进了被窝。

那两只手好像听到了冯云竹的惊叫声,直接朝着严丰荣、冯云竹“游荡”了过来。

严丰荣眼看着这两只手向炕边游荡过来,却怎么也看不到这双手的主人,两只手飘到炕前,接着又向回荡去,就这样来回飘荡、摸索了三趟,最后还是停在炕前,严丰荣胆战心惊地把双眼闭了上来,只感觉到那两只手开始抚摸着自己的肩膀,接着又开始抚摸自己的头和脸。严丰荣感觉到这是一双有着纤长手指的女人手,似乎带着某种怜爱抚摸着自己,他紧闭双眼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野猫的尖叫声,抚摸严丰荣的那两只女人手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从他的脸上移开了。严丰荣壮着胆子偷偷睁开眼睛,只见弱光中那两只手快速游荡回了西面那间屋子,一左一右轻轻抓住那两扇打开的房门,又缓缓地把门关了上来,那束弱光也逐渐消失了。西面屋子里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接着这个“沙沙”声好像走到了屋外,慢慢走远了。

严丰荣惊魂未定,紧接着听到自己住的屋子上空响起了一个男人的狂笑,这一阵的“哈哈”狂笑掩盖住了那个女人的哭声和野猫的尖叫。这个男人的狂笑回荡在严家大院儿的上空,充塞进严家的每一个角落后才慢慢飘走。

一夜未敢合眼的严丰荣天亮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壮着胆子站到西面那间屋子的门前,他看到面前的两扇房门还是和当初一样,被从外面锁了上来,他从披在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把房门打开,没有直接跨进屋子,而是站在房门外向里看着。

屋子里的摆设没有人动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严丰荣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变化。可就在他看到靠西山墙那张方桌下面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方桌右侧那把椅子底下摆着一双绣花鞋,绣花鞋上绣着的荷花、牡丹清晰可见。

严丰荣盯着这双绣花鞋看着,又抬头把整个屋子扫视了一遍,再没有发现有别的异样后,他非常小心地轻手轻脚走到那把椅子前,先是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椅子下的那双绣花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才弯腰从椅子底下把那双绣花鞋拿了起来。

他正在反复仔细看着手中的这双绣花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的冯云竹吃惊地叫道:“哪来的?昨天晚上是它成了精吗?”

严丰荣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她,又低头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绣花鞋,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接着把手中的绣花鞋揣到了怀里,门外的冯云竹惊叫了起来:“你揣它干什么?赶紧找地方扔掉!越远越好!”

严丰荣没有理她,从西面这间屋子出来,又转身把房门重新锁了上来,出了屋门,他直接向南院儿倒座房走去。

他来到前天晚上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住的房间门前,只见自己锁上去的那把铁锁完好无损,门还是和昨天早晨那样锁着的。他从身上找出钥匙轻轻把铁锁打开,把两扇屋门慢慢推开一条缝隙,脸贴上去向屋里仔细看着。

屋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所有的摆设完好如初,可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蹿到了门口处,向他直扑了过来,他急忙向后退去。

这时房门大开,从房里蹿出了一只全身黑毛油亮,浑身肥硕,瞪着圆眼的大猫。这只黑猫蹿出房间,脊背弓起,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那双圆眼紧盯住严丰荣,冲着他龇牙咧嘴高声尖叫着,严丰荣被这突然蹿出来的黑猫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向后退着。

大门洞里的两个家人正在低声议论着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当听到黑猫的尖叫声,又看到严丰荣惊慌的样子时,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

这只黑猫见有人跑了过来,弓着的脊背放了下来,转身朝东面的花园处窜去,等几个家人追过去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两个家人跑回来时,严丰荣还是惊魂未定,等他稍微缓过神来,吩咐一个家人在房间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走近。

严丰荣抬腿轻步跨进了房间,站到了房间的正中,更加小心地把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又看了一遍,同时竖着耳朵听着房间里所有细微的响声,还特别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昨天挂那双绣花鞋的房梁。然后,又开始寻找刚才那只肥猫是从哪进来的,可是除了门刚才是锁着的外,房间前后的窗户也是紧闭着的,他不明白这只黑猫是如何跑进房间的。

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异常后,严丰荣两步来到炕前,弯腰向炕下那个炕洞看去,他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接着伸手在里面摸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有。

严丰荣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那双绣花鞋,满脸疑惑地看着,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炕洞,最后还是果断地把手中的绣花鞋再次放进了那个炕洞。

严丰荣从那间房里出来,又重新把房间的门锁了上来,回头对眼前的那个家人说道:“没有我和大哥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这个房间。”

家人连忙答应着,严丰荣抬腿向算卦老者住的客房走去,后面跟着的那个看大门的家人怯生生地说:“五爷,那个老先生天还不亮就走了。”

“什么?怎么走的?”严丰荣一听,停住脚步吃惊地问道,“他没留什么话吗?”

看门的家人赶紧说:“天还不亮,老先生就来敲门房的门,小的们都是一夜没睡,看清是老先生时,也不敢多问,老先生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临出门时,老先生让小的给五爷捎几句话,说‘东南西北之事不可轻言,只有历尽千难万险,方可悟出其中真谛。’还说了一些‘转乾坤,恐独木难支……’什么的,总之是一些小的们也听不懂的胡话,又不敢多问和阻拦他,只好送他出门去了。”

“哦,走了多长时间了?”严丰荣若有所思之后问道,“早晨还有人出去过吗?”一边问着,一边朝老者住的那间客房走着。

看门的家人回答道:“走了有半个时辰了吧。还有,老先生走后不久,三爷牵着一匹马从前门出去了,好像是说要去抓什么药。”

“怎么?家里有谁病了吗?”严丰荣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家人一边说着不清楚,一边跨到严丰荣前面,替他把老者住的客房屋门推开了。这间客房和旁边的那间客房不太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间客房靠南窗处,不是一铺土炕,而是一张木床。

严丰荣进门看了一眼木床,只见木床之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被褥旁边放着老者进门时摇动着的拨浪鼓,严丰荣环顾四周,没见到老者打的那个长幡。他有些奇怪,上前轻轻拿起那个拨浪鼓,仔细翻看着。

这是一只双面羊皮拨浪鼓,一面羊皮上绘有五个童子骑在一条红色鲤鱼背上,另一面则绘有七仙女下凡,鼓身红木上绘有八仙过海,人物都是栩栩如生,鼓柄也是红木做成,鼓身两侧是两根红细绳,上面拴着两枚淡黄色的玉石。很明显这是老者故意放下的,但是严丰荣不明白是何用意。

他又看了看房间正中那张方桌,茶壶、茶碗摆放的井然有序。严丰荣手拿拨浪鼓站到方桌旁,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方桌桌面,就这无意之中的一看,让他吃惊不小。只见方桌上有人蘸着茶水写了几个字,虽然茶水已干,但字迹却模糊可见。

严丰荣低头仔细辨别着桌子上的字迹,方桌上隐隐约约写着“赵文山”三个大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赵文山”这个名字他曾不止一次地听说过。

严丰荣站在客房里静静的沉思着,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自己家里发生的这一切,可能与庄子东头的赵家有着某种必然的关联,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何关联。

正在他沉思时,一个家人敲了一下门,严丰荣扭头看过去,那个家人站在屋外没有进来,胆怯地对严丰荣说道:“五爷,大爷让您赶紧到马厩里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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