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告白
初至没有拒绝。
沉默又缓慢的走在他的身旁，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初至垂眸看见她和他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她蓦地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做过的梦。
那时候她刚到川城读书，还不太习惯那里的一切，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云城，时不时的想起季弥。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也像现在一样是夏天，他穿着球衣从篮球场出来，头发被汗水浸染的有些湿漉漉的。
球场上有男生对他喊：“再来一场嘛。”
他朝对方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进了球场旁边的一家小卖部。
太久没见了，梦里的他又变高了一点，依旧很瘦。
初至原地站住等他，不一会儿，他从小卖部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朝着学校寝室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
春末夏初的夜晚温度恰好，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万籁俱寂的黑暗里，初至觉得像这样跟在他身后走一段路，很幸福。
这时初至常喂的小橘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打破了这份沉静。
小橘热情的朝初至喵喵直叫，热情的用头蹭她的裤腿，热情的围着初至绕圈打滚。
初至懵了，立刻抬头往前看，果然季弥被猫叫声吸引，转头往她在的方向看。
即使是在梦里，初至也觉得脸和耳朵在那一瞬间都特别烫，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抱起小橘背过身，心跳如擂鼓。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极度漫长，终于初至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头看见他按照原来的路线继续向前，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丝难以言明的失落。
她转身把小橘放下，摸了摸它的头，小橘蹭了蹭她的手，翘起尾巴钻进了路旁的树丛里。
她抬头静静看着季弥越走越远，在他就快就要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不见时，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朝前跑去。
她低着头跑到他身边，又加快速度超过了他。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初至看着她和他的影子从靠近到重叠又到分开。
她跑到转角处时停下，从墙壁后探出头看向路口等绿灯的他，心中很不舍。
从这个梦里醒来时，那种不舍的情绪仍在她心头萦绕着，久久无法散去。
总是在这种时候，初至才觉得，原来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云城很久了，原来和一些人的缘分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初至的梦境大多都是醒来就忘，或者是只记得零星几幕，可这个梦，她却完完整整的记住了很多年。
可能身体也察觉到她有多不舍，所以努力的替她记了下来。
后来大学毕业的时候，302宿舍的全体女生一起最后一次聚在宿舍里回顾青春谈天说地。
当大家纷纷谈到自己年少喜欢的人这个话题时，室友一句“初至你呢？”把她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
初至那时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些有关那个人明明灭灭的情绪在时光中流连至今，转换成了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独家记忆。
可要怎么与旁人说呢？
那天初至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晚上回家后，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青春太过美好，好到仿佛怎么度过都是浪费。而我的青春仿佛古井般沉寂无波，你是那颗唯一能被投掷在井面的石子。
那些炙热又蓬勃的夏天已经离我很远了，我和那些岁月为数不多的连接好像也都是有关于你。
不是我选择了你来喜欢，而是命运选择了你来完满我的青春。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完了大半的路程，初至从过往中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梦境与现实重叠，让人觉得并不真实。
他今天来找她，是想说什么呢？
“你今天过来，”初至讷讷的打破沉默，“怎么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她在今天的节目结束后，还在办公室里面整理了一下明天要播放的歌曲顺序，出来的比平时晚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季弥淡淡的说：“临时起意。”
他解释的简单，初至也不知道再接什么，只能哦了一声。
“小桉回家了。”初至开始没话找话。
“我知道，”季弥偏头看初至，“他跟我说了。”
初至又开始不知道说什么。
眼看着两人都上了电梯，初至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季弥。
所以他是专门来接她下班的吗？
电梯到了十五楼，季弥先出了电梯，初至跟在他身后走。
走到自己家门口时，季弥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初至。
初至以为他是要对自己说再见，便也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任初至，”季弥漫不经心的叫她名字，“你还记得你以前给我传的纸条吗？”
初至怎么也没想到他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懵。
纸条，她什么时候传过纸条给他？
初至开始仔细回想。
然后想起来高一下学期时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初至除了成绩之外苦恼的就只有季弥。
同桌夏悦非常乐于助人的问她：你有没有明确的表明过自己的意愿？
初至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有啊，我说我喜欢他了啊。”
夏悦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那有什么用？你得把问题交给他啊。”
“我问他什么？”初至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我是要问他喜不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还是不咋明白，”夏悦摇摇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初至，“你得单刀直入，咱们就得是直接一个最尖锐的问题抛过去，别搞那些推拉游戏，你就问他愿不愿意做你男朋友？”
初至有点为难：“这不太合适吧，如果他说不愿意呢。”
“这还不简单，”夏悦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那你就换一个人喜欢呗，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嘛。”
尽管初至那时还不能接受夏悦那句“换个人喜欢”的说法，但是她还是想用这个问题问季弥试一试。
一方面是想知道他的态度。
另一方面是初至乐观的想着，说不准他头脑发昏的就答应了呢。
虽然这个希望比她考年级第一还要渺茫。
可初至尝试了几次，大课间时一脸严肃的走到季弥座位旁边，张嘴“你我”两字嗫喏了半天，还是没能把那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说出来。
季弥还没说话呢，季弥身旁的男生就在起哄：“初至你这是在对着季弥做语言复健吗？”
初至挫败的灰溜溜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对着满脸期待的夏悦摇了摇头。
她把这没能说出口的原因归结于少女的害羞。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一计不成初至又心生一计。
后来初至挑了个良辰吉日，在那天的晚自习上，怀着忐忑的心情扔了个小纸条给季弥。
小纸条上写着少女心事。
小纸条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落在了季弥的桌子上。
事情到这里看上去已经成功了一半，谁曾想却是失误的开端。
因为这一扔扔的十分不是时候，初至扔纸条的这一幕正巧被来巡视纪律的老师抓个正着。
当时全校都正在轰轰烈烈的进行抓早恋典型的活动，而初至字条上的内容又异常高调：季弥，我追你好久了，你究竟能不能做我男朋友呀？
这恰好就属于撞枪口上了。
老师看了之后脸色铁青，让任初至出去罚站，以儆效尤。
初至大义凛然的站起身往门口走，谁知经过季弥身边时，还不忘出于本能殷勤对他wink一下。
老师见状，立刻痛心疾首的让季弥发言，希望自己得意门生的拒绝能拯救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女。
老师神情严肃“季弥，你有什么话想对任初至说？”
同学们此刻屏息凝神，等着看好戏。
季弥声音克制：“高考结束再说。”
这话一出，全班一片哗然。
季弥居然没有直接拒绝？
当时初至听了这个回答笑容止都止不住。
哎呀离高考结束不就只有两年多点的时间了嘛，光阴如流水啊，看来成功已经近在眼前。
老师听了这个回答也有点诧异，但还是撑着场子对窃窃私语的同学们大声说道：“对，季弥同学说的没错！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其他什么事情都排到高考之后说！脑袋里不要想着早恋，都给我好好学习，清楚了吗？”
初至本来以为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季弥的表态肯定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谁曾想这件事情之后他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对她的热情如火似寒冬般冷漠。
于是也便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分离。
……
季弥见初至的表情从困惑到恍然再到染上了一丝羞怯。
他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我的回答是可以。”
说完也不顾初至是什么表情，转身用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
直到“嘭”的一声门响传来，初至这才隐隐约约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对劲。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接受了自己的告白了？
并且是，九年前的告白？
初至进屋后头脑发懵的洗漱，又头脑发懵的躺在了床上。
她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云端，今晚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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