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次日清晨，韩氏的“请柬”如期而至。
秦飞云早有打算，在收拾妥帖后就前往福亨居赴约。
纸条的主人尚未找到，出发前，她特意让暖雪留下，好与彩翼私下相会。
进了福亨居，大丫头春玉一如既往地在前面开路，秦飞云走得极快，只是在错身时，停下来看了春玉几眼，想确认对方是不是那个写纸条的人。
然而，春玉气定神闲，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倒让秦飞云拿不定主意，怀疑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
带着疑问，秦飞云将帘子掀开，铺面的热浪随之袭来，为人为之气闷。
褪去了寒冷，国公府内都已换上了春装，唯独韩氏年轻时被冻怕了，仍穿着夹袄，屋子也还烧着炭火。
要不是秦飞云穿得薄，根本架不住韩氏房内非同一般的“热情”。
“祖母唤飞云来是有什么事吗？”忍着浊气，秦飞云匆忙行了一礼，就找地方坐了。
面对如此不懂规矩的人，韩氏的心情难免郁结，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
“倒也没什么大事，祖母上了年纪，一到换季便感觉身体不大爽利，心中又挂念你们小辈，就想叫过来看看。”
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别说秦飞云不信，就是韩氏自己，怕也是撸直了舌头才说得出来。
秦飞云见韩氏不说真话，觉得可笑的同时，也跟着打起机锋。
“如今天气刚刚转暖，祖母不比我们年轻人抗冻，还是多穿些得好。本来飞云还担心祖母太过节约，慢待了身子，今日一来，见房中温暖如昔，便也就放心了。”
韩氏的性子，在对待自己的吃穿用度上，完全可以谈得上“铺张浪费”几个字，也只有在对待下人的时候，才能称得上“节约”。
韩氏心怀鬼胎，自然听得出秦飞云话里的冷嘲热讽，但她活了这么多年，脸皮的厚度还是有一些的，又怎会被几句话就轻易打败？
“祖母就是怕身子扛不住，给你们后辈添麻烦，才一直烧着炭火的。”韩氏慈眉浅笑，起身到秦飞云身边坐下。
秦飞云预感不对，立即坐直了身子。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韩氏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
“孙女脸上有什么吗？祖母干嘛一直盯着看？”
“倒也没什么，”韩氏收回目光，“祖母看你脸色发黑，猜想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随后又想到陈王那天的事，也就明白了。”
听到“脸色发黑”几个字，秦飞云几乎立刻明白了，韩氏是在试探她有没有中毒。毕竟那副茶具，已经在云想院待了大半个月了，如果不是暖雪收起来，恐怕她早就毒根深种了。
如今韩氏不仅幸灾乐祸，还故意说什么陈王，无非就是想让她难堪罢了。
只可惜，韩氏算得再精妙，也算不到自己早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就算有梁琴在后面出谋划策，又怎能胜得过他们两个重活一世的人？
说起梁琴，那也是瓮中之鳖，只等瓮碎，连同鳖一起被砸死！
秦飞云环顾房内，见梁琴平时用的东西都不见踪影，更加坚定了梁琴躲出去养胎的想法。
韩氏说了一会儿，看秦飞云兴致缺缺，才终于扯回到正题。
“其实祖母今日叫你过来，是和陈王退婚有关。”
提到沈安之，韩氏的脸色明显阴暗起来，特别是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沈安之行跪拜之礼，更是让她如鲠在喉。
“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句实话。陈王虽说是皇上的儿子，做起事来未免太没有信誉，圣旨上说得明明白白，让你嫁过去做王妃，如今圣旨还没有捂热乎，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毁婚，简直就没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还好祖母早有谋算，已经替你想好了出路。”
饶是对韩氏的无耻有了够多了解，秦飞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恶心了一把。
她知道韩氏要说什么，于是耐着性子一起演戏。
“谁说不是呢？飞云也不知道陈王是那样的人！既然他翻脸不认人，我也不必一棵树上吊死，就请祖母把表叔约出来，咱们见上一面，也好早做安排。”
“你怎么不长记性？”韩氏责怪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叫表叔？见了面，岂不让人尴尬？”
秦飞云面带羞赧，赔笑两声：“祖母说的是，是飞云失礼了，就请祖母给韩公子带句话，早点把他约出来吧！”
韩氏不曾想秦飞云比她还猴急，一拍大腿，顿时喜笑颜开。
“这件事你就放心好了，韩立前些日子来信，说这几日就要进京。祖母不大出门，对城中也不熟悉，你若有合适的地方，就说与祖母知道，也好让祖母回信，约他早日见面。”
秦飞云正愁不知道怎么把韩立引到沈安之的包围圈，韩氏就正中下怀，把地点的选择权交给了她。
她想了一想，提议道：“这封信不如就让飞云来写吧！祖母不识字，若是找其他人来写，恐让父亲知晓，飞云定然会受责罚。”
“那怎么能行？”韩氏立刻回绝，“要是让韩立知道这封信是你写的，一个大姑娘比男子还心急，他肯定觉得咱们是在坑他，万一反悔，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下家去？”
卖孙女就像卖楼里的姐儿似的，秦飞云越听越觉得手痒，恨不得一拳下去，把韩氏的脸捶个稀烂。
可是沈安之早就布好了局，如果现在打了韩氏，她是快活了，幕后的黑手却一个都没揪出来，还要辜负沈安之的一番好心。
想到这里，秦飞云忍了又忍，压着嗓子说：“这种事，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咱们寻个人多的地方，打扮成寻常人家，想必也没人知道。”
韩氏略显吃惊，她还以为秦飞云怕丢人，必然会选在人少僻静的地方，想不到完全相反。
刚好，梁琴走时也叮嘱过，让尽量选人多热闹的地方，好让秦飞云身败名裂。
如今还没说，秦飞云就主动送上门，韩氏怎一个开心了得！
“依你看，什么地方合适呢？”韩氏挪动屁股，坐近了几分。
秦飞云假作思考，好半天才说道：“缘河南段酒肆林立，是寻常百姓最爱的去处，我看就约在那里好了，到时我以帷帽覆面，想必也没人能认出来。”
“如此，那便说定了，我这就让人写信去！”韩氏笑得眉毛眼睛都合在一起，怕秦飞云反悔，又宽慰道，“你放心，写信的是我从熙州带过来的家生子，最是信任不过，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那就看祖母的了。”秦飞云起身，客套两句后就从房间里出去了。
脚步声渐远，韩氏敛去笑容，轻击两掌。
“都听清楚了吗？还不快去给公子传信。”
“是。”内室中，一个尖细的男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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