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庭院中一切静静,风忽然也不吹了。季青立在那里半晌,她自己脑子里也乱如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是上天给了她机会?还是有别的原因?
季青不知道如何给宜璘一个关于她重生的答案,想了想还不如不辩驳,他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于是按捺下去不答,重新起了个话头:“……你就当我是吧。不过你这浑身的经络是怎么回事?”
她也蹲下身来,手指探向宜璘的脖子,注入灵力查探。不查探还好,一查探她几乎被惊心到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浑身上下的经络,无一完整。竟然俱是破碎的,就像一张被用剪刀捅碎了的布,唯剩一丝一缕还在苦苦牵连。
破碎成这样的经脉,不要说是运气了。他自身的修为也会随着这样破损的经脉,一点点流失。而他一旦提起行露,与人出手,灵气就会快速从他的体内消散出来,就像刚刚一样,空气中全是他流溢出来的灵力。
以他现在的状态,打架相当于送命。
十里云间的戒备并不森严,唯有临光珠在通天门上可以警示众人是否有邪祟靠近。而对于人来说,几乎从不防备。
所以方才那个黑衣人趁宜谨去三虚仙岛时,趁虚而入。可以说寸步不离师兄的宜谨暂时离开,是暗杀宜璘最好的时机。
手法很像……她曾经便是西沙楼手下杀手里的一员。西沙楼对她说过:“杀人,就是要乘虚而入。”
回过神来,季青仔细检查着宜璘浑身上下的经脉。宜璘只是强撑着站起来,并不让她检查:“如外界传言一样,我练习功法时灵气逆行,导致经脉受损,全是自作自受。”
季青的火气又“噌”一下就上来了,她怒极反笑道:“你又要当老好人到什么时候?从前是,现在也是。我们为了让你改这个性子做了多少的努力,全被你白费了!”
“我们”除了季青指的还有谁不言而喻,听到这两个字宜璘愈发沉默不语。
很多年前,从季青与宜璘、伯无涯初识的时候,她和伯无涯就知道宜璘从小受到的谦谦公子式的教育,就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他很容易当老好人,可是老好人并不一定就是谦谦公子。那是别人戴给他的枷锁。
在学府修习的时候,季青和伯无涯总是捣乱。他们两个一出来捣乱或者恶作剧,免不得被敛明仙君座下的三好学生童莲抓包,一抓包就被罚,旁边还有江茗玉那个非常骄里娇气的同辈女子在一旁幸灾乐祸。
而宜璘也许是为了体现作为大哥的责任担当,总是一口气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不过骗不过敛明仙君,他洞察到了一切,并怒其不争。
他怒其不争,为什么宜璘这么像他弟弟那样一名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舞起剑来流风回雪的一个少年,却要和季青这种人厮混。
敛明仙君黧黑的眉毛皱起来,粗声粗气呵斥道:“你们三个一个也别想跑,都给我提水桶罚站,罚一个时辰!”一转身就气得不行,一个人低声骂着:
“宜璘就像简竹一样不省心……总是和这些不入流的人一同走。”当然这句话没人能听见,敛明仙君是真的低声,他说的时候几乎就像只是在做口型。
水桶一提就是一个时辰,季青便会小声嘀咕:“什么三虚仙岛呀,我看岛训不如改成虚情假意、虚有其表、虚文缛节得了。”
宜璘和伯无涯就开始憋笑。
江蜓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纤指指向季青:“我听到你说的话了!我要去告诉童莲哥哥!”
说着一溜烟跑了。季青单独被加罚了一个时辰,顶着毒日头提着水桶罚站,宜璘剥了莲蓬,伯无涯接过手,一粒一粒丢给她,她便用嘴巴去接,手里还提着水桶。
西沙楼路过忍不住捧腹大笑,他这人笑起来总是很爽朗:“你和你娘还真是如出一辙,她初到岛上来的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看起来像是专门来奚落她的。
这个凌沙仙君虽位高权重,但那时同一众小辈的关系都不错。人人都喜欢他,喜欢他爽朗的性格,仗剑走天涯。
尤其是他年轻时一剑掷出万里,剑刃插入黄沙堆,臂力惊人,修为过人。他的天赋极高。
伯无涯撇了撇嘴:“凌沙仙君就知道来打趣人……”又伸手讨了点吃食,西沙楼笑道:“给你铜钱,自己出去买。”
伯无涯不高兴:“我不,你又不是不知道敛明仙君管得多严。”
西沙楼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你小子平时也没少溜出去吧?也就像她一样提水桶站个把时辰,皮糙肉厚的,又难不倒你。”
伯无涯捂着脑袋:“我举报凌沙仙君带头教坏学生!”
四个人都笑起来了。
…
宜璘站起来也站不稳,宽大的广袖掩了唇,咳嗽了几声,月光如水敷在他的面颊之上,愈发显得苍白而脆弱。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江湖上关于你的流言可不少……”宜璘又咳了两声,肩膀抖得颤颤。
季青深知好友的脾气。儒雅么?儒雅。倔强么?倔强。他不愿意说,任是谁也撬不出来。
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怒气。她道:“如你所闻,如江湖上的传言一样,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杀人。”
出乎季青意料,宜璘没有责怪她,而是平淡地问道:“你去做了杀手么?赚的钱多么?”
如果佣金是忘忧草的话,那确实还挺多的。毕竟江湖上的老话,“千金不换忘忧草”。
季青道:“过得还好。”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就是想问为什么宜璘没有……斥责她?
宜璘当然看得出她的想法,他倒了一盏茶润润喉,压下喉间的咳嗽:“过得好就行。你当时的处境太难了,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承担。毕竟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选择。既然你选择隐姓埋名,就忘掉过去吧。”
季青低着头,喃喃道:“你说得对……”她想起乌子昆和史稞郎,也许新的生活、新的选择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你和伯无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季青问道。她还记得那黑衣人腰间的一抹亮蓝色,那时明通坊的标志。
听到她的话,宜璘有些发愣,仿佛是一边回忆一边慢慢道:“有时候我也在想以前的事,我快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哪一刻开始,小伯和我们两个之间就出现了裂隙。”
“是从结业比试时我的那一剑开始的么?”宜璘苦笑。
他们三个人是学府里的佼佼者,人称三小英杰。不过有件事情也是学府里人尽皆知的。
那就是宜璘和季青的实力不相上下,一马当先。可惜伯无涯,明通坊里无人能敌的少家主,却永远落下他们一步。
结业比试和平时比不得,大家都寸步不让。伯无涯刀剑紧逼,宜璘为了夺冠,当然不能后退。他一剑挑破了伯无涯的衣袖,与此同时,伯无涯很没有光彩地败了。
弟子同窗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或者从更早以前的那些流言蜚语开始的时候,伯无涯就已经和他们渐行渐远了。真正的导火索是宜氏和伯家在修真界的决裂,不过若是之前没有那些摩擦,他们两人之间也不必到了这种地步。
宜璘继位后,伯无涯作为少家主,经常和宜氏有接触。久而久之,加上家族恩怨,两人几乎是水火不容。
每次宜璘都不肯接受伯无涯的比试。
伯无涯永远无法一雪前耻。
宜璘很是落寞地垂下眼:“……算了,这些事压根说不清。”他只是在自责,如果他早一点发现那些可能存在的裂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的田地?
季青见他又说算了,发觉今夜提起的哪个话题都被拦腰斩断,关于过去的事压根就不能提起,一提起就会戳到他们两个的痛处,话题就进行不下去。
换了个八百个话题,季青还是觉得把重心拐回到眼下比较好。
季青道:“今夜的黑衣人来路不明,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宜谨他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吗?”
宜璘点头,她便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他继续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免得又出现今晚的事。”
黑衣人腰间的亮蓝色他们都看见了,不过至于那会不会是伯无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不论伯无涯再怎么和他水火不容,也绝不会置昔年好友于死地。
伯无涯的性格也就是会处处和宜璘对着干,偶尔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关于季青的传言。但绝不会动杀心。
也就是说,今晚想来杀宜璘的人带上亮蓝色的腰封,企图嫁祸给伯无涯。外界的人当然不知道伯无涯的性情,只知道他和宜璘两个人早就不对付,会讶异,但若是有人从中制造舆论,仙门世家也会相信是伯无涯杀了宜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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