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血迹看起来时间很久，已经干涸了，变成了深褐色，凝结在衣襟上，浴血的嫁衣，停滞封闭的电梯，突然发癫的疯子，让这个本就离奇的场景变得格外诡异。
文黎想要仔细看看衣服表面还有什么伤痕，可伸手去捞，那一堆鲜红的嫁衣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刚刚那一切都只是个幻觉——就如同那个入夜后隐藏着危险与秘密的红花医院。
季澈手里的藏蓝色包袱也消失了。
电梯门大开，外面走过来一个搀扶着老人的年轻女孩，看见文黎坐在电梯里，医生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之间气氛静得不正常。女孩和老人有些害怕，不太敢进来，在电梯门口愣了一下，犹豫着。
季澈很快冲他们笑了笑，温和道：“我们该下了，我是精神科医生，他刚刚闹着非要人抱……没关系，你们进来吧。”
文黎还没来得及反驳这个“非要人抱”，季澈的阴影就压了下来，他整个人现在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圈，弯腰靠近自己的时候文黎还真有几分怵他——当然，怵的主要原因还是这样的场景往往发生在季澈把他像玩偶那样抱在怀里之前。
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文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捂住了嘴，季澈单手抱起文黎，就像抱一个孩子那样简单，文黎的反抗被悉数镇压，直到季澈抱着他从女孩和老人身边经过，女孩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老人也愣了一下，同样看向他俩。
季澈站在电梯外，两只手镇压着文黎，还有空余功夫礼貌地欠身询问：“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女孩一怔，连连摆手，脸颊和耳廓明显的有些泛红，她一眼一眼瞥着季澈怀里的文黎，低头别了一下自己耳边短发的发丝，笑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只是……”
季澈礼貌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可是她却一直嗫嚅着，直到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前一秒，她才鼓足勇气似的，喊道：“赵小玉！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电梯门合拢，电梯下行。
文黎的挣扎停滞在她喊出声的后一秒，季澈安心地抱着一只安静的病号踏入五层的走廊。
季澈在他耳边低声提醒：“友情提示，你现在还是把脸埋在我怀里比较好。”
文黎一下没反应上了，嗯了一声，等意识到什么意思的时候，脸顿时憋得通红：“你有病——”
话还没说完——
“赵小玉！”
“真的是他？！”
“不会吧，你看错了吧？你眼睛有问题，赵小玉不是说在片场猝死了吗……”
“我应该没认错吧，那么像，怎么可能认错？”
“对吧，我就说我看见了！”
“红花是赵家的私立医院，赵小玉真病了在这儿治也不奇怪。”
“我真的看见了！个子那么小，长得又那么漂亮的，单纯长得像根本不可能！”
“你还真管男人说漂亮啊……”
“那怎么了，赵小玉就是漂亮，网上说他比女孩还……”
季澈关上身后的病房门，把追过来的人堵在外面。再一低头，文黎像是只仓鼠，把脸整个埋在自己胸口。
他的呼吸略微有点湿意，再加上他身份卡的加持效果……存在感更强了。
“……好了，可以了。小玉不要撒娇。”
季澈把他放在病床上，轻声细语。
文黎咬牙，正要反驳，余光看见了旁边陪床上坐着的一老一少两个赵家人，于是蔫蔫的垂下脑袋，只露出粉红的耳尖。
季澈笑了笑：“赵小玉的家属在吗？”
装的挺专业，实际就是流氓——无论里外。文黎腹诽。
他文黎，一大好的非直男，这一来二去怎么经得住？
季澈身上的热度只隔着一层衬衫，熏得他耳朵发烧。文黎觉得自己可能是跟季澈这种人呆久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也开始不着调……天知道他原来更喜欢又高又白又纤瘦的阳光单纯大男孩类型。
季嘛澈，恐怕也就占了高、跟白，别的都压根不沾边……这可真是造孽。
医生话音落下，身后陪床上坐着的一老一少顿时站了起来。
年轻的那个看着是个学生，发型鞋子和背包都挺时髦，但是穿了一身运动校服，应该是高中生；年长的那个像是他爷爷，看着就有六七十了，发色花白，秃顶，一身黑夹克黑裤子，人很精神，表情严肃地盯着病床上的“赵小玉”。
文黎一头栽在松软的枕头里，季澈给他盖上轻软的羽绒被，一直拉到脸颊。
“赵小玉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他刚醒来，记忆缺失，并且显现出异常的依赖性和不安全感。”
文黎不知道这一段是不是季澈现编的，但他知道季澈的手指借着盖被子轻轻拂过他滚烫的腮帮子肯定是故意的。
“什么？”老人先急了，“他失忆了？”
季澈点点头，“这一点你可以向赵小玉的经纪人确认。赵小玉醒来时的确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行为，但赵小玉近五年来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的经纪人，连她也不认识了，赵小玉的情况的确是很严重了。”
文黎从被子里露出眼睛，忽然冷笑一下，张口咬在季澈的大拇指上，季澈“嘶”了一声，终于缩回了手，面不改色，竟然转身一本正经道：“看见了吗？现在他还显现出强攻击性，建议家属不要刺激病人。”
文黎“哼”了一声，把被子自己拉好。
高中生担忧地看向文黎，随后竟不怕死的走了过去，蹲下来扒着床边和文黎平视。
“赵哥……你……你真好看……”高中生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似的，眼神失焦，话锋转的毫无痕迹，真好像中了什么媚术一般。
病房里陡然静默了一秒，随后老人便嚷：“混账东西你说什么呢！”
文黎无语的闭上眼，平躺着不和他对视。
可是高中生不肯放过他，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脸，文黎正犹豫着要不要冒着出戏的风险阻止，那只手却被人扼住了，停在半空。
季澈友善的微笑：“请家属配合，不要刺激病人。”
高中生：“……”
老人：“……听见没，医生让你过来！丢人的东西，回去跟你算账……”
高中生和季澈视线相碰的瞬间好像被人从天灵盖打了一闷棍，顿时清醒的不能更清醒，他连忙躲到自己爷爷身后，好像有些害怕季澈。
季澈这才整了整白大褂，得以继续沟通。
“现在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赵小玉的病情还是更适合去公立的大医院进一步检查。作为医生，我有权询问一下，你们赵家把病人坚持留在红花医院，不考虑转院治疗，有什么特殊缘由吗？”
季澈的笑意不入眼底，可却让被问话的人都有种被人尊重的体面感，以及“不回答后果很严重”的压迫感。
老人下意识转头往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又看看病床上“装死”的赵小玉，叹了口气。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些家族习俗，都是私人的事，没什么……”
“私人？习俗？”季澈的表情带了几分严肃，“病人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样私人的习俗比病人的病情还重要？”
“这……”也许是季澈的逼问，老人有些踌躇，季澈的气场很沉，让别人有种不得不回答的直觉。
老人看着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竟一下坐在了陪床上。
“爷爷！”高中生赶紧扶住他。
老人摆摆手，表示没事。
高中生急了：“爷爷！不就是要‘嫁神’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臭小子你——”
季澈及时打断：“这位家属，听你们的意思，是要病人参与类似‘祭祀’的活动？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们必须将主要的情况告诉我，如果有刺激到病人的环节，我们尽量沟通取消，如果确实无法取消，医院方面也好早做准备，但这都是建立在你们对医院没有隐瞒的基础上——如果你们决定隐瞒，那么我代表医院方面，将会强制病人转院。”
“不能转！不能转院啊！”老人一直有些云里雾里，听到这儿终于急了，“今晚之前赵玉都不能离开赵家村！”
季澈皱起眉头，坐在文黎的床边。
“那么，我需要一个理由。”他道。
高中生拦住爷爷，插嘴道：“医生，你不能把小玉哥转走，我爷爷说，今晚正好是到日子了，小玉哥他的八字不好，所以才一直多灾多难的，如果今天晚上给他举行一个‘嫁神仪式’，他以后的命说不定就会好了！”
他走到季澈面前，恳求似的，书包上的挂坠叮当响：“求您了医生您帮帮他，我年纪小，我也知道我们家迷信的老人很多，但是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的！小玉哥也确实一直是多灾多难的，举行一个仪式又不碍事，说不定呢！你说是不是？”
季澈沉吟片刻，“这样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们医院方面也不好阻拦——但是，你们至少要告诉我，这个仪式会有什么刺激到他的过程，不然他一旦发疯，精神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一出，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神虚空了一下，似乎打了个冷颤。
“没有什么刺激的……”老人眼神飘忽，显然是撒谎。
“我需要具体流程——说个大概就可以。”
“具体流程……”老人看起来很犹豫。
“有什么不能说的！不都是为了小玉哥好吗？爷爷你怎么这样？”高中生站起来，显然很不解，转头对季澈道：“医生，我都听家里边商量说了，嫁神仪式就是要小玉哥穿上婚服，象征性举行一个婚礼，嫁给护佑赵家的一个神仙，这样就可以改命，听家里说这种仪式以前举行过很多次的……我想，一个婚礼应该不会有什么刺激吧？”
季澈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婚礼？”
文黎猛地攥紧了被子：我还得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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