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夜探孤坟(下)
那是一封,瞧着有些年头的书信。
纸张摸起来颇为细腻,不像是这个年代的造纸术会制作出的。书信的表面有些毛躁,泛黄的厉害,应该是放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的缘故。
夏悠悠只要一想到,这封信可能是出自于林慕远之手,起内里所记录的内容,更是追溯到多年前、追溯到那个她所并不了解的却又万分熟悉林慕远、追溯到她探索了多年都未曾找到关键所在的、所谓的真相.....她就觉得心里被一阵火烤着,不断有暖意袭来;更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握着书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闭紧了双眼,先是好几个深呼吸,然后又屈身坐下。盯着手中的信封,好久不敢打开。
顾清看着面前的人这一奇妙的举动,很是无法理解:“你不敢看?还是不信......那还给我。”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信。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特别重要,所以我.....我觉得忐忑,但也更应该看清楚看仔细了。”夏悠悠眼中的那抹光亮转瞬间又变得坚定起来,伸手去拆开了那封信。
“晚意,你好,”她突然停下,看向面前的少年:“晚意,是你母亲的名字吗?”
“是顾晚意,我随她姓。”
“顾晚意,很好听的名字。”她由衷道。
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会有的。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的。”夏悠悠继续柔声道,她激动到甚至声音有些颤抖,继续低头,轻轻读出了声:
“晚意,你好,展信快乐。我想,在这个时空里,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会跟说我‘你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听到我说‘你好’之后,不觉得突兀和奇怪的人。大约这就是生命的奇妙之处吧,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我真的好孤独呀!好孤独呀!我做了那么多旁人看来肆意洒脱、不虚此生的事,可我还是觉得孤独。这世界人来人往,纵有亲友无数,也无人能知我意。
但直到我发现了你的存在,让我哭笑不得,让我觉得这世界实在太疯狂,想必你也会在午夜梦回时、得意失意时,有过这样的感受吧?我开始怀疑,我们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的.......”
夏悠悠读着信,声音却越来越小,虽然这段话足够没有头绪,但是她能读懂,她是能读懂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封信件开头里,看似毫无头绪的每一句,她都曾认真的思考过,在很多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在许多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当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相通这些。
只是这时,她能在一封十几年前的信里,读到与她同样的感受!.....她实在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如果她一直以来的怀疑成立,这封信的真实性也成立,那么很有可能,林慕远的来历,与她一样,也是一个穿越者。
所以她才会懂得什么是大篆,所以她身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秘密,所以她被困在这秘密中这么多年都毫无头绪,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眼下,夏悠悠心中蕴藏许久的这份怀疑,终于被证实。她甚至还意外的得知,同样是穿越者的,甚至不仅仅是一直深陷谜团当中的林慕远,还另有其人!这俩个人甚至还在这个时空里相识了,并且成为了好朋友,还有书信往来。
这.....这.....
这世界未免太过可笑!
夏悠悠心中觉得五味杂陈,实在不知该感慨还是如何。
林慕远是个穿越者,她是林慕远的女儿,她也是个穿越者。
所以,穿越这玩意儿当真会遗传吗?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看向面前的顾清。如果穿越这事儿当真遗传,那莫不是.....
“你看什么?”顾清依旧面色冷冷的,像是很难有什么事会引得他情绪波动。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夏悠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世界人来人往、纵使她留下了许多传说,可终是难逃这怅然失意。”
至于面前这少年,他当然不是了。
这个顾清,虽然长得这般好看,极端的单纯又极端的难以猜测。可从他这段时间的言行表现来看,他好像是有些沟通障碍。不说废话、不懂人情世故、却能一眼看清许多事....那双眼睛,像总是不耐烦多说什么。也不知可是从前受过什么别的刺激,又或是年幼时遭遇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不再纠结这些,继续去看那封信里剩下的部分。
确实都如顾清所言,里面提到过‘男人不可信之类、不可依托’之类的话,甚至还提到了许多女儿家的私房话...
夏悠悠合上了信件,从这些仅有的内容来看,这信应该是有来有回的,不止这一封,更不仅仅只有这些内容。若是还能找到其他,定可以得出更多当年实情。只可惜....这信都被磨得起了毛边,想来应该是顾清每每思念母亲时,就会拿出来看看,应该是只有这一封,否则也不至于就紧着这一封信看。
想来也是可怜。
夏悠悠突然看了眼面前的少年,突然生出一股别的情绪。
后者见她神色有异,终于有了波动,漆黑的眸子中惊险一丝焦急:“你看了这信,可是想起些什么?”
“这信里的内容你可能读懂?”夏悠悠不答反问:“除了这个,除了教会你的机关,她可曾与你再说过其他的?”
顾清摇了摇头,面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一阵落寞带过:“她从不与我多说什么,更是从来都不喜欢我。我与她,是一个累赘和多余的存在。自五岁起,我就很少有能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没机会听她说起什么,就算是说起,言语间也都是冰冷。她是我的母亲,她却不懂我,......我也不懂她。”
他的语气淡淡的,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如此条理清晰的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他似乎并不会用合适的表情去表达他此刻的感受,脸上竟然有些僵硬的抽搐了几下,却也足够看出他心里的难过。
这一点,乃至是之前的种种,都在逐渐将夏悠悠的内心打磨的平和,她开始没有之前那么反感的、乃至是充满敌意的看待眼前这位少年了。
“你说你五岁之后就很少能单独见着她,是因为什么?”她轻声道,目光逐渐变得和善。
“监视。”顾清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夫子不许我们单独见面。”
“夫子是谁?”
“我幼年时的先生,也是母亲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夫子和母亲之间总是怪怪的,母亲她比之前更不容易笑了。夫子说,她是染上了病,只能养在祠堂后的院子里,后来,也不再让我去见她,直到她彻底无故失踪,再也没了音讯。”顾清眼眸低垂,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他在说起这些时,眼角是湿润的。
“其余的那些信,要么在夫子手中,要么就都被烧毁了,我手里只剩这个。”顾清顿了顿继续道。
“那这座孤坟......”
“是我给她立下的,里面没有人。我想她时,便来看看。”顾清看了看那座孤坟,将烛盏移开了些,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问题上:“你竟然是她故友的孩子,那你可知道她会去哪儿?”
“我......”夏悠悠突然语塞住。
从刚才起,她就在犹豫,就在思考,要怎么把她所知道的这些、用一种别人可以接受的方式说出来,还能叫人听懂。可这里面,有太多她主观臆测的东西,有太多是不可言说的,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就好比此刻,她当真坦诚相告,她们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和时空的人,来到这只是意外,恐怕才会被当成祸乱的傻子吧!
“我也在找。”她看向面前的人:“这件事很难说清楚,可不管如何,我都会找到她们的,哪怕是她们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我也要都全部弄清楚!”
“我跟着你。”顾清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话到了嘴边,竟然不好说出口了。
“你?.....要跟着我?”
“嗯。”
“我可是督察院中之人,所去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危险重重,甚至会丧命!你说,你要跟着我?”
“嗯。”
“可我怎么说也是一女子,男女有别懂不懂?就算你一直跟着我不是为了杀我、不是为了软禁我、更不会强迫我去做那些我不愿意不喜欢的事情,可你总这般跟着,难免引人注目,怎么说都是不方便的。”
“男女有....别?”顾清语气迟缓道。
夏悠悠看他这副模样,傻的离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瞪大了眼睛,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状道:“对啊,男女有别,我是女人这点你是知道的,莫非.....你竟不觉得自己是个男的?”
“我.....反正我得跟着,你甩不掉的。”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听话。”夏悠悠无奈答道,又看了眼萧恒的方向:“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那我就也不跟你计较太多。先前给我们投毒的事暂且不论,你至少得把解药给我们,还有,这一路莫要再随意伤着任何人了。成吗?”
“嗯。”顾清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觉得异常:“什么解药?”
“不是......不是...就是你找人沿途动了手脚下的那种叫做什么什么‘醉’的毒药吗!还一次又一次的,好狠的心。还有,你利用夏婉月也就罢了,怎得还给她下蛊毒,还有...还有大人身上的蛊毒。你当真不觉得,仅因为看了这封信里所说的,就要牵连到我身边的人,这事儿不对。道理,也不是这么辩的。”
“不是我。”这次顾清的面色竟出奇的镇定,问题也是答的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你是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
“绝不是我。”顾清顿了顿,似在低眉思索着些什么,最终实言道:“萧恒留不得,这是我根据母亲留下的那封信得出的,所以纵使萧恒无罪,也是留不得的。至于夏婉月,她素日在夏府的所作所为,我早就打探清楚。此人如此心狠手辣,留下更是与你无益。所以,我确实想杀他们,但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也并未做出你说那些下毒之事。”
况且,他只会当面杀人,才不会在背后耍花招,用些阴毒下作的手段。更何况凭借他的武功,若是想杀谁,直接就杀了,断不会想到下毒这种法子。
夏悠悠又听她说了几句,大概是弄清楚了这其中就是个误会。
原是那日顾清如往常一样躲在林子里,他早就打听过,使团的队伍必会途径此地。他寻母多年未果,眼下就只寻到了夏悠悠的头上,故而,早就想将人绑来打听一二,看看可会有什么消息。
不料,却目睹了失魂落魄的夏婉月,一个人孤身来到这林子里。从她神神叨叨的样子里,大概知道她是中了蛊毒。中蛊毒也罢,还不长眼的见找个坟就扒,也不管那底下究竟有没有人,更不管那座坟是谁立在那儿的!
此处对于顾清而言,不仅重要,而且特殊。他当下见状便怒了!再加上他早先调查夏悠悠时,也顺带查过夏婉月的底气,对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眼下正好抓住机会,就准备从树上跳下去,好好教训教训此人....不料却发现了跟在夏婉月身后的小侍卫。
后来,他便料到还会有人来这,便留下了那张字条,碰巧被清晨赶去的萧恒与李怀二人捡到,这才有了现在所发生的......
还真是奇幻。
不过这一趟对夏悠悠而言,也不亏,起码得知了这么多当年的事。
“说了这么多,下毒的人既然不是你,还会是谁呢?还会有谁不想我们活着?”夏悠悠思索了片刻,终归还是一头的雾水:“顾清,你可知这附近除了你,还有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人吗?”
“有。”顾清突然抬起头:“夫子,和他的族人。”
“夫子不是你幼年时的先生吗?难道他很奇怪?”夏悠悠觉得自己也被弄得有些糊涂了。
从顾清方才的未曾多说的话里,她似乎听出了些什么:
顾清、顾晚意、夫子,乃至是夫子的族人之间,有些莫名其妙的她也说不清的关联。
顾清提起夫子时的态度,明明是尊敬的,可又透着一丝防范和距离、乃至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怨愤;
而夫子之于顾清,若是真的念着师徒之情,必定不会牵制他母子二人相见,更不会以患病为由,将自己弟子的母亲关在后院。
最难解的,当属顾晚意。
作为一个母亲,她对顾清的情分好似少的可怜,可不管是谁,即便是细细琢磨了,也难以瞧出端倪之处究竟出在哪儿,只是母子之间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这般生分的。而她又是夫子的旧友,可从她被关在祠堂后院来看,这所谓的旧友,实在值得体会。夫子说她病了,究竟是什么病?这件事林慕远知道吗?这难道和她们最终的消失有所关系吗?
夏悠悠的心中,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升起,每一个都让她困惑不已,可偏偏她想不通,面前这个又是个说不通的。
“说不清楚。....但我可以带你去见他。”顾清想了想道。
眼下情况复杂,事情既然没有更多进展,最好还是先退回营地再做商议。也不知萧恒怎么样了?后方的侍卫们怎么样了?李怀留在使团里,这么久都接不到新消息,又不见人回去,想必早就已经急坏了。
二人正欲沿途返回,顾清才走了几步又停下不动了,面色似乎有所迟疑。
“怎么了?可是会担心他们不接受你的身份?”夏悠悠一脸急切,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哪里怪怪的。但这时也顾不上这些了:“放心,你随我回去,我自会和他们说明你不是那下毒之人。有我在,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她柔声安抚道,一边急着拽起人往回走。想到下毒者另有其人,不仅心思高绝,还不曾浮出水面,萧恒一个人在那坡上的灌木林子里躺了那么久,又是在昏迷之状,她实在是不放心!
“等等.....”
“等什么等,现在不能再等了!有什么话我们不妨边走边说。”夏悠悠心中焦急,恨不能拖着人往前走。
“等等,我想起了一件事。”顾清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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