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好风共君东流去
孤山又重新变回了孤山，以寻常山林的姿态结束了这一场怪诞之旅。
“怎么会有这么多问心局?”慕白放松地躺在院子里喃喃道。
“什么问心局?”悬砌讶然地看着躺平的慕白。
慕白便与悬砌讲了高台上的黑衣男子与妩媚女子。
长眉老僧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什么前面。
悬砌也心有灵犀地稍退一步，挡住了露出来的另一个角落，双手合十，诵着佛经。
慕白见悬砌没有回答，皱了皱眉，也没有多问。
“什么问心局，那不是问心局，那是货真价实的天魔。”阮晦挤眉弄眼道。“小子，胆子挺大嘛，敢占天魔的便宜。”
“天魔?”慕白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一阵后怕。所以说，自己先是斩了一尊天魔，然后又占了一尊女天魔的便宜?
“不然?那高台高悬在天外天，正是天魔的地盘。这秃子想走速成的法子，以天魔磨炼本心，结果反而被天魔迷了心智，于是才自缚于高台。”阮晦没好气道。
“佛子不是菩提相?天生一颗菩提心吗?怎么会被天魔迷了心智?”慕白不解道。
悬砌摇摇头:“自重回佛国的那一刻起，贫僧的菩提心就碎了。”
“你怕什么?你是诛魔相，先天压胜天魔。天魔怕你还来不及。”阮晦反问道。
“这诛魔相又不听我话。”慕白满脸委屈，他现在属于是空怀宝山，却连一颗铜板都取不到。
“诛魔相?！”悬砌与许幼临闻言看向了慕白，许幼临面色不善。
慕白赶忙把一泓秋扔到地上，“我又不是故意瞒着您老人家的。关键是我这半吊子的诛魔相，自己完全用不了。”
“哼。”，许幼临冷哼一声道:“青山自有典籍，你日后自己去查阅。”
“许施主也可来我两忘寺查阅典籍。”悬砌也是拉拢道。
慕白没有理会悬砌，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我可以去青山吗?”少年眼中满是欢欣雀跃。
“你学的是我的剑，不去青山去哪?”许幼临没好气道。
慕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了头，在原地傻乐。
“诶，老师傅你在搬什么箱子?我叫慕大哥来帮忙吧。”小松鼠的声音从庙里响起。
箱子?什么箱子?慕白赶忙支身往里面望去。
悬砌却正好挡住了慕白视线。慕白从左边望，悬砌在左边挡。慕白从右边望，悬砌在右边挡。
慕白索性越过悬砌跑进了寺院，悬砌自然是不好与慕白这等小辈争执的，只好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好哇，你这贼僧居然偷我的宝箱。”长眉老僧在搬的赫然就是慕白斩杀黑衣天魔后，留下来的宝箱。
这下就说得通了，既然黑衣男子不是问心局而是实打实的天魔，那么他留下的宝箱肯定也是真实的。
长眉老僧双手合十，肃穆道:“慕施主有所不知，这天魔是悬砌老祖高台上的天魔，其所遗留的宝箱也自然应该是我两忘寺的宝箱。”
“这是我斩杀天魔的宝箱。”慕白恶狠狠道。
“阿弥陀佛，慕施主，老僧知你们剑修向来不讲道理。今日老僧便与你讲讲道理。”
“没有道理可讲。把我宝箱还来。”慕白双手将宝箱抱住。
老僧慈眉善目:“老僧的道理就是，我们的拳头更大。”
老态龙钟的老僧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拳头，就是道理。”
悬砌也是赞同道:“在这里我拳头最大。”
慕白双目喷火。
阮晦拍了拍慕白肩头，以过来人的语气道:“小徒孙啊，你就认命吧。这呆秃当年和我是一路敲竹杠敲过来的。到最后他敲竹杠敲得比我滑溜多了。”
悬砌反以为荣，满脸笑意，“然也。”
慕白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许幼临。
许幼临转过身去，“我尚且想活着。”
最后悬砌还是分给了慕白一颗广源羽灵丹，美其名曰“见者有份。”
德高望重，曾享誉数国的僧人在寺门挥手:“慕施主莫忘了日后务必来一趟两忘寺。”
慕白嘴角抽抽，来两忘寺干嘛?继续被敲竹杠吗?
心里愤懑的少年看了一眼飘在自己身侧的阮晦，“哼，软晦。”
“叫我干嘛?”阮晦不解道。
“哼。”慕白并不想理会这位青山“软祖。”
少年嘛，总会有些奇怪的小性子，阮晦一笑置之。
“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诛魔相的?”许幼临问道。如果扶摇司知道慕白是诛魔相，绝对不会让他跟自己走这一遭。
九道天象，放在哪都是要当接班人培养的存在。
“就在给迟家的僵尸写命的时候。”慕白将九幽的事隐瞒了下来，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写命人的直觉吧，慕白本能地避讳去过冥界这件事。
许幼临点点头:“这样说来，你那双目能看破万法便是诛魔相的功劳了?”
慕白点点头，不确定道:“应该吧?”
许幼临沉默了片刻:“就在此地分别吧，我此去必死。你跟上来怕是会牵连到你。”
慕白大惊失色，急忙道:“先生不要我收尸了?”
许幼临洒然笑道:“当时不过一时念起，你休要当真。若非你修剑天赋了得，我早便遣你回去了。”
许幼临矮小的身形在慕白心中拔高，与天边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我辈剑修，在何处问剑便在何处埋尸。死无葬身之地，才是死得其所。以天地为墓，立中州为碑，岂不快哉?”
“你要去中州送死?”阮晦突然勃然大怒。“青山其他人呢?十二座呢?掌座呢?人都死光了?”
许幼临摇摇头,“青山依旧剑道魁首，只是此乃幼临私事，不劳青山费心。”
阮晦皱眉，“非死不可?”
许幼临大笑，“死得其所，平生快事。”
慕白还想说话。
阮晦摇了摇头，“小子，我远山都是痛快人。何谓逍遥剑仙?逍遥剑仙便是坦荡地活，痛快地死！”
许幼临转过身去，轻笑道:“谢阮祖成全。”
阮晦抱拳道:“此去山长水远，汝必身首异处，唯有两袖春风，送君千里万里。”
许幼临大步走远，“死生不过好头一颗，热血半盆，何足两位皱眉?今日幼临一剑死，他年青山万剑生！君当大笑尔。”
慕白笑不出来，少年的眼角，是不争气的泪在不住滚落。慕白恨铁不成钢地擦红了眼，可是总有青山关不住，毕竟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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