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情
后山有一处干净的草庐茅屋,是云隐观专门给来此修行的弟子准备的,方便他们长期苦修悟道。
白微等人送的饭就放在这。
吟欢的衣服被划破了,她就从柜里找出一件黑色道袍,是律痴行十二岁时落在这的。
换上后刚好合身。
以至于吟欢非常郁闷:律痴行十二岁就跟她现在的个头差不多了。
一瞬间她都不知道究竟该怨律痴行太高,还是怪自己太矮。
“行走江湖呢,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不尽人意的事。”
为了让衣服显小,挣回点面子,吟欢特意侧躺在床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搭着胯,伸长玉腿,露出纤细白净的脚踝,犹如吸食男人精魄的艳鬼。
“再怎么不痛快,也得好吃好喝善待自己,这样才能活下去呀。”
律痴行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仅仅正襟危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粥,动作优雅端方。
待最后一粒米咽下之后,他才颔首道:“受教。”
吟欢口中所谓的条件,就是让他乖乖吃饭,仅此而已。
律痴行只喝了冷粥,他看着面前剩下的碗碟,不动声色地蹙眉,掌心按了一下自己的下颌。
“只是近日多出一颗牙齿,加之饭菜不合口味,并非我绝食自残,阿吟多虑了。”
“长立世牙啊,难怪你不想吃饭。而且确实这顿顿青菜豆腐,庖丁再世也做不出更多花样啊!”
吟欢表示深以为然,突然“咦”了一下,“真稀奇,律真人竟然开始讲究这些‘俗事’了。”
律痴行垂眸笑了下,轻描淡写地回答:“下山数十日,自然是由奢入俭难。”
品尝过珍馐佳肴的甘甜,哪还肯接受寡淡无味的素斋?
见过温暖的光明,岂能再安居于黑暗,不知抗拒与挣扎。
吟欢却没想那么多,兀自骄傲道:“等明儿有机会,让你尝尝姑奶奶我的手艺。川鲁粤淮扬,我都各有擅长的菜式,大白萝卜都能给你雕个龙凤呈祥出来,比这清汤寡水的有滋味多了~”
眸底浮现出温柔的暖意,被恰如其分地藏在浓密的眼睫,还有半垂的眼皮后。
律痴行轻笑:“山人荣幸。”
“下次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反正我才不稀罕来主动找你呢。”
吟欢冷哼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有些朦胧的倦意。
“这种黑漆漆的山路,讨厌死了,要不是感觉道观自有神灵庇佑,妖魔鬼怪肯定不敢靠近,人家非得被吓死在半道上不可……”
说着说着,她就迷迷糊糊地蜷身睡着了。
指尖像猫爪一样,勾着衣襟的布料,以至于露出小半个胸。
走过来给她盖好被子,律痴行没往不该看的地方乱瞟,只把目光黏在了少女红润的嘴唇上。
喉结微微一动,发出极轻的吞咽声。
半晌,他突然如梦初醒似的,赶紧移开视线。
“卑鄙!”律痴行厉声低斥,冷然道:“无耻!”
他居然会不自觉想到那些无礼之事,实在愧为修道中人!
立即默念《静心咒》,直到彻底平复了心情,律痴行才坐在床畔,一边守着吟欢,一边思考她方才说的话。
吟欢的担心不无道理。
师父冒险保他,一定会为云隐观招来祸端。
即便师父真是当年的凶手之一,可有着这些年的养育与教化之恩,他不能欺师灭祖,更不能因为这尴尬的身份,连累云隐观上下。
要洗清云隐观“包庇前朝余孽”的罪名,就得证明他不是龙裔,表现出绝对的正派立场。
可是……
“我的血,”律痴行凝视着掌心,“为何会与霜寒相融?”
十八年前,龙裔由昆仑医仙护送逃出皇宫,到达汴梁城外的观音庙。
彼时,观音庙里的成人有魏王、魏王妃、医仙,还有吟欢的母亲——桑意浓。
前三者要么不可信,要么知道的事不多,要么已经死了,唯今的希望只剩下桑意浓。
必须找到她。
她最清楚,在场的三个孩子,究竟分别是谁的后代,真正的龙裔现在何方。
只有她能洗脱云隐观的罪名。
可是茫茫人海,该从何找起?
仔细想来,桑意浓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是……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了。
律痴行怔了一下,垂眸看了过去。
吟欢凭着本能往温暖的地方凑,还抱住他的手,将柔软的脸颊贴在上面。
温顺地蹭了蹭,发出撒娇似的轻微呼噜声。
僵硬地挪了挪手指,律痴行本想远离艳狱邪窟,却不料拇指正揩过她的唇,磕到了几粒洁白如米的牙齿。
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他不可避免地呼吸轻滞,感觉全身的血液一股脑涌上头顶。
脖颈、耳根、脸,都在滚滚发烫。
“阿吟……”
哪怕强迫自己定心,因指尖的温软,律痴行不可避免会想到吟欢的事。
她被迫沦为不死城的妖女,势必会成群英会的眼中钉,境况危险。
就这样放任她一个弱女子流落魔教,终究是不行的。
左右群英会的纳新名额还剩下最后一人。
他若进了群英会,便能自证云隐观的立场,还可以及时掌握正道对不死城的行动,方便护着她。
“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吟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嘀嘀咕咕,身子越蜷越成一小团,“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律痴行微微一怔:这不是《净天地神咒》吗?
他每逢天黑入夜就会例行诵一遍,为此还被吟欢奚落过许多次。
吟欢说,那净是些没用的废话,要真能驱鬼,她就跟他姓。
如今她自己倒悄摸念叨着,还背串行了。
看来吟欢是真的胆子小,怕极了怪力乱神的东西,以及……
这脑子的确不甚聪慧,听了那么多遍,仍旧背得稀碎。
若是他的那些师侄,莫说背串行,就是错了一个字、迟疑小片刻,律痴行都得直接一戒尺抽上去,再罚人抄个百八十遍,背到滚瓜烂熟为止。
否则,让不成器的弟子下了山,丢的是整个师门的脸面。
如今看着吟欢笨笨的模样,律痴行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不自觉轻笑了一下,摇摇头。
他动作轻浅地抽出手,去了自己在前山的丹房。
屋内纤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整齐划一地归好位。
放眼望去一目了然,空寂冷清得跟雪洞一样。
律痴行打开书柜,放在正当中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侧面书脊上写着“房/中术”三个大字。
书角卷了几页,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给挤皱了的。
这本书,本来是道门的必修之一,但他小时候只翻开过第一页,一看见引言部分写的“延年益寿”就立刻丢开了。
他觉得生死皆由天定,强求又有何意义,就把这本书当成了跟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废纸,直到最近几天才重新翻出来学。
总算是隐隐约约地懂了一些事,也能稍微明白吟欢偶尔的挑/逗了,律痴行却感到无比尴尬,坐卧不安。
好像看这本书就是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大错一样。
他不肯往深处再想,就把书塞到更里面,眼看不到的地方。
逐渐平复呼吸,他又取了一个约莫五寸长的小盒,从里面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焦褐色木料。
那东西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律痴行用锉刀细细地錾刻,打磨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后山。
此时,吟欢正伸着懒腰打哈欠,见他从外面进来,就挪谕道:“喂,呆子,你不会是邪念难耐,不敢在人家身边待了吧~”
不敢应答她无意中挑破了事实的猜测,律痴行避开与她直视的眼神,直接递过去一样东西。
“给我的?”
吟欢好奇地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光滑平整的小木符,上头刻了四个苍劲的字:
五雷号令。
木符的首尾两端穿了小孔,系上简单的丝络,便于佩戴。
吟欢讶然:“雷击木符!”
雷击木,即是雨天为雷电所劈,过后还可顽强生长的树木。
其中又以枣木称得上最佳。
“雷击枣木符阳气强盛,能驱邪震秽,最难得的是可遇不可求,绝对的有价无市,出一千两黄金只怕是也难得。我被奸商坑了多少钱,都没能买到真品。”
吟欢用两根手指拎着络子晃了晃,笑道:“以后有了它,看哪只鬼还敢近我身~”
律痴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还是淡淡的。
“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我偶然遇到了一棵。”
十年了,就这么一棵。
他几乎全都送进了观里的库房,只留下这么一小块在身边,又毫不吝啬地转赠给她。
“真好,还是你们道士有门路,不会弄到假东西。”
把雷击木符系在腰间,吟欢出门路过律痴行的身旁时,他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在了身后。
吟欢装没看见,扭着腰走了。
“呆子,咱们有缘再会。”
直到彻底远离云隐观,她才收敛起脸上一贯的妩媚笑容,心情复杂。
那呆子手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口。
他肯定以前没做过精巧的小活计,却能把姑娘家怕黑的事放在心上。
他是怎样漏夜锉木,又没显露出要邀功的样子,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好像这东西轻易就能得到,让她无需为收礼而心有不安。
这个人,说他是不解风情的呆子吧,有时候心思又出奇的细腻温柔。
作为正道各路侠士的楷模,他将如此珍贵赤诚的心意,送给了一个神憎鬼厌的小妖女。
“他真的……”攥紧了掌心的雷击木,吟欢轻声道:“喜欢我吗?”
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男人,或者色欲熏心想占她便宜,或者妄作父兄想掌控她的心智,大多能被她玩弄于股掌间,被捞尽财物后家破人亡。
男人拿她当玩物,她也可以拿男人当玩物,没必要太在乎自尊。
都只是互相找点乐子而已。
可是律痴行完全不一样。
他实在太正经了,压抑自己压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能硬生生地克制住作为一个男人天生的欲/望。
吟欢完全相信,自己就算是□□地钻进他的被窝,也会被他带着被子一起团成团,客客气气放到屋外,再把门牢牢锁住。
本以为他待自己与众不同,只是因为身为男人的/性/欲/作祟,等多见几个漂亮女人,失去新鲜感,他也就无所谓了。
没想到……
可律痴行怎么会喜欢皮相美?
难道喜欢的是她心灵美?!
“我这种‘婊/子’的心灵,也能美得起来嘛?”
吟欢不禁怀疑人生。
若说她心里向往纯洁无秽的存在,渴望亲自弄脏他,想看到他为□□而放/浪,再被他结实的身躯压覆着肆意亵玩……
因此偶尔的/春/潮/泛滥一下,倒还算情有可原。
但律痴行相中了她哪点?
除了这身娇艳淫媚的皮囊,她还有什么值得一个男人喜欢的?
吟欢一点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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