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避
自打白浅夜访昆仑墟后，便整日忧心忡忡。
虽已无生辰当晚那般失魂落魄，却还是让折颜看出些许端倪。
折颜看到那结魄灯便知道，小五许是听说了天族太子的事。
当年若没有折颜的帮助，要修筑好天族太子散落在诛仙台的元神，绝不是三日就能做到的。
小五仍是放不下吗？
也对，这孩子素来最重情义。
她拿墨渊当师父，只是为了两万年师恩和三道天雷，便肯用心头血养护仙体不腐七万年。
若说渡劫后真的像初醒那般洒脱恣意，折颜不是没理由怀疑这个白浅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看到了白浅应有的样子，虽说心理踏实了些，但却不免为这孩子担忧。
若小五终日如此郁郁寡欢，怕等不到墨渊回来，便要被自己闷死了。
正巧折颜这几日收到来自东海水军的请帖，说是生了一子，想邀请这青丘上神来添些喜气。
浅浅素来不愿露面，可折颜知道这帖子推不得。
当年狐后生白浅时难产，若不是东海水军的稳婆前来助产，怕母女皆凶多吉少。
青丘素来有恩必报，就哪怕为了让白浅散心，此一番也必要白浅赴宴了。
白浅听后欣然答应，她虽忧思，却意识不到自己的状态有多低迷。
白浅却想不到要去散心，她只为还个人情。
去之前折颜还告诉她，自己给了那桑集几个避子桃。
白浅听了不觉发笑，这老凤凰活了不知比自己长多少年，行事竟如此孩子气。
罢了，不过是几百年填不了新丁罢了，倒也无伤大雅。
此一事反倒让白浅想起了曾在自己洞里的小巴蛇，想来这些年来她过得还算不错，孩子都生三四个了。
也好，对比日后自己将她指婚出去，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来说，桑集确实是更好的归宿。
可想到青丘因此事蒙羞，白浅仍觉不该。
天族的婚约是非退不可的，退后又该如何呢？
自己当真是没人要了吗？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去北海送礼要紧。
白浅去狐狸洞里找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带上折颜酿的桃花醉，奔赴东海。
“仙友可是来赴宴的？不知可否为我家公主带个路？”
白浅到东海后看着海面发呆，只听到有人搭话，便将思绪拽回来。
“好。”
白浅素来平和，可这平和却同天宫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不同。
她虽不说的大声，但心中原则立场极其坚定，雷打不动。
“仙友，你是哪里来的啊。”
仙娥见她孤身，长得也好看，便大胆多问了几句。
“小仙来自十里桃林，替我家上神来送贺礼。”
“折颜上神座下？”
“正是。”
那仙娥忽的来了兴趣
“失敬失敬，既是上神座下的上仙……你可识得天族太子？”
白浅好笑，这夜华在四海八荒内影响竟如此之大吗，连个仙娥都要打听打听。
“并不。”
仙娥满脸失落，回到她家主子身旁，闲聊起来。
白浅本不愿听那墙角，但几人说话声音虽小，对于白浅来说委实还是大了些。
许是因为失去视觉，白浅自醒后便惊觉自己听力好了不知几分。
不过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天族太子、老太婆、年老色衰、不过婚约……
啧，怪不得问自己夜华的事，这公主想来是小太子的烂桃花咯。
白浅不觉发笑，这年老色衰又与夜华有婚约的老太婆说的不正是自己？
算了，议论自己的话这几百年来听到的终不算少数。
抬眼看已经到了北海，便也不想再听那小太子如何英明神武，就兀自离开了。
只是走着走着发现，几万年不出门的她又多了一项技能——迷路。
这许是所有仙法中练的最好的，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好在这周边的灯都被青荇草覆盖，白浅一路走下来并无迷途者该有的慌张，四处看看却也心情不错。
白浅也不计较自己迷路到哪，既然是水君住所，总会遇到认路的人的，且走一步是一步罢。
白浅走了片刻，便看到一个小绿团子，趴在地上不停用手挖那水草。
白浅只觉有趣，上回看到这般大小的小孩还是凤九幼时。
只是凤九顽皮，像这种岁月静好的景色怕只有在凤九酣睡时才看得到。
白浅虽不大喜欢小孩，但看这团子可爱，但还是不自觉的走上去。
“小糯米团子，你在扒什么呢？”
那小孩也不设防，奶里奶气的和她解释。
说他父君告诉他这水草下面隐着海底最漂亮的珊瑚，绘声绘色的样子，想来是对这珊瑚很感兴趣。
白浅见他乖巧，便想帮帮他，便随手递了个法器过去。
“哦？你父君是何人？”
那团子看了看她，便接过扇子朝水草扇去，一字一句的说道。
“天族太子，夜华。”
白浅听后只觉脑子翁的一声。
可这时青荇草被扇子扇落，强光骤现，不觉眼眶刺痛无比。
白浅楞在原地，隐约察觉到有一黑影出现在不远处。
她来不及多想，也不顾那法器还在团子手里，便掐诀隐身想离开。
眼睛上覆着狐帝找来的白绫，不消一会便缓解了刺痛。
白浅便将那劳什子撤下去。
夜华……夜华。
夜华这些年活的也是不错，孩子都这么大了。
等等……
这孩子，莫不是自己的？
那团子虽小，但法力却不容小觑。
只见这北海上下好似翻了一番，等到团子回头却发现给自己扇子的上仙已然消失不见。
完了，自己定是闯祸了。
白浅后退很远，但还是站在了一个看得到团子的地方。
那黑影飞扑过来，抱着那团子问有没有事。
白浅仿佛被钉在地上，眼前这个一袭玄衣的男子，可不就是自己千年前在人间留下的情劫，天族太子夜华？
她看着那父子二人，愣愣的呆在原地。
曾经那认为不过情劫而已，过去了便已成为过去，无需承担任何责任的混账想法在看到小团子的一瞬间轰然崩塌。
“阿离没太看清那上仙长相，可是她声音很好听，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所以……”
正当团子向夜华解释扇子来历时，远处一位女仙向团子跑来。
“这位仙君，可否借我看一眼这扇……”
那女仙扑跪在团子面前，在夜华的应允下，团子将扇子递了过去。
白浅认出来了，是少辛。
今天这趟还真是没白来，新旧友人齐会面。
白浅已从惊诧中走出，于夜华她早已说过，两不相欠。
可如今她只觉得对不起这团子，让他从出生不就便没了娘。
不过夜华身侧想来不缺佳人相伴，阿离即有夫君呵护，又有一众母妃关怀，哪怕没有那个懦弱无比的凡人的娘也真不是什么坏事。
白浅看着在那里捧着扇子哭个不停的少辛，一时失语。
这巴蛇……
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左右都是自己造下的孽。
白浅随即变作一副小仙模样，走向少辛。
“这位女仙，可否将我家上神的法器归还。”
少辛看着她一脸茫然“你家上神？”
“正是，我家上神方才路过此处，见这位小仙君忙碌便随手赠扇。
可不知这位小仙君法力强大如此，竟扰的这北海一乱，此番派我来取回，好去北海水君处赔个不是。”
“姑姑……你家上神可是青丘白浅上神……”
“正是。”
“求上仙，可否带我见一眼白浅上神，我，我……”
见这少辛刚要站稳便又要跪，白浅心中感慨，这样看来她在北海的生活也没那么顺风顺水，怎如此爱跪。
“这……我家上神已回青丘去了，此时就算在下想寻也是寻不回来的。
这样吧，过些时日，你去青丘寻她可好？”
少辛思忖片刻，只好点头，将破云扇双手递给白浅。
“少辛失态了。”
这时少辛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位玄衣男子，不由得尴尬起来。
夜华示意无事，同少辛告辞后，便走向白浅。
“此事阿离也有责任，怎能让你家上仙把责任揽了去，岂不是我天族失礼？”
白浅低眉顺眼
“本就是我家上神的不是，只是不知阁下是。”
“天族太子，夜华。”
白浅故作震惊，忙向夜华行礼，却被一把扶住。
这……难道他看出端倪来了？不应该啊。
白浅自认为这易容换颜的法术自己练的精通，连折颜也看不出，可仍是不安。
“无碍，我家上神本就不在乎这个……
太子殿下，我还要替我家上神去送贺礼，恕无法奉陪，告辞了。”
白浅匆匆离去，留下夜华和团子在原地。
“父君？”
夜华刚赶到时便看到一女子在阿离旁边，虽看不清容貌，但身形却同素素无二。
可当自己刚要赶去一探究竟时，灯光大亮，那女子也踪迹全无。
夜华牵起阿离的手，朝前厅走去，却心乱如麻。
素素……是你吗？
素素……真的不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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