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
天接云雾,星垂平野。
白浅斜坐在一方柳树上,看着春风吹拂月夜,似荷上青荇,时有时无。
散心?
这番前来莫说散心,连最初的好心情也尽数逸散,收获的只有百结愁肠。
白浅不知该怨谁。
但这七万年来给她养成的习惯是,遇事应寻解决之法,而不是责任在谁,过错在哪。
夜华……
白浅这千年来已不怨他,恨更是再无半分。
当年种种委实说不上怪谁,若说是素素不谙世事,情深所致。
那她的一切经历也大多是因为自己的懵懂轻信,和夜华的一意孤行。
若真要怨,就怨自己学艺不精,为加固东皇钟的封印竟惹出这档子烂事。
白浅躺在树上思索数个时辰,终于打定主意。
若日后那团子在天宫过得不好,自己理当坦白身份,哪怕闹翻整个天庭,也要将团子要回。
若团子过得好,自己也没必要去找不愉快。
且不说夜华是否接受的了一个同那素素性情相差甚远的青丘女君,就是团子能否接受自己也是未知。
至于那夜华当年既是拼尽全力也要带素素回天宫,必是爱极了那温婉素雅的性子。
只是自己如今和素字真真是无半分关系。
但看今日夜华对那团子的紧张相,想来定是不会给自己这种做恶人的机会。
婚约是无论如何都要退的。
素素已经死在那天的诛仙台下,作为青丘白浅,自然没必要因为团子将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
白浅这辈子都不愿同天族那群“圣贤君子”有任何关联与相处。
哪怕一辈子不嫁人,靠着上头四个哥哥,白浅不信自己在这四海八荒无一立锥之地。
一番斟酌后,白浅抬头却发现天已大亮。
竟想了如此之久了吗……?
白浅欲回青丘,但自己从北海出来时都是用逃的,虽不知为何慌张,但那时委实镇静不下来。
只怪她那新晋的迷路法术过于熟练!
为什么会迷路啊,说出去真的会被笑话的吧。
我,青丘白浅,七万年前在昆仑墟拜师学艺,同墨渊“双双归隐”,封印东皇钟,终飞升上神,还是受四海八荒敬仰的青丘女君。
在一次赴宴回家的路上迷路了?
这已经是听到都说离谱的程度吧。
白浅边走边骂,碰到谁不好,偏要碰到夜华,害的自己连家都找不到。
不过说句实在的,就算她不遇到夜华,想靠自己回到青丘也绝非易事。
白浅一路走一路骂,走了也不远了,实在是江郎才尽,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天光未亮,自己这假眼看路也不甚清晰。我,青丘女君,四海八……
在我刚想把刚才已骂过一遍的话重复一次时,忽的一阵失重。
是,我掉坑里了。
准确来说不是坑,是一个规制整齐的地穴。
有没有道德?是没有家吗?遍地挖坑作甚?
白浅刚要发作,便看到一双男女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这这……是自己这个年岁能看的吗?
白浅顿时气血上涌,虽说做素素的时候对这男女之事略通一二。
可那夜华也算是正人君子,自己这一二是真的只是一二啊。
那二人见有人闯入瞬间停止动作,尴尬起身。
眼看着那男子冲上来兴师问罪,白浅心里直喊时运不济,便又将这账做在擎苍身上了。
那男子冲上来,待他看清白浅,神情却从恼怒转为惊诧,逐渐激动起来。
什么毛病?
白浅见这人也觉眼熟,可无论如何也没想起来。
“阿音,是你吗阿音?”
白浅心道不妙,知道自己是司音的人属实少之又少,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白浅还要想,却被那男子拥入怀中。
“真的是你吗?我莫不是在做梦?……”
白浅想起来了,这是自己万年前欠下的情债,翼族二皇子,离镜。
白浅无语,别了吧,真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浅将离镜推开,为防止他再扑过来,白浅用仙法设下一道屏障。
“原来是离镜翼君啊。”
白浅尴尬的笑笑,打扰便打扰了,偏偏还是打扰到这位……
“阿音,你不要这般和我说话。”
白浅心道好笑,就你当年所为,我今日在这里朝你捅上两刀也不为过。
不过是不让你靠近,你便怪我不好好说话?
只是白浅只想早些逃离,早没兴趣同眼前这个痴情男子纠缠。
“我与翼君早已恩怨义绝,阿音二字……委实不敢当。”
离镜却不依不饶,上前同白浅一通倾诉。
言语中也尽是自己如何苦寻不得,罪孽深重,情根深种云云。
照这架势说下去,怕是要和白浅来讲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若是七万年前的自己或许还有兴趣一听,可现在白浅只觉得可笑,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翼君,七万年前那事是一笔糊涂账,翼君无需日日记挂了,如今佳人在怀,何苦去想那前尘往事。”
说着朝榻上女子看了一眼,不禁感慨,这离镜口味真的越来越差了。
也不等离镜回复,白浅便转身离去。
近日怎的如此倒霉,先是遇见小太子和团子,又碰到离镜这说不清道不明的。
白浅怕自己又走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也放弃寻路,给折颜发了个短讯,只是叫他来接自己,说自己找不到家了。
折颜虽是来接,可一路不少嘲笑,将先前自己骂了一路的话调侃了个七八。
白浅也无力回怼,可自己就是不认得路嘛,又没有哪条天规说不认路还要责罚一二……
白浅回青丘后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嘱咐迷谷若是少辛来就将其引进来,不得怠慢。
迷谷先是一惊,以为是自己之前将少辛拦在洞外的事被姑姑知道了。
可见白浅没继续问,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少辛来的时候并无随从,不知是过得不好还是那桑集怕惹恼白浅,毕竟是自己悔婚。
可白浅根本不在乎这个,只是摆了些茶水招待少辛。
白浅是有些生气的,她气若不是少辛,自己和桑集的婚约哪怕是退,也是由青丘退婚。
自己也不至于同那和自己孙子一般大的天族太子订上婚约。
加上那情劫干扰心思,气愤更甚。
当年狐帝确实去天庭退婚,态度坚定,让人无法拒绝。
可天庭却百般推脱,死死拖延。
他们是真怕失去青丘这大山,就那纸婚约硬是拖到现在还没解除。
真想不通他们怕些什么。
白浅也看开了,待这婚退了自己就真的没人敢要了。
到时候等师父醒了自己便去昆仑墟修炼个把万年。
没有夫婿又怎样,自己还有爹娘,四个哥哥,整个青丘。
最最主要的,自己还有师父。
依自己所想,哪怕这四海八荒都容不得白浅生存,昆仑墟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少辛向白浅诉说着这婚约带出来的种种,白浅确实不大想听,但看她说的真诚,倒也不忍心打断。
“我怪你,不是因为旁的。
此事虽对我白浅这上□□声有所折辱,但我并不在乎。
可我白浅身后是整个青丘,你让我替青丘原谅你,我做不到。
今日即已说清,日后你我主仆也算缘尽,自此便天各一方罢”
不等少辛再说什么,白浅将破云扇递了过去。
“我许你一个心愿,不为旁的,就当是为你当年大婚,我没来得及去祝上一祝。”
“少辛不……”
“若是想不出便回去慢慢想,想好了便来青丘寻我。”
白浅的语气坚决,不容置否,少辛也知道姑姑并非真的怨自己,便也接过破云扇。
告别时的依依不舍是真的,让白浅不由得想起当年初赠破云扇的场景。
那时自己就是为了让少辛少受些欺负,但愿如今的破云扇也能起到这般作用吧……
这边少辛刚走没几时,便看到折颜匆忙赶来。
“呦,不知哪里来的仙风将你这老凤凰吹来了?”
白浅眼睛弯弯的,虽已是十四万岁的狐狸,却还像个未出阁的小女孩,
若眼睛还在,更是说不上来的明艳动人。
自从自己大好后,这折颜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有个消息,不知告诉你之后还能不能看到你这般悠闲自在。”
“什么?”
白浅很难想到什么事能让自己忙起来,难道……
“难道……”
“不错,你四哥去凡间寻小九的时候发现了你师父的一缕元神……”
“什么!”
白浅一步就跳到折颜面前,虽双目无神,嘴角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几分真假?”
“你糊涂了,若不是十分肯定,难道我是在这同你玩笑吗?”
白浅向后仰了仰,站稳后平复几番心情。
“你及来找我,可是我能做些什么。”
“要有一人下凡,将墨渊的元神带回。”
白浅只觉得胜利在望,便跃跃欲试。
“你急什么,听我说完。”
折颜看着她这副关心则乱的样子,真想记录下来等墨渊醒了让他好好看看。
“此番墨渊元神极不稳定,须有人将他元神好生看护,等一世渡完平安归来才算成功。
只是……”
“只是什么?
折颜,你好不地道,如此情急竟还卖得起关子。”
白浅有点生气,但既然老凤凰如此不紧不慢,想来目前师父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若真是看护却又不得使用仙体,若是仙人干预,怕是墨渊的元神没等被命运坎坷搏倒,先被仙气冲散了。”
见白浅还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折颜只好完全说清楚。
“要你下凡,投胎为人,伴着那元神活个几年。”
白浅的假眼承受了使用以来最大的张力。
白浅眼睛睁的不能再大,身体一斜似是要栽倒在地。
好在迷谷反应快点,扑过来将白浅扶住,才使她不至于跌在地上。
又是……凡间吗
“只是这次你可以不用失忆,只需要要你投为凡胎俗体,身上不带一丝仙气就好。
不过是从初生至死亡,经历一次彻底的凡人生活。”
白浅苦笑,真是想不通究竟是师父元神历劫还是自己历劫?
只是听到自己可以携带记忆,白浅心里便踏实了不知几分。
“我去。
与其在这里毫无用处的等,既然有目标,便让我再跳一次诛仙台,或再封印一次东皇钟我也去得。”
折颜看着白浅这般神色,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你当真想好了?此一去不比你天劫那次,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白浅眯缝着一双眼睛朝折颜笑。
这老凤凰……
若说四海八荒谁最懂她,想来除了师父就是这凤凰。
如今他却说得出这种话来质疑自己,是当真以为自己不甚清醒吗?
“折颜,你懂我。”
是啊,眼前这人是小五,哪怕自己现在让她去历九十九道天雷,她也会奔赴雷场催促行刑的。
真不知道,待墨渊醒来知晓这一切,要拿什么才还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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