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两双脚步一前一后地走在狭长的楼道上，身边挂着醒目的条幅“反思昨天，把握今天，奔向明天”。
8年前的货船上，赵国贵把烟灰弹进海里，内心忿忿：等我干完最后一次就回家。这样的誓言不知道他跪在妻子面前发过多少次，每次都是妻子心软或者自己受不了戒断的痛苦而不了了之。
在他决定要干这票大的之前，在妻子单位门口蹲了半晌，想从那婆娘身上套点本钱，他知道她身上还有钱。
没想到那女人大喊大叫，自己又案底缠身不敢引人注意，回避了。结果到了晚上，家里人去楼空，“可恶。”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不管她搬了多少次，他总能找上她，但这次却像人间蒸发。
管不了这么多，他踏上了前往境外运毒的货船，想着回来就能衣食无忧了，不过确实无忧，用自由换的。
直到赵爸第一次带芸杉来看他，他才知道妻子把她藏到大哥家了。也许是时间的关系，又或者是改造的缘故，他这些年慢慢平静了，意识到自己上半辈子做的荒唐事，最后还是自己的亲人来承担。
玻璃护墙里，赵国贵兴奋地拿起电话和赵爸问候起来，听芸晴在旁边说芸杉和她最近的趣闻，倒是芸杉无言，偶尔答应两句。
“舅舅，你不知道芸杉她在学校多厉害，女篮联赛无敌手耶。”芸晴搂着芸杉肩膀说。
“真哒，我们家杉真优秀，也不看是谁的基……”赵国贵随口一说，猛然感觉自己好像说了错话。
“对……是呀。”芸杉急忙接上。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芸杉还是懊悔自己没能多说点话，昨天可是在心中排练了好几遍呢。
她不恨爸爸，在没有染上毒之前，爸爸意气风发，充满干劲，也是一把生意好手。她经常等着爸爸下班回来给他讲上一则寓言故事，有时候开着小夜灯熬到半夜也值得。都是毒品害了他。
“叮铃铃……叮铃”，赵爸的小灵通响了起来，看着赵爸开车不方便，芸晴一把拿了过来。
“你好,我是赵芸晴，他妹妹。啊你说他在医院……严重吗？醒了呀，好的我们马上过来，谢谢。”芸晴挂了电话对赵爸说，“赵洋泽被大马蜂蛰肿了，在民众医院呢。”
“这小子天天瞎跑。”赵爸哭笑不得，“小菁，看来你得先陪我们去趟医院了，待会我再送你回家。”
“叔叔，不碍事，我们先去医院比较要紧。”徐菁心中疑惑，原来芸晴家还有一个哥哥呀，从前都是她来找我，而我偶尔去她家里也居然没有发现。
消毒水的味道时不时冲进洋泽的鼻子里，还有各种琐碎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十分吵闹，很像那年夏天自己待在产房门口的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渐渐清晰起来，看见柴航撑着头坐在他的床边。
“猪头，你醒了呀。”
“我被扛到医院啦。”
“对呀，那两颗马蜂包够毒的，你发烧了一整夜，兄弟们七手八脚把你背下山挂了急诊。”柴航满心愧疚，“好在没有大碍，不然我得吓死，毕竟是我组织的活动。”
“原来你怕担责呀，再说我这身子骨。”洋泽嬉笑着说，“哪会轻易就被两只小蜜蜂给弄死。”
柴航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我不是怕担责，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你突然就倒下了……很可怕。”
洋泽看到柴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想必他一整晚都在折腾。社团的人早已经走了，而他还在守着自己的点滴。
“好了，没事。”洋泽轻拍了拍柴航的肩膀，“快把镜子拿给我看看，我的盛世美颜回来没有。”
镜子里面赫然出现一张涂满酱棕色碘伏和油得发亮消炎药膏的大头怪。
洋泽白眼一翻，无情甩开：“拿走，再别让我看见这东西。”
这时赵爸她们也赶到了病房，可让芸晴两姐妹逮到赵洋泽的糗事了，哪能不好好嘲笑一番，随之里面又是一阵阵叽叽喳喳的喧闹。
柴航看到她们来以后，交代了一番就退了出去。倦意瞬间爬上脑子，连打几个哈欠。
徐菁推门走了出来，看见柴航还站在门口。
“你是芸晴哥哥的朋友柴航。”徐菁和他撞了个正面，便打了个招呼。
柴航看着这个说话很小声的姑娘，她穿着紫色连衣裙，背着一个绣着黄花的白色帆布包，渔夫帽拉绳挂在包的两侧。长长的棕色头发用一条紫色斑点的发带系在颈后，是那种整齐的鱼尾辫。她双手放在前面，露出窘迫的神情。
“是的，你记性真好。”柴航回答道，“但我还不知道你是？”
“我是他妹妹芸晴的朋友，我叫徐菁。”
“菁妹，他们家太吵闹你也快受不了了吧。”柴航笑着说。
徐菁心中一怔，从来没人叫过自己这样亲昵的称呼，又听见他这样说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正是为了让耳膜能休息一会儿才想逃离病房的，不禁耳朵发烫起来。
真可爱耶，和她说一句话她就害羞成这样。柴航装作没有发现她烧红的耳朵根。这个女孩太腼腆了，既然她似乎也不想待在这里，那就顺便送她回去好了，自己也能早点补个觉。
“看样子她们还要耽搁蛮久的，那我和叔叔说，让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好。”
……
柴航招拦住一辆出租车，把徐菁送进后座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柴航哥不坐副驾吗？”徐菁像一只惶恐的小鸟。
“我坐副驾晕车。”柴航撑着头，渐渐进入了梦中。
“嗯？”这时候徐菁才敢打量起他来。双眼皮柳叶眼，鼻子高高的，嘴唇水润偏薄，下颚骨棱角分明，皮肤像牛奶一样干净白皙。
徐菁还想近距离看他细长卷翘睫毛的时候，车子突然碾过一个减速带震得柴航倒进徐菁的怀里，吓得她连忙正襟危坐，而她腿上的柴航还在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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