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任谁都能想到此事定有幕后主使，但不论怎么问，阿灵都守口如瓶，只一心求死。
林娇气得直骂她没良心。
花柒蹲在她身前，轻声道：“阿灵，你我二人十年间虽为主仆，却是情同姐妹，你有何苦衷说出来好不好？我定护你周全。”
闻言，阿灵抬眼看她，泪如泉涌，却仍是死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到底是谁值得你用性命维护？”林娇带着愤怒的哭腔。
只见阿灵再次重重磕了个头，平静道：“小主从未将阿灵看做奴婢，阿灵也眼看着小主长大，今生能得遇小主，是阿灵天大的福分，只是阿灵作孽太多，欠小主的只能来世再还，若有机会小主一定要飞出宫去，做一只自由的鸟。”
话音方落，她猛然起身，冲着门撞了过去。
花柒被推倒在地，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林娇一声惊叫。
“阿灵姐姐……”
等她回过神来，只见阿灵瘫坐在地上，额角渗出了血丝。
扶雩气得脸色铁青，斥责道：“若不是太子殿下手疾眼快，你现在已经是困在这间屋子里的冤魂了，你想让小主以后再也没有安稳觉可以睡吗？”
阿灵闭着眼，无声流泪。
一直沉默不语的盛焱抬脚踹开门，一个带刀护卫即刻出现。
盛焱偏头睨了眼地上的阿灵，沉声道：“绑起来。”
“是。”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女声由门外传进来。
“阿柒睡醒了吗，要不要出去玩？”
随即，盛锦快步走了进来，但见到屋中情形登时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没人说话，只有侍卫麻利地将阿灵捆绑了起来，令她动弹不得。
盛锦瞧了一圈，瞧见盛焱时有些意外，“盛锦见过太子哥哥。”
盛焱点了点头。
盛锦扶住花柒的胳膊拉她起来，“阿柒，这是出了何事？”
花柒垂眸不语，任她将自己按坐在软榻上。
急脾气的盛锦啧了一声，指着还在抹眼泪的林娇：“别哭了，长这么大一点没长进，快说，到底出了何事？”
林娇吸溜了几下鼻子，将事情讲了一遍。
盛锦气得踹椅子，“这种事你们还磨蹭什么，不带去凤来宫那里审问，她能老实交代吗？”
言罢，不等众人反应，盛锦一把拎起阿灵，风风火火地拖走了。
“……”
房中渐渐归于平静，静得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花柒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敞开的门。
扶雩叹了口气，拉着同样发呆的林娇往外走，在路过盛焱时，拍了拍他的肩。
盛焱站了半晌后，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不怕。”
花柒缓缓抬眸，其中一片水雾。
“她是被带去皇后娘娘那里了吗？”她盯着黑色的面具问。
“嗯。”
“我要去，万一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说着，花柒起身便往外走，盛焱没有阻拦，只跟在她身后。
一行四人匆匆赶到了凤来宫。
薛皇后坐在上首，正闭目按着太阳穴，阿灵跪在地上，盛锦愤愤地站在一旁。
见他们来，皇后问道：“锦儿带了人来，说是毒害小主的凶手，没头没脑三言两语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花柒欲言又止，终是无法开口，最后是扶雩禀明了原委。
闻言，一向温和的薛皇后大为震惊，怒道：“简直胆大妄为！”
阿灵只连连磕头，不停重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赐死！”
“来人，拖出去杖毙！”
“母后！”花柒急急阻拦，“阿灵服侍儿臣多年，此事定有隐情，还请母后明察！”
林娇也随她一同跪地恳求：“请皇后娘娘明察！”
薛皇后拧眉瞧了她们半晌，摆手令太监们退下。
“阿灵！”薛皇后拍案：“当初本宫是对你极为信重才将你派去东宫服侍小主，如今你竟做出此等恶事，是想打本宫的脸吗？”
阿灵吓了一哆嗦，慌乱磕头道：“奴婢、奴婢愧对娘娘苦心，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赐死奴婢！”
“你以为你死了此事便了了吗？你是本宫派出去的人，指使你行恶之人一日不揪出，后宫一日不得干净，本宫便一日不配坐在这凤座之上！”
阿灵猛然抬头，正对上薛皇后如刀的眼神，登时愣住了。
殿中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所有人都同阿灵一样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只震惊于第一次见好相与的皇后如此动怒，更震惊于她竟将此事看得如此之重，甚至提及凤座。
只见阿灵缓缓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头。
半晌后，她突然叩首在地，朗声道：“奴婢是受德庆宫孟小主指使，毒害花小主。”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
孟小主同花小主不睦之事，后宫早有传言，后宫之人也多少有所耳闻，宫中人事复杂，互瞧不顺眼面和心不和之事本也不算稀奇。
但是到了下毒害人的地步可就非同小可了。
“什么？”薛皇后惊得站了起来，“孟轻婉？”
“是，孟小主自花小主进宫便处处针对欺辱，初进蕙兰院之时甚至出手伤人，害花小主磕破手，花小主不想给太子殿下添麻烦，受了委屈也只字不提，此后更是处处忍让。”
“还有白孔雀之事，孟小主偷了白孔雀却倒打一耙，污蔑花小主手脚不干净，包括那年品香会之事，也是孟小主从中作梗，令花小主有口难辩。”
“孟小主还在宫中四处造谣花小主的身世，诸多言语羞辱，太多的事情奴婢数都数不清。”
“但是，奴婢最终也成了伤害好人的恶人，那孟小主用奴婢唯一的妹妹相要挟，若不肯为她做事便要了奴婢妹妹的命，奴婢走投无路，便在小主每日的雪梨汤中下毒，毒药也是孟小主所给。”
“奴婢罪孽深重，愧对娘娘和小主，来世做牛马再来偿还吧。”
说完，阿灵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嘴角流出深红的血。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盛焱便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
“怎么了？”扶雩蹙眉。
“死了。”盛焱道。
死了？
花柒心跳几乎停了一瞬，踉跄到阿灵身边。
她颤抖着伸出手，探了鼻息，摸了脉，眼泪夺眶而出。
时隔十年，她再次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除了林娇，这是唯一一个陪伴她长大的，她的亲人……
“好了，”皇后道：“将人拖出去吧。”
花柒眼见着太监将阿灵的尸身拖出大殿，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连呼吸都觉困难，胸口闷得胀痛。
盛焱将她扶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震惊过后的盛锦简直要气炸了，上前道：“皇后娘娘，孟轻婉竟如此歹毒，锦儿斗胆恳请皇后娘娘严惩，还后宫清宁。”
薛皇后闭目按揉着太阳穴，似是疲累，“此事非同一般，请皇上来处置吧。”
孟轻婉不仅是皇家自幼选定的皇子妃，还是将军府嫡女，孟大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儿，处置她绝非只是处置一个失德皇子妃那么简单。
赵公公领命去请皇上了，薛皇后一直闭目不语，不过看脸色，倒是没有了方才的怒气。
花柒盯着殿门的方向出神，阿灵的一席话言犹在耳，字字清晰。
她听到的是阿灵对她的疼惜，她受过的欺辱，遭过的污蔑，桩桩件件，阿灵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情谊是做不得假的，她在咬舌之前述说这些，分明是在替她鸣不平讨公道。
孟轻婉出身权贵，若不能被治罪，那阿灵岂不是白白的替死鬼。
想到这里，她恨不能冲到德庆宫去……
正这时，皇上来了。
众人皆诧异，皇上来得竟如此之快。
一番行礼后，贤真帝铁青着脸。
“去德庆宫将人召来，连同荣儿，一并召来，还有淑妃。”
不多时，后宫最尊贵的几位便齐聚凤来宫。
淑妃和盛荣满面惊疑，觑着贤真帝的脸色。
孟轻婉跪在殿中，极度的慌乱无措。
“父皇、母后，儿臣冤枉，儿臣从不曾同东宫的下人有过接触，那个叫阿灵的，儿臣也只知她是东宫小主的贴身侍婢，话都没说过，怎会指使她下毒呢？请父皇母后明察！”
“本宫问你，阿灵所说你为难花小主的桩桩件件可是事实？”皇后道。
孟轻婉脸色煞白，不禁咽了口唾沫，“那是、都是诬陷。”
“还敢撒谎！”盛锦站了出来，指着孟轻婉，“当蕙兰院的人都失忆了吗，当初花小主初进蕙兰院，打人侍婢，抢人抹额，害人摔伤手的人不是你？”
“锦儿，”贤真帝皱眉，“退下。”
“父皇……”盛锦不甘心，却又不敢抗命，只得退回淑妃身边。
“父皇母后，”孟轻婉趁机狡辩：“当年儿臣年纪尚小不懂事，同花小主有些不快，但只是小孩子一时之气，儿臣并不曾入心，甚至都不记得了，儿臣虽性子急了些，但最是胆小，怎会去为难东宫小主，那个阿灵不知受何人唆使诬陷于儿臣，必是居心不良，心怀叵测。”
盛锦冷冷地哼了一声，贤真帝瞪了她一眼，看向花柒，“事出因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花柒走至殿中，跪地叩首，“禀父皇，阿灵所言句句属实，自儿臣入宫以来，时常遭受孟轻婉的侮辱陷害，孟轻婉平日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纵儿臣再三忍让，她依然不依不饶，无事生非。”
“前些时日在醇王府赏花宴上，她故意想要让儿臣出丑，丢皇家的脸面，不仅如此，她还嫉贤妒能，算计温尚书府温小姐，害温小姐旧病复发，只因千秋宫宴上温小姐琴技超群，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你、你血口喷人！”孟轻婉气急道：“分明就是你个贱人设计诬陷于本小主，你……”
“啪！”皇上拍了桌子。
孟轻婉顿觉失言，登时住了嘴，随即换了一副面孔，眼泪说来就来，流的那叫一个汹涌，瞬间成了一个梨花带雨的可怜见。
“父皇，请恕儿臣一时失言，但儿臣今日不得不说，这个花柒，她行为不端，屡次勾引二殿下，单单被儿臣撞见便有两次，还不知背地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辱没我皇家颜面，请父皇做主！”
孟轻婉边说边不停抹着眼泪。
这一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后宫家丑？！
淑妃和盛荣瞪着孟轻婉，恨不能上去堵住她的嘴。
薛皇后难掩震惊，贤真帝则气得七窍生烟，嘴唇几次开合都没能说出话。
扶雩眉头紧蹙，最急的是林娇，皇上面前她不敢出言骂孟轻婉，直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而花柒只觉满腹无奈，孟轻婉不愧是个没脑子的失心疯。
但眼下她又不得不同这个失心疯纠缠。
就在她正欲开口说话之时，一抹白色倏然从她眼前掠过，随即便听“啪”的一声。
众人再次惊到了。
只见白衣飘飘的太子殿下抬手又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孟轻婉脸上。
“……”孟轻婉捂着脸不敢言语，只惊恐地看着黑色面具。
盛焱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冷利如冰刀。
“你若再敢欺辱我东宫之人，休怪本太子手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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