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小巷深处，“cohol”招牌发出蓝粉色的人造光。大门依旧紧闭，要在门上输入密码才能进入。
比起上次的人满为患，这天酒吧清净不少。封将看了眼手机，发现今天是周一，不过酒吧里还是零散地坐着几桌人，足以看出这家酒吧的人气。
与上次的迷幻摩登不同，今天店里播的音乐是千禧年后大众耳熟能详的华语流行乐。
陆雅正在吧台后面调酒，动作行云流水，见到言叶她们，没有停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言叶带着封将坐到了吧台。
今晚酒吧没有其他员工，上次那个沛沛也不在。大概因为人不多，陆雅一个人也能顾过来。
等陆雅送出去调好的酒，言叶才说：““我们来吃点东西。”
“那你们坐二楼？”
“是不是没开，我们在一层就可以了。”
“没事，你们是贵客，和那些酒蒙子不一样。”
陆雅没有控制声音，看来和今晚的客人都很熟悉了。邻桌一个女生听到还举起酒瓶对她示意。
言叶没有再拒绝，就带着封将一起上了二楼。
还是上次来的时候坐的露台的老座位。
言叶和封将商量了一下，封将让她随便点。本来也不是很饿，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一坐罢了。
“芝士面包冷盘，加点薄片火腿。两杯鸡尾酒，一杯特调淡鸡尾酒，一杯无酒精。”
封将注意到，言叶点的都是不需要开灶台的食物，店家晚上打扫也能轻松很多，属于默默为她人着想的行为。
最近几天，秋意渐浓，到了晚上，清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其实已经不适合坐在室外了。
看到封将揉了揉胳膊，言叶连忙问：“要不要坐回室内？”
“不用了，不至于冷。”
封将是真的懒得动。
言叶又要去车里给封将拿外套。封将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对言叶说：“你拿来我也不穿，坐下说说话吧。”
言叶无奈了，坐回座位上。
然而气氛却一时沉默，两个人都看着风景发呆。
冷餐准备得很快，不一会儿，陆雅就亲自给她们把餐盘端来了。
两杯鸡尾酒，给封将和言叶一人面前放了一杯，摆得颇具艺术感的冷餐盘放在封将和言叶中间。陆雅问：“只吃这些可以吗？都是冷的。”
陆雅大概是发现了言叶点餐的特点。
“可以，我们主要是聊聊天。”
言叶既然这么说，陆雅再劝，就好像催别人多点一些似的，便没有再说话。
“有事按铃。”陆雅说完，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烛光摇曳，老街巷中，只有朦胧的橘色路灯点缀黑暗，有一种大城市少有的静谧氛围。
这样的风景，容易让人模糊了年月。
得知言叶的心意，封将是震惊的，但是回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征兆。
从言叶对她的照顾，到在流言蜚语中选择信任她，在她危险的时候出现保护她，比起董瑞泽那些追求者更喜欢和她一起度过时光
因为言叶人好，才让她一直觉得当初言叶的体贴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是避之不及的。然而，换个角度思考，其实也可能是自己过于迟钝，让人无从下手吧。
“给。”
言叶把冷餐盘的面包、芝士、冷餐肉叠在一起，用叉子插上，像一个小三明治一样，递给了封将。
封将下意识接过，等吃到嘴里，才发觉接受对方的照顾有点太自然了。
她努力做出淡然的样子，问：“你当时约我去南湖公园还记得吗。”
南湖公园其实是两个人一直避免提及的事情，封将不辞而别，她们高中的关系结束得太过仓促。但是，如果不解决的话，将是两个人之间永远的疙瘩。
“嗯。”
言叶的反应比封将想象的要从容。
你怎么看我和言风的绯闻？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辞而别？
你会记恨我吗，还是
封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些想法。她不习惯于被保护，被照顾，不论是身体上还是情绪上，因为这种不适应，她也一向不喜欢追问、索取，因为一旦有欲有求，情绪上就会陷入被动状态。
言叶依旧适应得更好。
她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和那些人来往，我可以拉黑删除她们，以后不会和她们再有任何接触。如果，你在乎的确实是这个如果我猜错的话，当我没说。”
没想到言叶也会察觉到这一点，这个让封将觉得自己幼稚到难以启齿的理由。
不论是高中时候推波助澜的人，还是现在心怀鬼胎的人，封将看着就很烦。非黑即白的性格，不论怎么调整，都会继续存在，对于封将来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而言叶的圆融让她难以确定对方的心意，从而产生那种幼稚的占有欲？
因为知道对方并不属于自己，所以选择了远离。
“没必要，”封将说，“那是你的自由。”
“但是如果要追求你的话，如果咱们在一起的话，那我就不是完全自由的，我也是属于你的，你的想法对我很重要，我可以为你改变。”
言叶这家伙，有些方面像木头，有些话说起来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啊。
什么“在一起”“我是属于你的”封将觉得耳根有点烫，一定是被言叶的中二给感染了。
封将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高中时候，南湖公园你去了吗？”
言叶点头。
“你等了很久吗？”
“太久了，记不清了，但是第二天去学校听说你已经转学了，我觉得你这个人挺绝的。”
言叶说完，还笑了笑，丝毫没有埋怨的感觉，似乎只是在回忆很久以前一件趣事。
但是封将记得董瑞泽说的，那段时间，言叶状态不太好，打球受伤了也不何人说，还一个人在天台流泪。
“不记仇吗？”封将说。
“不重要了。”
言叶一边说，一边把柠檬汁和酱料挤在餐盘中的食物上，她动作优雅，一边挤一边问封将：“你要酱料吗？”
“无所谓。”封将说。其实她对食物没有太多讲究。
言叶把她那一半的一部分食物挤上酱料，但是还是留了几个没有酱料的，大概是怕封将吃不惯。
很多人称言叶为“女神”，虽然女神这个词这几年已经被用烂了，但是封将真的感觉言叶身上是有神性的。
在言叶身上，似乎永远看不到抱怨、记恨。
但是言叶毕竟不是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到她的成熟，封将突然觉得有些揪心。
如果有人放她鸽子，让她去一个地方等了很久，然后又彻底消失，她绝对会记恨一辈子。
南湖公园在当时算是一个很新的公园，离学校和言叶的家都不近，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
想到言叶一个人带着期待去那里，孤独等待，等到第二天得知自己已经转学然而，言叶自始至终都没与自己提过那件事。以言叶的性格，也不会与别人抱怨、哭诉。
如今说起来，也只是一句“不重要了”。
“本来以为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后来以为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了，没想到，这么突然，你就知道了。”
言叶的语气是自持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觉得没戏吧，你这人真的挺绝的。”
言叶第二次说“挺绝的”。
这次，言叶稍加了一点委屈自嘲的语气。
封将觉得，言叶又开始“施法”了。本来刚喝了一口鸡尾酒，差点呛到自己。
“你小心一点，我是追你，又不是要吃你。”
两个人静静地吃吃喝喝。夜已深了，她们都没有专门找话题去聊。但是就算一片安静，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播放音乐，因为太过于低沉舒缓，两人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
一个低沉的女声用法语在低喃，甜蜜的旋律，却也有种淡淡的忧伤。
封将开始观察言叶。
不论看多久，都觉得这个人很完美。
侧颜下颚的线条流畅，巧妙地介于秀美和英俊之间。这张脸，正面好看，仰视俯视都好看，睡着的时候好看，大笑的时候好看，运动时流着汗水也好看，像现在这样发呆还是好看。
察觉到了封将□□裸的视线，言叶也看向她，轻笑：“怎么了？”
封将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发奇想，说：“咱们去南湖公园吧！”
“现在？”
“吃完就去！”
和陆雅告别，她们上了车。此时已经过了午夜。
言叶白天还要回学校，封将随时要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但是她们谁都没有对这个临时的决定提出异议。
车开动没几分钟，就有零星的雨滴打在车窗上。
一场秋雨一场凉。后半夜只会更冷。
言叶关掉自动开启的空调，对封将说：“后座有外套，你先穿上。”
午夜的城市依旧灯火璀璨，但是车流量明显小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不得不打开雨刷器了。
封将看向窗外。橘色调的光或者绚烂霓虹仿佛颜料一般，被雨水稀释后，顺着玻璃流下去。
很快，窗户上起了浅浅的雾气。言叶又打开了冷风去雾。
车停在红灯前的时候，言叶侧身，一把从后座拽过来外套，递给封将：“披上吧。”
言叶都把衣服递给她了，再客气就矫情了。
言叶打开了音响，一首跟刚才cohol里面的音乐风格相似的音乐响起。
缠绵的旋律，女声的低喃，很适合这样的夜色。
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程，大约快到南湖公园了，封将突然问：“你车上有伞吗？”
“好像没有。”
“那算了，等下不下车了。”
封将原本打算下车走走的。
封将继续看着窗外，过一会儿，只觉得车窗外灯光愈发暗淡，树多了起来，道路平坦，但是变得蜿蜒。
“这是哪里？”
“已经进了南湖公园了。”
“这是南湖公园？”
封将记得南湖公园就是一个沿湖的小公园。成城虽然是一座北方城市，但是城内有不少湖泊，很多公园、小区都是沿湖而建的。
“这几年扩建了几次，拆掉了围栏，已经是一个开放的城市绿地了。”
所以，现在的南湖公园已经不是她们记忆中的南湖公园了。
其实，就算公园没有改建又怎样？现在终究不是当初。
言叶打开了车顶的遮蔽，透过玻璃天窗可以看到道路两侧几乎相合的树冠，在雨滴的模糊下，仿佛一张黑白的水彩画。树越来越密，世界越来越暗。
等车最终停下的时候，周围的世界稍微亮了一点。
透过车顶的玻璃窗，封将发现原本笼罩在上方的树冠不见了。这里是道路的尽头，树木几乎在周围环成一圈，车就停在树包围的中间。
天空没有月亮，这里也远离了城市的人造光源。
言叶停下车，熄了火，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人造物的声音全部消失，雨声变得真切。车顶和四周的雨声仿佛将她们包围。封将已经忘记多久没有和自然如此贴近了。
“你经常来？”封将问。
言叶刚才停车动作的自然，丝毫没有此处没有路的惊讶，分明是早有计划。
“嗯，”言叶承认，“意外发现这个地方，之后就很喜欢来，开车就能到，一般没什么人，很安静。”
雨从车窗的缝隙溅到车内，雨势有点大。言叶又把车窗关上。
气氛宁静，让人放松。
言叶又补充了一句：“想你的时候，就会来。”
本来昏昏欲睡的封将又听得耳根燥热。
大雨滂沱，森林深处，四周没有路封将开始后悔自己的临时起意。这下无处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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