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宋玉躺在美人塌上吃葡萄，一颗，两颗，连皮带肉，好不快活。

        殿前卷起凉风，它因上午吃多了柿子心头槽得很，仍拽着宫女给它打扇。

        夜半三更，小皇帝还未回来，可怜宫女摇得手腕酸痛，只能咬咬牙，恨自己投错了胎。

        人不如猪，委实凄惨。

        趁宫女去换果盘，它哧溜蹿下地，撞翻枕屏，撒开蹄子欢快地消失在殿中。

        它原想模仿文人风雅，来赏个夜作个诗填个词什么的，却兜兜转转半天，被这迷宫般望不见头的巨大皇城弄得半分情趣也无。

        浮云遮月，有大片开得嫣红的花束隐于黑暗，淙淙泉水响在耳侧，青瓦白墙下，一树玉兰依在小山旁随风料峭。

        四方天地间，遥遥立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有落叶打着圈儿从他发顶飘至发梢，他广袖垂地，微屈膝拾起，一张侧脸叫月光衬得莹若精致。

        宋玉踏在枯枝堆积的石板路上，只觉得眼前一幕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似是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惊扰到，他微微侧目，月色流萤打在他冷然的面庞上，一席紫袍坠了万千星光。

        他低低笑了，嗓音沉如幽潭：“倒是许久，没见着一个活物了。”

        宋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肩膀抖了一抖，他不是，想干锅了它吧……

        连忙换上讨好的笑，颠颠儿地摇着尾巴在他脚边卖力转圈圈。

        “唔，还是个，如此有生气的。”

        他唇边依稀挂着笑，正待伸手抱它，“嘭——！”一声，几尺外，六角玲珑宫灯轰然落地。

        烛火明灭中，小皇帝冷着脸踏月而来。

        宋玉的肩头抖得更加猛烈。

        天空突然飘起零星小雨，不过片刻，势头陡然倾颓，雨珠成串地砸在青石板上。无根水自砖缝中汩汩溢出，像大朵大朵恣意盛开的花。

        宋玉踩着水花喃喃自语：“那什么，下雨了……”

        大家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要乘着暴雨拥抱自然挥剑练功以达到天人合一无尚境界之类的，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要紧……

        紫衣男子先开了口，语气淡淡辨不出情绪：“你今日，倒肯踏入这无琼宫了。”

        小皇帝神色一怔，半晌，错过目光，盯着屋檐下蔫着脑袋的宋玉低低道：“朕，只是来寻个东西。九……皇叔。”

        宋玉猛一抬头，恰巧撞上半人高的石阶，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小皇帝敛了眉瞪它。

        宋珏——小皇帝口中的九皇叔，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连，婉转在二人间，饶有兴味地浅浅笑开来：“你如今倒是找了个好借口。怎地，十年光景，仍旧抚不平圣心？”

        小皇帝不多言语，揣上宋玉就走。

        新月微弦，无琼宫又归于死寂，徒留半分萧索，伴着月下寡人孤身只影。其中各色辛秘，夹了咸咸涩意，直叫人不忍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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