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考虑到此情此景实在不很下饭，再说下去只怕会消化不良，宋玉很快转移话题，两口唆完雪燕指着身后飘逸的床幔试探地问：“诚然我犯了天大的错，今晚我还能跟你一块儿睡不？”

        小皇帝淡然地瞟了它一眼：“不能。”

        宋玉凄惨望天。

        九月十八，肃秋。

        甲光向日，猎风鼓荡。

        三千铁骑整齐划一地列在城门外，小皇帝立于宫墙之上，俯首看眼前一身玄色的宋羌，只一个点头，宋羌立刻心领神会。

        “殉阵礼”开始，屠宰好的牛羊被抬着绕队列左右一圈，毛先贵一脸肃穆，亲自接过青铜器皿，将牲血淋在一把金铎上。

        宋玉站在小皇帝脚边，隐约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只觉得此礼未免有些残忍。

        但，死亡，向来是战争不可避免的永恒主题。

        待鲜血焚尽，将士们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大军拔旗而起。

        三声战鼓，出征，在即！

        雍和宫外，一名行迹鬼祟的女宫人悄悄塞了张笺子进去，细看穿着，像是制衣局的人。

        宫内，襄太后展开信笺，寥寥几字，却让她蓦地锁紧眉头。

        纸条在她掌心攥了许久，半晌，就着手边香炉掷了进去。

        火舌吞吐间，一切消失殆尽。而那道盘亘在她心头久久不下的疑虑却似添了油的灯芯，愈烧愈烈。

        转眼已是十月底。

        宋玉蜷成一团窝在小皇帝怀里，入秋后天气转凉，它虽看起来膘肥体壮，却异常怕冷。小皇帝白日里总是很忙，听小福子说他大半时间都待在在练兵场，可如今将士出征的出征，戍边的戍边，休假的休假，哪儿来的兵给他练？

        等他的空档它也没闲着，看书看得无聊了便拉上小福子等一众宫女，偷摸聚在偏殿摇骰子比大小，它手气不错，可怜小福子输了半年宫俸，还咬着牙不肯下桌。

        小皇帝忙完往往已是后半夜，有时太晚他便宿在议政殿里，不太晚的时候会回西承殿陪它用膳，吃饱喝足后两人斗斗嘴干干架，然后他将它踢去美人榻，它便抱着他的腿求他跟它一块睡。

        “我身量小，不会挤着你的。”

        它躲在被子下，只露一双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

        他碰它鼓鼓的肚皮，冷得扎手，突然觉得不能再任由它这么“裸奔”下去，于是剪了从前穿旧的短毛斗篷，给它制了件夹袄。

        听到殿前似有熟悉的人声，它勉力睁了睁眼，原是公费旅游的顾晏清风尘仆仆归来。

        小皇帝低头抿了口茶：“顾卿此去可查到什么？”

        它顶着茶香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顾晏清款款一拱手：“臣到达灵石山后便与徐城守共百余名工人开始破山，不过五日，山门大开。臣甫一踏入山头，手中的罗盘忽然方向大作，臣本以为罗盘受山中磁场影响而崩坏，不料片刻后竟又定住，牢牢指向东南方一角。臣顺着罗盘指引，在三元洞采石矶旁发现了此物。”

        说着呈上一个黑黢黢的布袋。

        小皇帝解开穗结，袋子里掉出一块翠色的玉。捧在手中握了握，触及生温，水色却算不得上乘。

        “这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顾晏清上前：“皇上请看此玉侧面，菱角勾纹处突然断开，裂缝中散布星点殷红的斑，此斑早已渗入肌理，不浮于表面，轻易看不出来。”

        小皇帝将玉举在眼前，果然，玉的右侧形成一个断面，在琉璃灯下折射出一道非比寻常的红光。

        “倒像是一块异色玉，被从中生生掰成了两截。”

        顾晏清眸中一闪：“凉城自古有个传说，如今虽年月久远不可考，但臣从当地一个世代采玉的老者那里打听到，此玉，”他顿了顿，“与皇上从前那块绯玉，同根同源，并称‘双生石’。”

        宋玉抵着脑袋的蹄子一滑，顺着小皇帝绒堆的紫貂领口堪堪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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