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延年恨
第十五章延年恨
蔚以使了禁术,进入了老侯爷神思之中。为了演好少芜,她不得不以命相搏。
她进入神思,一阵子神魂夺舍,殊死较量,她终于将一部分关于少芜的回忆引到自己的脑海之中。
记忆中,少芜随爹爹回元家,元家新娶了二嫂,少不得说些‘添丁’、‘发财’的喜话,就在这回,少芜带上了驳祁,说是带他个没落书生长些见识。
驳祁在侯爷府已近一年,蘼芜总爱玩笑,处处找茬揭短,驳祁总会在她面前对着下女说;“怕是嫁不出!”等着被她追着打,乱成一片。
有个女子出来时,周围都压着声,就连驳祁都多看了几下,少芜就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却仍旧喜乐着看。
“她的远山眉淡逸,姿态出尘,少芜你可得学学,不然”他傻乐着呆看,还不忘口中念念有词,“不然就嫁不出吗?”
她对着他,登时变脸,摔了桃木金丝桌,掼了请帖,冷着脸,“你是个奴几?她不过就是个元家养女元绮,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你,不然倒像是我们侯爷府先乱了尊卑,坏了社稷根基!”
元家的人上了心,请来了侯爷,少芜看到她爹爹,微微行礼,就冷着脸回身便走了。
“少芜,要回去吗?”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从元府后香堂跑出来。她远远地瞥了他一眼,却是站住了。
“无所谓会被青天一角窥探,被细茸斜飞的合欢所调笑,我便是此时有了思哲的妄念,想捂却怎么也捂不住,罢了,便让它带濡湿和烟灰,去往那天光下晾晒吧!”
她立在此处,不偏不倚,听他说着话。深深看了他,微露出牙白色的脖颈,瑟缩了一下。
“有病!”漠漠然回身再同元家长辈说了些吉利的话,又坐了回去。
“你总是戾气太重。”驳祁还是说教的意味,那少年却是满怀欢喜地坐了过来,“少芜,你的,受伤的小指怎么样了?”
他拉起她的手指,小心吹了,放到她眼前,“傻了?”笑得露出了两粒虎牙,一小些粉嫩的牙肉。
他瓮声瓮气唱着方才为她离席说的一段,“姨娘的书稿,这话你记得清?记不清了也无妨,我依它做了调,变曲‘延年恨’。”她正讷讷不想着辩解,就叫驳祁学了。
“元埙未,你可是元家正经血脉,怎么也比那外头破落户,捡来的强吧!”少芜的刻薄倒是没有吓退埙未,“当日她要换名字,可是少芜你大方,说将我给你取的名字送她的,现在倒是小气起来?”
“别跟我提这个,一提我就急,凭什么她来了,我跟你的婚约就得解除?”
“少芜,族人说元绮是我的妻子,可我不要他人,你将是我一辈子的元绮。”
虽然在少芜看来,这只是一种打趣方式,只是在生气自己的凭什么被这朵盛世小白花夺了去,却没有以己度人,清楚这话语的份量,其间错杂关系的利害。
几日后,少芜脖子上砂砾疼痛,心惴惴不安,听刚回的小厮谈论地王发了怒,路上连裂了好几个大缝,吞了好些人。
她抱着被子发着呆,“《苍族本论》叙事有法,诚业已难全,反推乱神怪力,可笑”
她推开窗,看着立在旁的驳祁,“虽欲弗许,为之奈何?”他顺着光影,韶光鎏金的窗,看向窗中的她,鞠了躬。
“前天晌午,姑娘托人还我手按书童契,在下便要走了,小姐珍重。”
“答非所问!谅你无能,你所去勿要又被哪家收去,终其一生,翻身无望。”
驳祁去了两年,梢头乱鸦叫了欢哑,她的性子也持重了些。她往灶肚子里添了些柴,搓着手,听出外回来的下女讲话,倒也有趣。
“小姐,今年新科殿首是咱们埙未少爷呢!”少芜笑得呛了喉咙,“怎么成我们家的了,你们这一个个看他这两年天天来我这转,就打趣我!”
“可没有,这第二名的公子,生的甚好,小姐你也可考虑考虑呢!”蘼芜刮了她鼻子,“我可不,我偏要这第三甲,你说好不好?”
“偏这第三甲并不出名,连名字都没听来,小姐也是贼厉害呢!”
少芜追她朝她腰掐了一把,又往她腋窝挠了,才放她走。
侯爷作为元家姻亲,又是皇族红人,照例携亲眷登门拜访新科头首。少芜被埙未请到了一旁,围着炉子,熬煮了药鸡,撕了一只羊腿,用刀一片一片切下来,慢嚼,不意未有膻腥,倒是口齿含了醇味。
药鸡大火烧熟,小火慢煨,添了一枝红梅,便成才子佳人,可少芜却不钟爱这雅致,拉着埙未要去打田鼠。
“这玩意土腥着呢!不甚好吃。”埙未嫌弃得抱着她的腰,被少芜一掌拍下来,“不为吃,就是冬天这时候,都城方圆百里,估计只有人和田鼠不冬眠了。”
少芜倒是兴奋得直搓着手,埙未没好意思告诉她还有好些动物不冬眠,看着她眉眼温柔,心里也很是爽朗,便满口答应了。
雪地里,少芜的绸帕掉了,其上绣满了蜀葵和垂丝海棠,她趴在地上,用手一掌一掌摩挲地面,想找出点痕迹,埙未拦腰抱起她上了马车,拉她的手呵气,又往他胸口一放,皱了眉。
“你家的帕子千千万,何苦非要这一条,这世上男儿何其多,可你非等这一个,你可知道这殿试第三是谁?”
他看着少芜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想必是知道了,驳祁早已去元府提了亲,在他自己新置的府上候着呢!”
“不,只是猜着了,我并没有等什么人,那绸帕是两年前进贡的,现在怕是想要也没有了,所以珍重。”
一厢之愿,话语而终。
驳祁约了旧主少芜和元家埙未用饭,到底是全能的厉害人物,自个儿下厨,全然不用他人帮忙。
可少芜才不管,她上前俯身,要去递碗筷,却撞入驳祁怀中,一时相对,场面分外旖旎。
少芜立马跳出怀抱,却想着驳祁方才触到她的指尖,低身的动作恰好瞧见他的鼻骨高耸,肤质细腻,是女子都会嫉恨的样貌,不自禁笑得呆傻,又想着男子宠溺情人就该保全女儿家的一双嫩手,养着女儿家的胃,才算魅力所托,便艳羡起元绮。
虽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与他无缘,却偏是动了那一丝尘心,“可这世上的事哪能那么称心如意的,凡人惜命随命,不是吗?”心内想着,倒也漠然了。
阿樛看到面墙而卧,神思游离的蔚以,就偷偷吹了火折子,烧着了一条碎布帛,扔进铜盆里,自个儿翘着腿靠在桌上,一副悠闲姿态。
蔚以嗅到烧焦的味道,猛地回身,从床上滚了下来,定睛看见他,就上前揪住他的领子,“你个兔崽子,怎么同我来一处了?”
阿樛哆哆嗦嗦抱住身体,“当然是和你一起来的呗,在外边寻你,冻死我了,你这一见面还这么粗鲁,呜呜,阿以,你不爱我了!”
蔚以瞪圆了眼睛,“我何时说过我”阿樛仍旧弓着腰,不依不饶攀着她的肩,“你明明就是,彼时我们多么亲热,现在连宽衣解带都没了功夫吗?”
蔚以回想到她来时为了套话所说情话,总归是误了一个良家弟弟。看来还得掰回去,想想就脑壳子生疼。
“阿樛,你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少年,我本以为我只会对他如此,可是今日我使用禁术,看到驳祁,又怎会,那么心痛?”
“罢了罢了,终归不过入戏太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以后不敢面对那猥琐的盟友,一样的面皮,给人观感却不同的驳祁。
这时的蔚以丝毫没有觉察出阿樛的异样,那种愠怒又心酸无奈的神色。
“阿以,禁术是会要人命的。”阿樛还是打破了这易碎的平静。
“我知道啊,可我…是精怪啊!”蔚以笑呵呵,似乎没有一丢丢的损伤。
阿樛的浅浅梨涡,灿若星辰,和柏涂的面容重合,蔚以便愈发觉得心郁胸闷,难以排解,陷入昏沉,没了知觉。
晚风吹得人醉,四周湖光山色。阿樛随之打开了香炉,炉烟袅袅,他将红拂掩在其上。这湖水渺渺之态,煞是好看。
“蔚以,我求人求己求佛祖,也终归只是想你歇歇的。”
“你可以慢,我可以等。”
阿樛披散着发,目光却是静定得吓人。
他高昂起细腻白净的脸,任凭烈酒从嘴边漫出,一滴滴浸了脖颈,染了鸦青色的外袍。
大昭国的上夷国师此时也在回顾往事。
那日,上夷看完卷宗,走向元绮,低下身来,抚上她的头发。“你这好似缺少什么呢!”说完便令人取来藕紫色的冠带,绶带鸟的纹路。那鸟停在杜若上,花蕊托出,精巧得很。
“你想当本座的女人,呵,倒是那驳祁不愿呢!”上夷挑了挑她的发,将冠带放上。
“驳祁他怎么能与大人相比,我与他并无婚约,那我和驳祁就当婚嫁无干,国师还担心什么呢?”元绮挪正了她那冠带,轻声细语道。
上夷后将元绮安置在“袅秋院”,虽是寻常女官,可是布置却很寒酸。而那接过卷宗的公公却在她转身走后,朝她背影啐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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