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空逐渐变成铅灰色，太阳隐去了踪迹。傍晚时分，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北方的小城，冬天里天黑得早。此时还未到供暖的时节，骤然降温的天气，可真是苦了那些还未来得及准备厚衣物的高中住校生们。
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c市二中高三35班的教室里，周橦从课桌上抬起头，望了望窗户外面的鹅毛大雪，叹了口气，视线又落回到面前摊开的错题集上。
她缩着手脚，刚准备将错题再誊写一遍，一旁的张昭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今晚发的数学卷子你做了吗？给我看看，我跟你对下答案。”
周橦拉了拉自己单薄的校服外套，试图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写完了，不过你怎么不问靖哥要，他数学比我好。”
“靖哥？还是算了吧。”张昭抬头望了望斜对面仍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的钟靖，摇了摇头，小声地道，“我找他要的话，他又要跟我念叨没完了。”
周橦听了，倒是挺认可他这种说法，于是将自己的卷子递了过去：“有不一样的答案你再好好看看，不行咱们再去问靖哥。”
“行。”
周围又陷了短暂的安静。错题订正完，晚自习的作业也写的差不多了，周橦补完了要例行检查的“每日计划”本，从书桌里抽出生物课本，准备复习下明天的内容。
大概是从小体质差，班主任开门进来的时候，冷风夹杂着雪沫，让坐在门边的周橦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坐在她对面的靖哥，一瞬间就捂住了口鼻：“周橦，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周橦一边小声地说着抱歉，一边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捂住了口鼻：“应该不至于，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我鼻炎恐怕又要犯了。”
一旁的张昭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冷不防瞥见讲桌上盯晚自习的班主任的目光，一瞬间没脾气地低下了头。
作为c市重点，二中在省内名气很大。毕竟在卷中卷的高考大省，实行素质教育每年还能考上那么几个清北，一本率更是高得惹家长们眼红，于是生源倒也源源不断，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班里面，除了几个本市的学生以外，其余同学都来自于周边的市区。
二中的教学方法在省内也算独树一帜。作为素质教育的龙头，创新地采用小组学习法。简单地来说，班里按照学习成绩排名，每6人一个小组，分为aabb等级，a1学习最好也是组长。每个学习小组互帮互助，上课方式也不再拘泥于传统的面向黑板的同桌模式，而是六张课桌两两对头，拼在一起，方便组内学习讨论。
周橦所在的小组，靖哥是组内的a1，毕竟三年牢牢霸占着班内第一位置，名不虚传。周橦是a2，有靖哥在，永远的千年老二。在只能同性坐对桌的35班，班主任破天荒地让他俩坐在了面对面，以方便学霸们一起讨论问题。
而张昭是b1，坐在周橦的旁边，同组的还有曹睿，老潘和陈淼，六人从高一开始便同一个组了，张昭也因此在周橦旁边一坐就是三年。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抽拉桌凳的声音。时针已然指向十点，半小时后宿舍准时熄灯查寝。周橦交了晚自习期间写的各科作业，突然想起自己的数学卷子还在张昭那，于是转过头来问道：“张昭，我数学卷子呢，你给靖哥了没？”
钟靖是数学课代表，数学作业都是他负责收的。
张昭道：“给了，对了下也没啥问题。”
周橦哦了一声，跟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张昭一起往教室外走去。
虽然两人都是c市人，但不同的是，周橦住校，张昭走读。从高一开始，张昭家里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他妈妈前来陪读，所以每天可以走路回家。
出了教室门，周橦才感受到外面那刺骨的冷意，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真冷诶。”
“你明天让你爸妈送衣服过来么？”走到楼梯口，张昭开口道。
“他们最近比较忙，等周末吧。”周橦道。
“要不，我明天给你带件厚外套得了。”
“算了，我觉得还能再挨两天。不过真羡慕你啊，可以每天都回家。”
“那是当然。”
说话间隙，两人已经到了楼下，外面的雪势丝毫未减，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周橦向张昭摆摆手，往宿舍方向走去。
她自然没有把张昭的话当回事。三年的时光不长不短，他跟张昭算是合格的死党，三年里拌嘴吵架无数次，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有一件事靠谱过。
每天早读的预备铃匆匆地响过一遍，张昭这才匆匆地从教室后门溜进来。睁着永远睡不醒的惺忪睡眼，悄悄问周橦这节早读是什么。
有时候周橦就觉得很神奇，高三学习这么紧张，能够睡到忘我的，也就只有张昭一个人了。
毕竟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一夜无梦。等第二天醒来，雪已经停了。
高三的生活日复一日。六点半起床铃声响过，宿舍里便响起了起床洗漱的声音。拉开窗帘，雪后初霁，白雪都有些耀眼。
周橦从床上醒来，简单地洗漱过后，舍友们都已经去食堂吃饭了。她从来不喜欢食堂的早点，尤其是那里的西红柿汤，每喝一次就胃疼一次，很是神奇。
“橦宝，我先去食堂了，我们待会见。”好友秦小萌朝正在啃面包的周橦打了个招呼，“一会别忘了锁门。”
周橦应了声，满吞吞地又喝完了牛奶，检查了一遍宿舍，确保没有什么不合规要扣宿舍分的内容，这才锁了门，向教室走去。
穿过积雪堆积的操场，进了教室门，周橦第一眼就看见了座位上懒洋洋坐着的张昭。后者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跟周橦打了个招呼“早啊”。
一瞬间，她觉得今天仿佛比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要稀奇。
“你今天竟然没迟到？”周橦刚想要揶揄他两句，抽拉凳子的时候，猛然瞥见了自己桌凳边上，多了一个牛皮纸袋子。
那里面有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厚实的面料，大大的毛领，在这个冬天里，光放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温暖。
因为到的比较早，靖哥他们还没来，周橦将纸袋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这你给带来的？”
“是啊，怕你冻着，没衣服穿。”张昭道。
周橦哦了一声，突然觉得张昭也有那么一丝靠谱的时候。突然的降温冻得人没脾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意不去。想了那么几秒钟，周橦还是决定将他那羽绒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教室里陆陆续续地有同学进来了，今天的早读是英语，预备铃声响过，大家都从桌前站了起来，将凳子放在桌下，全体起立诵读。
张昭的衣服有些大，穿起来倒是有些滑稽。漂亮的英语老师推门走了进来，扫了一眼也没说话，毕竟今天特殊情况，屋里冷的可以让人不穿校服，而且周橦似乎总也很讨各科老师的喜欢，所以也没人过问。
早读时候书声郎朗，各种声音淹没在其中，这时候可以好好地开开小差，跟旁边的人说说话。
周橦捧着英语书，稍稍地向张昭靠近了点：“对了，衣服的事谢谢了。”
张昭稍微愣了一下：“别介，这么客气的吗。”
这时候英语老师从旁边走过，两人赶紧站好，假装读书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周橦第一次穿男生的衣服。
仔细想想，周橦还是对张昭挺感激的，毕竟高三压力大，时间紧，要是一不小心感冒就惨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自我要求极其严格的人，高中三年从来没有除了学习以外的念头，虽然长得是稍微好看了点，但市重点不允许早恋，所以她从来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概念。
虽然自己初二最丑的时候莫名地喜欢上班里的一个男生，然而在换班后也没有然后了，直到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二中，继续埋头苦学当了一个合格的学霸。
她第一次见到张昭的时候，是高一新学期的班会上。那天刚到新教室位置上坐好，周橦便遇见了初中的同学刘佳，两人正开心地说着话，突然刘佳指着对面的一个男生道：“橦宝，你说，前面的这个同学，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视线里的那个人长得很显小，虽然一眼看上去像是男生，但是长相很柔和，仔细看真的挺像那经典版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模样。
后来分组时，两人凑巧分到了一个组，周橦也有机会了解到了张昭的本质。
虽然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腹黑闷骚且胜负欲强。每次考完试，他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甚至觉得自己有机会超越周橦，结果三年下来，不仅一次没超过，反而次次都被对方拉下一大截。
后来他索性不竞争了，跟周橦两人做起了朋友，每天互黑也挺快乐的。
收回自己的想法，周橦瞥了一眼旁边背书的张昭，似乎觉得他还倒像是一个挺合格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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