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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生


  一切都陷入了恶性循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的越来越糟,就像是一截腐烂的木头在风雨里逐渐消糜,最终会被踩在脚下,或许很久以后它又会成为土壤的养分,可是现在展现的只有腐烂和破败。

  许苑越来越容易情绪失控,她变的偏执、易怒,甚至伴随着自残自伤。

  祁行臻见过她站在临着悬崖的窗户边随时要跳下去,见过她把锐利的碎玻璃往手腕上送,有一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冒着被发现风险将满手是血的人拎到了一个有过命交情的朋友那里,那位朋友是个心理医生。

  他见许苑手腕处渗血的纱布,盯着她苍白的脸,问:“不疼吗?”

  许苑盯着窗外染上翠绿的树,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鸟鸣。她问医生,“你见过被火炙烤的人吗?”

  温和的医生摇摇头,说:“没有。”

  许苑惨烈的笑了,她看着从落地窗撒进来的阳光,微眯着眼睛看着光影斑驳,“我见过。”

  祁行臻无视了医生屋里禁烟的标志,斜靠着门框吞云吐雾。他听到许苑说:“我见过,被烧死了,甚至都能听到皮肉在烈火里烧焦的声音,我每晚都能听到那些人的尖叫,他们喊着······救命,救命······”她神情木然,没什么表情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着这句话。

  医生问:“你也遭受着火灼的苦痛,是吗?”

  许苑沉默了半晌,她低头扣着手,一点点用力握着手腕处纱布包裹的地方,直到更多的鲜血渗出来,她喃喃,“我不是,我是快要被淹死的鱼。”

  医生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自残。

  “鱼是不会被淹死的。”

  一直低着头的人有些疑惑,抬头看医生。“不会被淹死?”

  “对,不会被淹死,鱼是生活在水里的,离开了水才会死。”

  她又低头沉默了,纤长细软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剪影,她攥着裙摆,握紧又松开,又复握紧。“可我是那条会被淹死的鱼。”

  医生的视线又投向门口站着的青年,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对许苑说:“你的手很漂亮,真像是弹钢琴的。”

  “我想用这双手来杀人。”

  “杀谁?”

  她弯唇笑笑,“自己。”

  “为什么?”

  “讨厌。”她抬头看着医生,用那双清冷的眼睛静静的盯着他,问:“医生,你也讨厌我,对吗?”她语气带着些迷茫和可怜,像是大脑极度不轻信时问出的话。

  医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片刻,“怎么会呢?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才对。”

  “不,他们都讨厌我。”

  “他们?”

  “父母、朋友、陌生人······他们都讨厌我,讨厌我没用,讨厌我软弱。”

  “总会有人喜欢你的。”

  “我讨厌他们的喜欢。”

  烟已经烧到了尽头,不小心烫到了手,站在门口的人深深的望着那个已经逐渐丧失理智的人,一颗心在不断的往下坠。

  他几步走过去,拉起了她,将人又带回那个无人知晓的房间。

  看了医生也没用,半点用都没有。回去之后的许苑还是疯狂的自残,像个神经病,一个被他逼疯的神经病。

  她自寻思路的行为让他更暴躁,原本还愿意维持的丁点儿怜悯和温和全部都消失殆尽。他不让她死,在她情绪失控的时候就抱着她、绑着她天翻地覆的做|爱,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

  他白天千方百计的防着警方的搜查追捕,晚上就和许苑一起发疯。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血腥和獠牙再没有任何遮挡的全部露了出来。

  在一个晚上,他折腾够了,将破布娃娃一样的人甩在床上,解开她手上的捆绑,摔碎了一只杯子,捡起尖锐的玻璃碎片。

  他像是暗夜里游走的鬼魅,一步步挪到床边,捏住许苑那只满是痕迹的手,将碎片塞到她的手里。

  原本清隽的脸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疯狂,他大力握着许苑的手,将碎片扎进了胸口,正对心脏的位置。

  带着诱惑的语调,“扎进去,小苑,扎进去。”

  有些病态的苍白脸上还是清冷和麻木,她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甚至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会甘心被他们抓住,更不会回头,‘回头是岸’也就骗骗傻子。”他似乎是叹谓着,“所以你要想报仇,要想离开,那就杀了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麻木的看着血流,任由他攥着手腕,也没有反抗。

  “死在你的手底,也是另一种满足。”他浅笑着,痞气又疯狂。

  引诱着,刺|激着,想要她捅进去。这个碎片,要命足够了。

  夜是重墨,浓重的往里加多少水都化不开,铺天盖地的将无助的人卷入其中。她的逐渐急促,握紧了那个碎片,意识在疯狂的叫嚣着——捅进去。

  她手腕用力,却在往进送的那一刻,触到了温度,是人的体温,鲜血的温度,心跳的频率。

  活生生的人。

  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睫毛颤抖着,最后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她咬着下唇,这一瞬间丢失的理智猛的回笼,什么打湿了手臂,布料的水渍越来越多,晕染着。

  手腕的力道松了,沾了血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切都安静下来,她被拥进怀里。

  大口呼吸着,却赚不到片刻的喘息。

  “不逼你了,以后不会再逼你。”她听到他缱绻又恶毒的话,“你的眼泪从来没有一刻是为了我而流的······许苑,很遗憾,你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我,也摆脱不掉。”

  ·

  这一晚的失控让许苑安静下来了,至少是恢复了理智。

  她不再自残自伤,只是比以往更加安静。

  祁行臻也并不总是待在这里,有时候好几天不回来,但是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守着许苑。

  又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在一个傍晚雨后,三四天没回来的人回来了。

  他身上的黑色短袖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也是湿透的。

  湿漉漉的人走过去低头看着盖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的许苑,半晌他蹲下来,几乎是双膝跪地。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紧抱住了许苑的腰,埋头在她的怀里,半晌没有动静。

  被雨水洗刷的更加澄澈的天,那抹透过厚重云层的残阳有着慑人心魄的光亮,像是鲜红的血,又像是开到极致即将颓靡的花。

  “她死了。”

  许苑听到埋首的人低哑的一句。

  也只有这么一句,再没有任何话语。

  可这个冰做的,冷血无情的人却像是个丧家之犬。

  许苑不知道,祁行臻在来之前目睹了沈清被击毙的过程。

  那么多警察围攻,那个疯狂的女人一遍遍提要求。

  她说:“我要见宋铭。”

  “让宋铭来!!”

  没人会理会一个疯女人。

  她还在喊着那个名字,在癫狂之中被击毙,身体像飘落的柳絮,轻贱又不被人注意。

  ··
  医院,小周正抱着孩子逗弄。

  年轻的警官霍研坐在床边,两手向后撑在床上有些无聊的仰头看着白色吊顶。“你说真的会有人来找孩子吗?这都快三个月了,别说是人,连一只狗都没来。唉,我们待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小周逗弄着孩子,“你管人来不来,卢队交代的任务完成就好。”

  霍研叹口气,又将视线移到小周身上,“小姑娘家家的,现在满身母性的光辉。”

  小周闻言抬脚踹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霍研立马举手投降,“我错了,错了······什么母性光辉,你那是仙女下凡。”

  见小周抱着孩子温声细语的模样,他又惊奇又好笑道:“我看你倒是挺喜欢小孩儿的,现在活脱脱一个新手妈妈,哪里还能见昔日母夜叉的半点儿影子?”

  小周抬脚又踹他。

  踹完视线又回到怀里的孩子身上,她看了一会儿,由衷的说:“这小孩儿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霍研也凑过去看,只见抱在粉蓝色小毯子里的婴孩儿眼珠黑的像葡萄,活脱脱像是会笑会哭的洋娃娃。忍不住也逗弄了一下,“别说还真是,可惜生错了人家。”

  小周抱怨了一句,“说什么呢你?!”

  霍研看着孩子叹了口气,“今天去买奶粉的时候还碰到了护士,她说这小孩儿可怜,出生后连亲妈都没见过,现在还顿顿喝奶粉。”

  “······最可怜的不应该是她爸爸还是通缉犯吗?”

  霍研抬眸看了一眼,半晌干巴巴的评价:“你开口才是杀·人诛·心。”

  “事实而已。这小孩还真是会长,专挑着爹妈的优点长了。”

  “怎么,你见过那两人?”

  “今天早上在卢队办公室,看见了照片······女人很好看,听说还是拉大提琴的。那男的怎么说···很清隽帅气,看起来还真不像毒·枭。”

  霍研听到她的话当场翻了个白眼。

  小周没理会他,注意力又回到小孩身上,抱着她满病房转圈圈,“希望行动顺利吧。”

  霍研指了指孩子,“那她可就没爸爸了。”

  “她要是有爸爸,那有很多人就会没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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