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完工
村长以为程元洲放弃了这个念头，殊不知这人坐上回市里的车时候给自己的助理一个任务。
“你去打听一下那孩子妈是谁，把这个钱悄悄给她。”程元洲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毛票，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大团结递给助理。
周鹤看着手里起码有六张大团结，不由咋舌：“老板，这么多钱估计不太好给，刚刚不是听说那孩子的奶奶不好？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程元洲拿起边上的报纸摊开看了起来。
周鹤老实回答：“四年了。”
和程元洲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从港城发展过来的大老板，在港城那边有靠山，实际上也只有周鹤知道，程元洲在港城根本没有靠山，他能有自己的今天，全靠自己。
作为一个从最开始就跟在程元洲身边的老人，周鹤再清楚不过，这人有了钱不去首都，非要回到这儿，也是为了一个女人。
“还不能自己处理？”程元洲反问。
这下换周鹤尴尬了，他嘿嘿一笑，收起了手里的大团结保证道：“肯定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绝不失败。”
程元洲走后不久，杜招娣就挑着石块上来了，还没到休息吃饭的时间，杜招娣却没有再下去，因为下面的活都已经做完了。
“招娣啊，这次上工不仅有工分，还有承包老板给的工资，我给你算了，你能拿到十八块钱。”陈叔没能给杜招娣争取到福利心里有些难受，破天荒的要在账目上做手脚，这也是村长秘密答应的，“到时候报账，我和村长都说好了，给你报十块，剩下八块钱你自己偷偷藏好，别被发现了。”
终于有一个契机能让自己偷偷存钱了，杜招娣兴奋的眼尾微红，她捏着箩筐的手收紧，用力点头：“谢谢叔，我一定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陈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满意地点头：“虽然不改这么说，但是有机会，能分家还是要分家，你单过，那怕要养着那个不成器的丈夫，也好过伺候全家。”
“我明白。”这点道理杜招娣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只是还没有那个实力和许家对抗。
以前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杜招娣想着自己即将获得八块钱，心里有些激动了起来。八块钱，能做好些事情了。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陈叔拍了拍杜招娣的手背，忽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在杜招娣耳边说，“听我闺女说，她在市管会听见的，这两年抓投机倒把抓的严，但是上面好像有那个意思，以后可能不抓了，你注意打听一下，这两年多存点。”
投机倒把即将合法化，这是多么重大的改革，杜招娣眼睛都亮了，她捂住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陈叔笑着拍了拍杜招娣的肩膀，让她去后面陪着渺渺去了。
今天的妈妈格外开心，渺渺就算不看杜招娣，杜招娣身上的喜悦都能传到她身上了。
“妈妈，吃。”渺渺手里还有一颗程元洲给她的糖，她收下了糖，就是想要和妈妈分享，“和，叔叔，分享，渺渺给叔叔，一个蛋。”
坐在渺渺身边，杜招娣抱起了渺渺，听见她提到了鸡蛋，问道：“渺渺哪里来的蛋？”
“鸡，鸡，给的。”渺渺被妈妈抱在怀里，自觉地剥开了糖纸，然后反手塞进了杜招娣的嘴里。
这颗糖很不一般，杜招娣就算没有仔细看糖纸，从入口的味道都能察觉出来，她眼睛微睁，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沉默了，连刚刚的好心情都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现在的糖越做越好吃了，可曾经那个答应会回来带她走，给她吃一辈子糖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妈妈，不，难受，渺渺，疼你。”忽然扭过身子，渺渺伸手抱住了杜招娣的脖子，脑袋搁在杜招娣的肩膀上，细声细气地说着话，来安慰杜招娣。
被闺女安慰的杜招娣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了笑容：“妈不难受，等会吃了饭，妈带渺渺去钱医生那里好不好。”
“嗯。”
算总工分可不是小工程，等大家吃了午饭，休息好之后，村长就带着支书和会计过来了，简单和大家说了几句话，又确定了公布工分和分钱的日期，这才让大家散了。
劳累了几个月，今天提前下工，得来的半天也算是休息，不少人都选择回家好好休息，离开水库的时候，个个有说有笑。唯独杜招娣，沉默的抱着渺渺大步朝着村里赤脚医生家里走去。
敲开了钱学徽的家，杜招娣抱着渺渺略有些不好意思。
“钱医生，我想向你买两个鸡蛋。”手里还有上次自己偷偷留下来的五毛钱，杜招娣想着，怎么也能换十个鸡蛋了。
以往都是钱学徽找别人家换点鸡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换鸡蛋。
“你家没养鸡？”钱学徽没有直接答应。
他学过医，也留过洋，人不是不聪明，只是树大招风，那时候就被弄到这里来了。现在日子过的也舒坦，他也就没有了回去的心思。
只是想要在这里平淡生活，却不代表他会当一个傻子，钱学徽下意识就觉得这对母女有那么点问题了。
这个村里那家人没有养鸡，也就是多少的问题，虽然现在投机倒把不合法，但到底不是以前，养鸡养猪也不是问题。
“家里的鸡蛋轮不到孩子吃，要是找别家换了拿回去，也是给她堂哥吃的，”杜招娣知道不说实话面前的这个赤脚医生是不会让自己换鸡蛋的，她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情况，“我家渺渺马上就要四岁了，还不如和她天出生的堂姐两岁大，再不吃点好的，我都怕留不住她。”
这个留不住，在场的两个大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唯独渺渺傻乎乎的还听不懂，她看了看面前的赤脚医生，又仰头看了看妈妈，伸出小手摸了摸妈妈的下巴。
“渺渺陪着，妈妈，不走。”渺渺还以为杜招娣已经知道自己其实是一条小龙崽了，现在正在担心自己以后要走。
忽然间，渺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自己的傻妈妈在自己不能大展龙威的时候就被这样欺负了，以后要是自己真的走了，还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呢。
“好，不走，不走，渺渺要一辈子陪着妈妈。”杜招娣亲了亲闺女的额头，伸手又摸了摸渺渺有些枯黄的头发。
钱学徽沉默了片刻，松口了：“行，你每天早上去上工的时候把孩子送来，以后给孩子带上饭，等你下工再接回家，我挺喜欢这个孩子，以后就留下来和我学学医。”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杜招娣连连鞠躬道谢，抱着渺渺离开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等明天她拿上自己偷偷藏好的五毛钱给钱医生，这样渺渺就能吃十天的鸡蛋了，足够撑到下次在水库上工额外发的钱，到时候她要留两块钱给渺渺买鸡蛋，让渺渺一直吃。
杜招娣一开始也想过找村里人买鸡蛋，可虽然村里很多婶子都不喜欢王芳，但不代表她们就能守口如瓶，这要是哪一天被揭发了，渺渺的鸡蛋就断了。
而钱医生就不一样了，他原本就是从别的地方分配下来的，无儿无女也没有对象，在村里也是一个孤家寡人，平日里除了给村里人看病，几乎不爱和别人说话。
这样的人，就算是买他两个鸡蛋，也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说的。杜招娣心里打的小算盘可多，却没有想到钱医生竟然还开口说要教渺渺学医。
“渺渺喜欢学医吗？”安耐住心里的激动，杜招娣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渺渺，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晃了晃脑袋，企图甩掉杜招娣的手，渺渺不解：“什么是，学医啊？”
“学医就是，如果妈妈生病了，渺渺学了医，就能给妈妈看病了。”
“不学医，渺渺，也能，治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渺渺认真回答。
龙涎治世间万病，这可不是吹牛。
还不知道自己小闺女到底有多厉害的杜招娣却是笑着敷衍：“嗯，妈妈知道，渺渺最厉害了。”
同样不知道自己在被敷衍的渺渺立刻开心地笑了，她挪了挪小屁股，想要从杜招娣的怀里下来。
杜招娣可不敢让渺渺自己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让她乖乖坐好。
回到许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好在吃午饭，就连早上还在睡觉的许天成这会儿都坐在桌子边大口吃着土豆炖肉，这些肉，还是前两个月村里分猪肉的时候腌制成的，家里一共也没剩下多少。
“回来就去把衣服洗了，”王芳看见杜招娣回来也不觉有什么，直接放下碗筷使唤了她起来，“后院的鸡窝猪圈都打扫了。”
杜招娣早就在门口的时候就收敛了笑容，这会儿只是沉默着把渺渺抱回屋。
“等等，听说你们水库已经完工了，还另外有钱发，到时候你去田里上工，我去帮你拿。”王芳眼见着都招娣就要走了，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原来这是知道了这件事，今天才会烧肉庆祝。
可笑赚了钱和工分的人却连口汤都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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