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航海之梦（上）

维妮娜是一个超级大厨，她烤的牛排鲜嫩可口，令凯伊百吃不厌。坐在烧烤架旁看着维妮娜一丝不苟地往牛排上刷油，凯伊抿了一口上等威士忌，说：“刚刚还没说完，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如果我不是免费义工，你可是欠我很多呢！”维妮娜一边麻利地把牛排翻了一下，一边说。

        “那就还你呗，我可是不欠人情的。”凯伊歪着脑袋问：“你想要什么？”

        维妮娜斜眼看向她——这个自顾自喝着威士忌的女人已经双颊微红，眼神里带着醉意了。她哼了一声，把七分熟的牛排放到凯伊面前的盘子里，夺过她手里的酒瓶，说：“别喝了，不然我还没开始吃咧，你就醉了。”

        “没关系，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醉呢！”凯伊笑着，去夺维妮娜手里的酒瓶。

        “先尝尝我的牛排吧。”维妮娜说：“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喝。”

        “好吧好吧。”凯伊有些不悦地应着，拿起刀叉切割牛排。维妮娜则转身烧烤另一块牛排，一边烤一边说：“你刚刚说，要拜托我什么？”

        “哦。”凯伊放下刀叉，说：“帮我调查一下道尔森的生平，重点是他在1892年左右的交友情况。因为据凯瑟琳说，他和那个死灵师一起到了安德尼斯又一起离开的，所以他们很可能是朋友。”

        “他们竟然是朋友？”维妮娜吃惊地回头问。

        “这只是我的猜想。”凯伊耸耸肩说：“警察的直觉——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可能就像我跟你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维妮娜饶有兴趣地问，同时把烤好的牛排拿到桌上，坐到凯伊对面，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威士忌。

        凯伊小酌一口威士忌，说：“直觉啦，直觉！”

        她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变得这么话多和直截，醉酒的她比平时的她要可爱很多。维妮娜这样想着，笑了，又给她倒满酒，说：“调查一个人很简单，况且我还能使用大英图书馆的资源。我想明后天就能把结果给你。”

        “你太棒了，维妮娜！”凯伊大口咀嚼着嘴里的肉说。

        “淑女一点！”维妮娜看着她，笑了，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嘴里。

        凯伊收到维妮娜关于道尔森的调查结果是在周二上午：

        “道尔森-韦伯-赫索斯，生于1867年9月18日，卒于1903年1月2日。”

        ——只活了三十六岁吗？

        看着第一句话，凯伊皱着眉，脑际掠过一阵惋惜。

        “道尔森生于挪威中部的小城市特隆赫姆，父亲在一家酿酒厂工作，母亲是家庭主妇，他是家中的独子。因为身体原因，道尔森没有上过学，但是父亲和母亲教会了他基本的数学和语言知识，后来他又通过借阅相关书籍自修了物理学、天文学和化学。道尔森从小就对航海很感兴趣，非常崇拜达伽马和哥伦布等航海家，收集了大量航海书籍。17岁时，道尔森的父亲不幸因病辞世，这样他就不得不外出工作以照顾母亲并维持生计。在17岁之前，道尔森过的基本上是半封闭的生活，接触的人很少。他本人沉默寡言，很可能有轻微的自闭症。”

        看到这里，凯伊渐渐喜欢上了道尔森，或许是因为可怜他的生平、欣赏他的奋发自立，但更多的，是因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她知道那个“身体不适”指的是什么——赫索斯家族的诅咒。作为赫索斯家族的一员，道尔森一定也和她一样，看到了太多不该被凡人看到的东西，忍受着因异能而带来的身体不适，躲避着因灵眼而招致的种种厄运。

        凯伊喃喃地说：“不是我们沉默寡言，我们也没有自闭症，我们只是从小就被告诫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灵眼是家族的秘密，要对每一个人保密，否则整个家族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童年时，父母为保密将我们禁足；长大后，我们却因为不知道如何跟其他人交流而成了性格孤僻的人，习惯把自己封闭在某个角落里，艳羡地看着别人自然而然地交友、恋爱……”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又想到了自己——一个25岁了还未曾也不会谈恋爱的女人。从小到大，她只有维妮娜这一个朋友，只懂得跟维妮娜交流。虽然在工作中她也结识了不少人，但都是点头微笑打个招呼的交情，她不知道怎样跟一个人深入交往。她也曾试着面带微笑跟人交谈或者通过肢体语言表达热情，但连她自己也觉得虚伪滑稽。所以，她和除维妮娜外的任何一个人的交往都维持在一种表面上的、礼节性的、不涉及各自内心的层面上——他们可以聊很多，也可以一起大笑，但就是有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想到这里，凯伊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好有维妮娜，维妮娜是我的救赎。如果没有维妮娜，我会死吧？是啊，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她再次看向手腕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如果当初不是维妮娜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把欢笑和友爱带给她，她肯定不能走出过去的那段阴霾。

        不知为什么，凯伊突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悲哀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种负面情绪驱赶走，继续读下去：

        “1884年，17岁的道尔森开始在一家小酒馆做招待，并在一家报社做兼职。他曾负责过一个讨论人生梦想的报刊专栏，并在专栏里写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有朝一日驾着这艘船环游世界。”

        好远大的梦想啊。凯伊心想。不过这个梦想对于贫困的道尔森而言，应该只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梦吧？她叹一口气，继续往下读：

        “为此年轻的道尔森开始拼命赚钱。接下来的五年，他勤奋工作，成功将工作重心由酒馆转移到报社，并最终成为一名记者。当时他采访的大都是政要名人，现在所有人都已确定死亡，没有谁可能是死灵师。另外，在这五年里，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手。这段时间他仍旧是一个比较自闭的人，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

        “有理想，就够了。”凯伊不禁脱口而出，她想象着道尔森的日常生活，觉得那段时间的他一定非常忙碌，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但却很充实——为了心中的梦想不遗余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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