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侠义难为

　　由于庄适然逃走时刻意绕了几个大圈，也不怕杏花村的恶道人找来，两人放下心事，又累得很，一粘床便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吕烈先醒了过来，发觉庄适然就睡在自己旁边，小姑娘睡相一般，还把小脚丫放在自己的身上，不由轻轻一笑，伸了个懒腰，却惊奇发现，昨晚身上伤处上药的地方现在竟然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了，他眼珠子一转，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玉断续膏？”又觉得这老人绝不简单，看来这个奇怪的时空里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先有杏花村的庄家，后有这流岸村里的无名老人。

                  吕烈的动作惊醒了庄适然，庄适然睁开睛，窗外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不由娇呼一声，又闭上眼睛，好一会才敢再次睁开。

                  吕烈绕有兴致地看着她，她脸上一阵娇羞，这时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老人那慈祥的便传了进来：“小兄弟、小姑娘，起来吃早饭了。”

                  庄适然飞快爬起来，吕烈下了床，觉得能自己行动，也不好意思叫庄适然扶。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老人两夫妇早在饭桌上等着他们了。

                  早饭吃的是糙米饭和野菜，老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李庄二人平日吃的也差不多，这时觉得饿了，边吃还边说大妈做的饭好吃。

                  吃过饭，庄适然见吕烈行动还不是很方便，回淮晋一事只能再稍稍压后，便去帮大妈择野菜去了。吕烈则和老人聊天打屁，他两世为人，兼之口才不错，不时几个马屁不着痕迹放出，老人受用不已，几个来回，就把他当自己人了。

                  吕烈心里记住那“黑玉断续膏”，总想搞清楚是不是叫这名字，便有意无意地说道：“老人家，您的药很好啊，昨晚上涂了上去，今天就不觉得疼了。”

                  老人得意笑道：“那是当然，以前老朽上山打柴，不小心跌断了腿，又被野猪咬伤，回家用了它，三天就好了。可惜这是别人送的东西，现在也不多了。”

                  吕烈心里一阵失望，倒不是他对这个药膏有非分之想，只是好奇想了解一下而已。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说起老人的儿子，老人倒有些神伤，道：“前些日子胡人打下商国都城，听说要打过来了，老朽的两个儿子都参军去了，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他摇摇头，又苦笑一声，道：“还好他们的姐姐就嫁给本村人，平时还能照应一下。”

                  吕烈听了一阵心酸，这些天来，他隐约知道这时正在打仗，可他自己现在连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更不谈帮上什么忙了。

                  午后，老人的女儿也过来了，三十几岁的妇人，挺随和的，几人聊了一会儿天，那妇人便走了。

                  随后，庄适然扶着吕烈出门散步，用她的话说是，多动动筋骨对疗伤有好处。刚走了几步，庄适然眼尖，拉起吕烈往屋里走，吕烈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庄适然低声道：“我看到村头有几个道人，可能是那些坏人追上来了。”

                  眼看李庄二人的紧张神情，那老人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吕烈答道：“外面来了几个恶道人。”

                  那老人脸色也是一变，片刻却笑了，道：“兴许是收税的，老朽儿子参军，不用缴这军税。”

                  李庄二人不便解释，到房里躲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老人出去开门，只听到一声炸雷的声音说道：“老东西，交了军税没有？”

                  老人陪着笑回答：“老朽两个儿子都参军去了，上官说过不用交税的，这是族长的证明。”

                  那炸雷声不耐烦道：“那就是还没有交税了，三两银子拿来。”

                  老人惶恐道：“老朽两人儿子参军……”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李庄二人就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听到大妈的哭喊声：“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

                  哭声嘶声裂肺，那炸雷声似乎也有些奇怪，道：“这老家伙怎么这样不经打，这么快就没气了。”旁边一个献媚的声音说道：“那是尊者武功高强，这老家伙不经打那是自然的。”

                  李庄两人对视着，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怒火，庄适然就要出去，吕烈却想起另一件事，拉着她的衣衫摇头小声说道：“先不忙出去。”

                  庄适然有点不满他贪生怕死的作风，吕烈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要是出去杀人，只怕会连累老人家的女儿。”

                  庄适然悚然，明白过来，要是自己在这里杀人，只怕不一时大队的道士就会赶到，到时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只怕会连累老人的亲人们。她想得清楚，不好意思笑了笑。

                  门外那些道人想不到这么快就出了人命，又看到老人家里家徒四壁，也没了心情，跑下一家收税去了。

                  李庄两人听得脚步声渐远，从房间里走出去，却见老妇人正趴在老人的身上恸哭着，不由心下恻然，吕烈本来把这老人归类为隐居绝世高手的，但却想不到看到这一幕人间悲剧，一时也情绪低沉，庄适然压低声音道：“小烈儿，我要杀光这些坏蛋！”

                  他感觉到庄适然胸膛中的一股怒火，自己也产生了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愤怒，低声道：“晚上我们一起过他们的老窝，然后你杀人，得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老人的尸体就摆放在茅屋的正厅里面，老人的女儿女婿也过来了，一脸的悲伤，但他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知道老人的死是白死了，更是伤心不已。李庄二人帮忙打点了一切，眼看着天黑了，便告辞而去。老人家里办丧事，不方便留客人过夜，也不挽留。

                  庄适然出了门，牵来藏好的马，长舒了一口气，道：“小烈儿，咱们这便去替天行道了。”吕烈点点头，他们先前就问出了那些道士在村里居住的地点，这时有点要出气的感觉，吕烈觉得自己骨子里也是好战的，只是自己犯懒，没学好武功，遗憾不已。

                  两人趁着夜色，策马来到村子的祠堂外，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祠堂，有庄适然在旁，吕烈觉得自己心中的豪气就要破体而出了，庄适然叮嘱他看着马，然后抽出软剑，就要杀进去。

                  还没有什么动作，忽然旁边一条人影闪出，挡在庄适然前面，庄适然一惊，低喝道：“你是谁？”

                  那人影娇笑一声，道：“小然，两年不见，就忘记姑姑了？”

                  庄适然这时也看清楚了来人，惊喜道：“姑姑，真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我早来了，你们刚进村的时候我就来了，一直在跟着你们。”

                  庄适然奇道：“姑姑你来这村子做什么？”

                  那人摇摇头，道：“先不说这个，现在你要做什么？”

                  庄适然一脸兴奋，道：“姑姑，你在这里更好了，我们一起去杀了里面的坏人。”

                  那人笑道：“好啊，我们杀了这些人，然后明天看军队来这里屠村。”

                  庄适然惊问：“姑姑为什么这样说？”

                  那人冷冷看了一眼吕烈，道：“在老人家里时，这小家伙还懂得叫你别冲动，但这会儿为什么却想不到了？你想想，这些道人要是在祠堂被杀，那些恶人又找不到杀人的人，会不会迁怒于这条村的村民？”

                  吕烈听得冷汗直冒，他一直都没有想到这点，其实在他心里，人心还不至于如此卑鄙的，但此时看来，还是自己想错了。

                  庄适然却想到另外一件事了，道：“姑姑，那我和哥哥住的杏花村……”

                  那人冷冷道：“村民全死了，不过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给他们报了仇。”

                  庄适然一下呆了，她想不到自己终于还是连累了杏花村里的村民们，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吕烈却在一旁喃喃道：“难道，就得让他们为所欲为吗？”

                  “对！”那人道，“在某些时候的确应该这样，我们奈何不了他们，但是终有一天，我们会将他们踩于脚下！”

                  吕烈默然无语，心里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既然上天让自己来到这儿，那么自己就要改变这个现状，至少不能让这些恶道士横行无忌。他向着庄适然望去，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天渴望可以学到武功。庄适然没有他这般心思，却想起杏花村枉死的村民，自责不已。

                  那人却笑了，在一边拍了拍手，道：“好了，那么现在我们就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想下一步怎么走吧。”

                  吕烈回头看看那人，却见月光中，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在眨巴眨巴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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