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不知难得好别离
杜仲拍晕了磕在桌角的少年,嫌恶地提着沈辰霖往地上一扔,而后竟抱拳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好在,这时也无人在意他的态度。
百草携了天冬只冷眼瞧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并不吭声。先前她已听了这位沈三公子的斑斑劣迹,本以为他能那般在沈觥筹的眼皮底下做下那等龌龊的事还隐匿了如此之久,该是有些心机的,如今一见,怎是这般怂包模样。只怕,这“耆老”便是那位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军师了吧。
耆老……待目光近些,恍然瞥见他腰间的玉坠,百草目中又染了几分冰寒之色。
天冬觉出百草面色不愉,扫了一眼耆老一眼,转而看向正瑟瑟发抖的沈辰霖,那一副想要求饶却不敢有所动作的模样,像是有所了悟。
远处传来矫健沉稳的脚步声,却是裴秀领了一队人朝他们走来,目光相撞时,竟还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裴秀身侧,一个身着藏青长袍的年轻男子与他并肩而行,男子长了一双杏眼,瞳色稍浅,嵌在眼眸中,似有几分欢欣。
再几个呼吸,人已行至百草跟前,那陌生男子先是朝着她点了点头,便径直奔了沈辰霖而去。
百草无声望向裴秀,挑了挑眉,这便是他找的接手之人?
“这便是秀曾提过的人,他……”裴秀这句话还没咬完,便听原本还任人宰割的沈辰霖尖叫了起来。
“沈辰清!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找了这些人来害我,我要让爹废了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呜呜……呜呜……”还想再骂,却被沈辰清叫人堵了嘴绑走了。
“谢过姑娘相助之恩。只是现今姑娘的恩情恐不能相还,且盼来日,就此别过。”淡漠却不疏离,别有深意地望了百草一眼,沈辰清留下一言便匆忙离去,竟比来时还要急些。
百草仍笑不语,却是暗自点了点头,这沈辰清倒是个妙人。
不得不说,裴秀这帮手也找的相当合适,由沈家人出面,加上这兄弟相争戏码,自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往后这沈家是真正不能太平了吧。
“怎的不将这老家伙也带走?”杜仲看完了热闹,看到地上血糊糊的一团以及这血渍几步外阴沉着脸的白术,皱眉问道。
裴秀“咦”了一声,似乎也是刚刚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人便让我带走吧,也给你省些麻烦。”今日百草在院中头一次开口,却是向裴秀讨了这老人。
“百草姑娘……如此也好。”裴秀欲言又止,却是未做他问,罢了,这人应是无甚威胁了。
百草此时心中阴霾正盛,也没顾上一向掩不住心思的裴秀眼神中如墨深沉。
闻言,白术拔了耆老小腿上的剑,又在伤口上洒了些药粉,那动作可说不上轻柔,一番折腾下来,耆老还险些因这穿骨之痛抽搐过去。
疼痛之余,便是一阵酥麻,裂着狰狞大嘴的一尺长的伤口缩紧了些,虽也吓人,却是没有再流血了。
耆老闻着化在伤口处却还在散发的药香,瞳孔骤缩,猛地一抬头,待看清前方两男一女的长相时,下意识地拖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手要触地时却摸上了皮质的靴面,再惊之下,迅速地收回了手。
惊悚之感瞬间爬遍四肢百骸,面上也是虚得发白,冷汗连连,不用再思索身后之人的身份,能和那三人在一起的除了谷中那位便只剩下医卫之首白术了。
虽说是有消息称谷主又出了谷,可他万万没有想过会与他们碰上,自己做的这些事怕是谷主已经知悉,哪怕他已不是回生谷之人,也难逃责诫了。庆幸的是,他的那些东西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已抢先一步将之用在了百草身上了。
耆老本是去年被逐出谷的弟子,因他挂在《两生录》上的专长之处乃是房中秘术,受了不少弟子的嘲笑与排挤,才想着去偷拓谷中禁书来学,不巧被人抓了个正着。依着规矩,他便不再是回生谷的弟子,在外更是不得利用这层身份。
《两生录》便是记载着谷中弟子医术以外精通之术的册子,也是回生谷弟子身份的名册。
这番,百草正愁,这满院子被拍晕的侍卫如何处理,真正善后的人便来了。
顾沉搀扶着一个同茯苓一般年纪的少年徐徐而来,那少年走路脚步虚浮,一副强撑的身子也委实太过瘦弱了些,百草瞧着他的脸色,竟是连裴秀这一脸苍色都给比了下去。
想及之前顾沉所求之事,百草突然生出一番感慨来,“有个哥哥似乎也不错。”
一行人又回到了顾沉的院子,安置好顾渊与耆老,百草打发顾沉去收拾残局,又随手描了一张方子交给天冬去抓药,杜仲则是自觉地去厨房烧起水来。
院中,百草与白术相对而坐。
百草坐相散漫,一只手指尖磨着顾沉珍藏多年的骨瓷茶杯,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状似随意问道:“没受伤吧?”
“不曾,只是被人绑着上花轿的经历不太愉快。”白术答得也很是随意。
“你也发现了吧,耆老的身份。”百草给白术也填了茶,才执起自己的杯子递向唇舌。
“我已经传信给茯苓让他去查了,想来这几日便会有结果了。”
眼见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桌面上,划出几圈斑驳的影线,将湿未湿。
百草已然没了动静,她看那零星的雨滴悠然砸到茶杯中,将杯中碧波绿潭激出浅窝,又化成流动的弧线层层荡漾开去,正是入神。
白术的眼中,百草半个身子倾倒在桌面上,趴在那杯子前,眼中是光华无限,她的额发微微湿润,身上的白色也深沉了些,混在这阴雨天中,整个人都娇憨了不少。
恍有水珠擦着耳朵流入了脖颈,白术蓦然惊醒,这雨,终究是凉了些,“进屋去吧,当心着凉。”
空气中沉寂了许久,传出一道低沉的女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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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回返,天冬将采购的药材洒进装着开水的木桶中,叫顾渊在水中坐满三个时辰。
百草也趁此时机眯了一阵,便等药浴结束为顾渊下针。天冬几人自是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可顾沉却没那么淡定了,不是不相信百草,只是困了他多年的问题就要得到解决,心里不免会激动难耐。
倒是裴秀的反应有些奇怪,起初听闻百草医术了得时,也只是唏嘘一番,可这会儿,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开口说话了,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心事。
百草也装作没看见一般,不去猜想他的心思。
终于,这针灸起来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虽然顾渊的眼睛并没有即刻恢复,却明显较之前清凉了许多,这也亏得当时解毒及时,积在眼睛里的并不多。
此间事已了,剩下的就得回玉码去办了,沈辰霖被带走,相信钟家这次的危机也过了,虽然钟家的事仍是是非难辨,可她却记得当初钟家人涂黑了裴秀的脸,以此让他躲过一劫,是以,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令人惊喜的结果了。
顾沉兄弟二人仍然留在晋城,似乎是顾沉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什么还未实现。
百草与杜仲几个却是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玉码,耽搁了这许多天,某人该是到了许久了。
众人在“夜来居”吃了一顿饯别饭,便要各奔东西。
百草正要上车,却听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果然是裴秀那厮,同样一身白衣的裴涯远远落在后面,双手环抱,似乎对裴秀并不关心。
“百草姑娘,秀也要就此别过了,保重。”裴秀显然是气色不好,这几日也确实劳累了些。
她早就为他探过,身子虽是没什么大毛病,却也虚弱于常人,这应该是一种先天体质,调理也只能是治标弃本,除非有那丹药……
“这药你留着吧,我吃了些,补补气还是可以的,保重。”百草掏了瓶子便钻回了车中,夏枯给她的药丸她已用了三分之一,对裴秀这种情况或许能有二三之效。
车内的几人对此很是不能苟同,尤其是杜仲,“谷主,那药你也是要用的,怎的全给了他,真是枉费你夏师兄一片心意了。”
“无妨的,改日里我们自己也做一些便行了。”
这下杜仲也不再吭声了,只有白术目光闪了闪,但很快又敛了回去。百草或许不知,他却是清楚的,百草在夏枯竹舍时,夏枯说是去为宗政寻药了,其实大部分时日还是耗在了给她的那小小的一瓶药里。
百草却是在想裴秀,和裴秀在一处的短短几日里,她便不再像她了,而是更加接近当初的蓝正元。虽然这些日子忙得紧了,可她清楚地感觉到蓝正元似乎又活了过来,原本的她,还没有彻底沦丧。
这两年,除了守在薛崇礼身边,她大概什么都没做,她觉得只有将自己埋在和薛崇礼有关的事中才能让她作为蓝正元活着,而非在回生谷中对世间百态冷眼旁观的百草。
裴秀望着早已远了踪影的马车,沉思不语。时至今日,他方觉姑姑的“世间女子”中只有一句用在她身上是合适的,每一个姑娘都是一幅画,丹青水墨,你虽晓得这是绝世之作,却读不出当时山水花色。
“百草姑娘,秀总觉着,这一生是要折在谁的手里了。”裴秀捂了捂胸口,似乎胸腔里的主宰在抗议着什么,给他阵阵绞痛,自打遇见她,好像这里时不时就会动一动,这陌生而强劲的悸动令他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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