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顾苒每日像巡逻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四处乱窜，
找了好几天迟迟未见楚千言出现。
她等了又等，却等来了宫里递来的宴会帖。叶皇后为了庆祝柳妃痊愈，邀各大臣的夫人携尚未婚配的子女进宫参加晚宴。
顾苒坐在凉亭，快速将帖子看完。而后将宴帖合上随意放在一边，笑着对一旁正拿着把剪刀弯腰修剪花枝的娘亲说道：“这哪是给柳妃娘娘的庆祝宴，是相亲宴还差不多！”说完想起什么，一脸惋惜地说，“我大哥要是在的话，还可以趁此机会给我找个嫂嫂了！”
顾夫人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剪着多余的树枝：“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大哥人又不在，”起身去另一处继续修剪，“就算人在，以你大哥的性子，这京城的各家小姐恐怕都难以入他的眼。”
“把那个支架递给我”有些枝丫需要支撑。
“那娘亲你不是得很晚才能抱上孙子孙女。”顾苒将靠在一边的木头制成的小巧支架递过去，顺便帮娘亲抬起需要支撑的枝丫。
将支架放好后，顾夫人起身对一旁的顾苒说：“要真的心疼娘，明年你及笄，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那为娘不就能早点抱外孙了吗。”
顾苒呆了呆，随后皱起小脸，抱着娘亲的胳膊，苦兮兮地回道：“娘，不带这样的，你跟爹爹自由相恋，怎么到女儿这儿，就尽快找个人嫁了呢？”
顾夫人被她抱着，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不心疼为娘抱不上孙子了？”
顾苒打着哈哈，一脸古灵精怪：“嗨呀，那女儿争取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让您跟爹爹早日如愿，好不好呀？”
“你呀！”
此番庆祝宴，主角虽是柳妃，但众嫔妃尤其是那些不受宠位分低的妃子，她们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为了夺得陛下亲睐。故，一个个以祝福柳妃的名义，说的做的却皆从陛下的喜好下手。
顾苒随母亲端坐在下方，她们这些大臣家眷坐在殿中的左侧列，皇子公主嫔妃居于右侧。
宴会开始没多久，她便眼见已有好几位嫔妃相继为柳妃献舞弹曲。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的醉翁之意，毕竟那双眼从头到尾直勾勾盯着皇帝陛下。
顾苒偷偷看了一眼上方坐在永朔帝与叶皇后身边的柳妃娘娘，发现她神态安逸，并无任何异样。
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仅用半年便晋升到妃位的女子，此番器量就不是寻常家女子能比的。
视线再次移动，就看到对面坐在几位皇子之后的隆安在跟自己笑着偷偷招手。
顾苒也将手从桌子下面悄悄抬起，向她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然后装作一本正经地从放置在桌上的果盘中随便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然后眼含笑意地盯着隆安，偶然瞟到坐在靠前的景王也盯着自己，好心情瞬间没了。
顾苒随即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坐在那，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歌舞上。
没多久，就见歌舞停止，然后永朔帝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今日的晚宴由皇后操持，为了给柳爱妃庆祝，辛苦皇后。”
“哪里，这是臣妾应该为妹妹做的。”
“姐姐的这份心意，妹妹很感动，多谢姐姐。”
“妹妹言重。”
……
坐在下方的顾苒，听着两位皇帝的女人在上面虚与委蛇，不由用手挡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
好无聊……
刚想再拿个果子，就听永朔帝在叫自己。
“小苒苒，今晚的宴会可还喜欢？”
顾苒伸到一半的手不由停顿在那，目光飞快扫过整个大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陛下在唤你，你这孩子发什么呆！”顾夫人见顾苒没有立刻回话，用胳膊肘悄悄顶了顶，提醒她。
顾苒暗暗叫苦，默默收回爪子，起身对正露出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永朔皇帝行礼。
“回陛下，臣女觉得晚宴很有趣，很喜欢。”
“喜欢就好，”永朔帝笑着说，然后低声对叶皇后嘱咐几句，拍了拍柳妃的手，起身离开了宴会。
顾苒望着皇帝陛下离去的背影，暗中扶额：“皇帝叔叔，阿苒已经不是小时候了，现在还这么当众询问，实在太高调，太有压力了。”她已经能感受到不少羡慕嫉妒的视线了。
“陛下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离开。”叶皇后看着下面的众人，“感谢各位妹妹辛苦为柳妹妹准备的歌舞。”
“多谢各位妹妹，有心了。”
“哪里哪里。”
“柳妃姐姐身体刚好，妹妹们真为你开心。”
……
顾苒一脸叹为观止，这些后宫女子，明明互看不顺眼，暗中争锋相对，互相捅刀子，却能在明面上做到和和睦睦，相亲相爱。自己若待在她们中间，恐怕不出几个回合，就被秒得连渣都不剩。
可怕，真的可怕……
后来，在听到叶皇后宣布可以在后宫自由走动，互相交流感情的时候，便在其他人互相交谈时，跟母亲说了一声，偷偷溜了出去。
一会儿那些夫人们肯定要过来与母亲攀谈，她可不想留在这儿！
呼，外面的空气多好！
顾苒手中拿着跟宫女要来的灯笼，漫无目的地胡乱转悠。这后宫她从小到大来了无数回，早已轻车熟路。
当她走到一处假山旁时，突然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将手中的灯笼放在路边，一个跨步，躲在假山后，身形隐在黑暗中。
当看到这人走到假山处，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笼时，顾苒心道：是个男人。
迅速从后面闪出，在这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的腿弯处踢了一脚，手上一把抓住其手腕，向后一拧。
电光火石间，这男子便跪在地上，被顾苒在身后拧着胳膊，他手里的灯笼在挣扎的时候掉在一旁。
“嘶——”男子发出疼痛声。
顾苒可不管他疼不疼，厉声问道：“为何要跟着我？”
哪想这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好像很欣喜，连连说：“苒苒，是我，是我，快松手！”
顾苒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又听他认识自己，便将手松开，走到他面前。
在灯笼微弱的火光照明下，顾苒看清男子的脸，瞬间变了脸，抬起一脚踹向正从地上起来一半的某人。
男子被她一脚踹了出去，趴在不远处，发出疼痛的呻吟。
顾苒：额……
她没想到，这人能轻易被自己踹到，嘴角抽搐着走过去，望着趴在地上半天不动弹的某人。
“还不起来，以为趴在这儿装死本小姐就放过你？”
见人还是不动弹，顾苒用脚碰了碰他：“楚千言，别趟地上了快起来！”
然后见他还是没动静，心中咯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会是被自己踹晕过去了吧？
当即蹲下身，将楚千言蜷缩起来的身体掰正，仰面躺着。手伸到鼻下，探测到呼吸后，慌乱的心稍稍稳定。
拍拍脸，呼唤几声，见人没苏醒的迹象。顾苒脑中回想自己刚才是踹在他胸的位置，看来是被自己一脚踹到闭过气去了。
顾苒将人扶起背在背上，走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凉亭的四面都挂着灯，有足够的光线让自己查看楚千言的情况。
将人背靠石桌坐在凳子上后，一把扯开衣襟，楚千言坚实白净的胸膛便暴露在顾苒眼前。
第一次见男人的胸，顾苒有些不自在，但当她看到楚千言胸上明显的红印子，什么不自在都没有了，只有浓浓的歉意。想了想，伸手在他胸上轻揉了起来。
忍着手中温热的触感，顾苒胡乱揉了几下，突然摸到一块凸起，她好奇地将楚千言的衣襟往下扯了扯，在胸腔往下的位置瞧见一道细长的伤口。
“这是，被剑捅过而留下的疤痕……”顾苒一眼认出这个疤是何种兵器所伤而留下的，抬眼瞧了楚千言一眼，忍不住摸了摸这道疤，便将他的衣服合了合，继续揉着。
片刻后，顾苒将人扶起靠在怀里，一手揉着，另一只手掐着人中。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楚千言的呻吟声，便知道他是醒了。心中转晴，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
顾苒觉得很愧疚，她用轻柔而又关切的声音问：“你没事吧？我没料到你没想躲开，力道稍微有点重，真的抱歉，害你晕了过去！”
“苒苒，你再揉揉这边，这里也有点疼！”
“哪里？”顾苒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一脸无语，这都快到腹部了，自己有踹到那吗？然后便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某人，一脸惬意。
顾苒这才恍然觉的此刻这个场景有多伤风败俗。
想想此刻要是突然来一个人，看到一个小姑娘，怀里靠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手还伸进人家男子的衣服里乱摸，这一幕得有多不堪入目！
被自己脑补的场景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回来，一把将楚千言推开。
“没个正经，看来是没事了。”顾苒觉得脸有点发热，偏过头催促着，“赶紧将衣服整理好，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然后就听到楚千言边起身穿衣边说：“其实看到更好，这样就——”
就什么？
顾苒见他不往下说，吊人胃口，冷哼一声：“你要耍流氓可别拉着本小姐，本小姐还要嫁人呢！”随后泼着冷水：“还有，你身份不明，突然出现在皇宫，让人瞧见，不怕掉脑袋？”
听到身后再次没动静，顾苒忍不住问：“穿好没有？”
然后就听楚千言问她：“苒苒，想嫁谁？”
顾苒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见他已将衣服穿好，靠坐在那，神情透着些温柔。
“你——”顾苒本想冲他说本小姐想嫁谁嫁谁，关你何事？但他脸上的表情竟让自己有些语塞。
意识到自从遇见他自己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情顿时糟糕，没好气地改口问：“苒苒，苒苒，叫的这么亲密，我们很熟吗，楚公子？”
一直盯着他的顾苒，没错过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心中更是忍不住吐槽：你在难过个什么劲儿，我们都没见过几次，别搞得本小姐好像是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
然后就见他强颜欢笑地望着自己，他说：“苒苒，可能你不信，我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很久。而且，我对你一见钟情！”
本来顾苒听到他前一句还在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曾经认识他这么一个人，但一听后一句，当下无语，不忍直视地看着楚千言，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你这么花言巧语，没少对其他姑娘这样吧？”说完狠狠瞪了一眼。
说完见对方突然沉默地望着自己，顾苒心虚一瞬，然后觉得自己理亏什么，自己在实话实说，便更理直气壮地回望他。
“怎么不说话了，让本小姐说中了？”
楚千言捏捏鼻梁，叹了口气，对顾苒微笑着说：“是我着急了，抱歉。”
顾苒觉得他话里有话，刚要追问就察觉有人往这边来，转头一看，不远处有光渐渐向这边靠近，已经马上要到拐角处，只要过了拐角，楚千言便彻彻底底暴露了。
神色微动，顾苒拉起楚千言的胳膊就往亭外跑：“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两人飞快地在黑暗中七拐八拐，躲得远远的。
隆安公主在顾苒起身溜出来后，便也偷溜出来找寻她，只是一出宫门，便不见她的身影，问过宫女太监，确定她是往哪个方向走后，便在宫女的陪伴下慢慢往顾苒那个方向寻去。
找寻了许久后，终于在一条小径上遇到掉落在地上的灯笼，经身旁的宫女确认，是自己递给顾家小姐的那个。
隆安手中提着那个已经熄灭的灯笼，心中有些着急，阿苒到底在哪，是遇到什么事了？
然后让身边的宫女太监在四处寻找，不久，有太监汇报称在前面不远处的凉亭看到顾小姐。
隆安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而后便往那边走。
但等转了弯，一眼看到太监口中的凉亭，里面空无一人。
“阿苒真的在这里？你没看错？”
“回公主，刚才奴才真的见顾小姐与一公子在此闲谈，可能两人又去往别处了吧！”
隆安听了他的话，误以为顾苒在晚宴上看中了哪家的公子，两人在僻静的地方幽会，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念叨着：
“这个阿苒，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都不告诉我！”然后对身边的宫女太监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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