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佛妖

弥生与十八之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不在客栈陪着鹤书，深夜来着行沫寺作甚。”十八说。

        此时，这两个人，趁着夜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行沫寺的某个水缸后面。

        弥生问：“你不也是？”

        十八压根没有想到弥生也会来，他耸了耸肩，说：“我的符箓笼罩了整个淀河村，听见腾蛇说的话不足为奇。”

        “金丹的修为，听见那句话也很容易。”

        这时，远处的脚步声传来，是巡塔僧人在游走的脚步。寻常僧人并不能发现弥生和十八，但两人都收敛了气息。

        “我们该如何找到这腾蛇？”寻常妖物确实瞒不过弥生的灵识，但是腾蛇接近神兽，加上佛印加持，并不好找。

        十八探了探头，指了指东面僧人的房舍，其中单独的一间，还亮着灯。

        弥生正待说话，十八已经闪身而出，朝着那屋子掠去。弥生紧随其后。

        这夜的星空悠远，星光下的屋舍泛着昏黄的灯光，甚至没有星光明亮。腾蛇的确是美，如画一般。发丝如墨，没了发簪的缠绕，便垂到了地上，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感觉到弥生和十八的到来，坐着的腾蛇拢了拢桌上的油灯，显得有些不耐烦，眼睛只看着恍惚的火光，并没有正眼看向这两个不速之客，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弥生略一犹豫，十八率先说到：“想来姑娘说的那句话，是说给的不是主持，而是我们了。”

        腾蛇闻言，这才施施然抬起头，看向十八。继而站起身，走到十八面前，勾起了十八的下巴。腾蛇体型比寻常女子大些，如此轻佻之举也不觉得有何突兀。

        “我不讨厌聪明的男人。”腾蛇笑眯眯地说。

        十八下意识地向后一步，伸手打开了腾蛇挑着他下巴的手，仿佛是打开了一个很脏的灰尘一样。

        腾蛇也是无奈，自古世人都是如此，妖似乎给人留下了肮脏残暴的印象。然而自己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弥生拱了拱手说：“姑娘说的续命之法，还望告知。”

        腾蛇似乎抬眼望了望弥生，便撇开了眼，“修仙的修佛的，都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像是失了兴趣，又坐回了破旧的圆椅上，玩弄起了烛火。

        腾蛇貌美，若是寻常人，总会忍不住被她钩住了魂，但似乎对面前这两个愣头青没什么用。

        十八见状，沉了脸色，手一挥：“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行。”说罢，又附加了一句：“包括我的命。”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出去。”腾蛇慢悠悠地说道。

        “姑娘在佛寺中清修总有一日可以荣登大宝，这是多少在塔中的妖类想要的。”弥生并不能理解腾蛇想要出去的意愿。因为在他看来，在佛寺中修行，就跟修仙一样，占尽了地利，此地灵气颇丰，有助于修为的增长。

        “别总是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算起岁数，我该是你的曾祖辈了。”腾蛇转头，森然道：“清修？我倒想问问，怎么样的清修要像这猪狗一样耗尽修为来驱散瘟疫？呼风唤雨？”

        腾蛇拿起了桌上的一本簿子，递给了十八。十八虽不解，打开来一看，是一本日记，里面很详细地写着一些事情：“春分的瘟疫……冬至的粮灾，新年的异兽……”十八只看了几页，严肃地看着腾蛇。十八骇然。确实，行沫寺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中，保佑淀河村的百姓，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弥生打量了一下十八，感觉他的气息不对，试探着问：“怎么了。“

        十八已经不忍看册子上的记录了，当初只认为是佛法无边，怎想的是这么回事。弥生扫了几眼，又看了看腾蛇。确实，人类是没有能力改变天地的运数的，能做到的只有妖或神哪怕是四山之中最接近神的北仪山掌门，修为元婴也只能堪堪降下一片区域的雨水罢了。

        腾蛇“噗嗤”一笑，一把抢回了十八手里的册子，“幸亏那个臭和尚还没有无聊到偷看我私人物品的地步，这册子还是我托某个小和尚买的呢。如果你们没办法帮我出去，那么我也无可奉告。“

        这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了，刚刚愤恨的情感只是假象。

        “这主持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良久，十八开口询问，似乎是下定决心哪怕与整个寺庙为敌也要将腾蛇带出去。

        “我与他也只能打个平手……”弥生此时突然说到。刚刚弥生就在研究腾蛇脖子上的咒环，要带出去，那么这个咒环一定是要破坏掉的，就连弥生也没有把握在不伤害腾蛇的情况下打散这个咒环。

        闻言，十八一怔……腾蛇好像想到了这个结果，站起来向床塌走去，开始宽衣。

        弥生和十八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逐客令，虽然不甘心，但是量力而行一直是弥生的行为准则。

        十八虽然不甘心，但是他如今的修为估计连主持的一尺身都进不了。“你还是这样，明哲保身。”十八不甘心地对弥生说。

        “保全了自己，才有机会保护别人，一向如此。”弥生淡淡地说。

        十八劝不动弥生，弥生也不会为了不确定的事情动手，就当二人无功而返的时候。一边宽衣的腾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几十年的努力，会有用的。”

        弥生还没反应过来，十八很激动地转过身，闭着眼，对着腾蛇俯身三拜。

        一路上弥生都试图从十八口中套出点什么，但是十八闭口不言，激动的眼神快赶上今日的星光了。弥生自讨没趣后便与他分道扬镳，回了客栈。看见鹤书苍白的小脸，叹了口气，提了提被子，便在边上的椅子上开始入定。

        二人走后，腾蛇小睡了一觉，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印，自嘲般笑了笑：“如今是连这点挫伤都没办法自愈了吗……”烛火并未熄灭，她揉了揉眼睛，幻化出一支笔，在册子上又加上了一笔。

        腾蛇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啊，还是没办法对别人的请求置之不理啊……”

        即使对方是歹人，只要对方惨兮兮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就没办法袖手旁观啊，到底是神性左右了自己的判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腾蛇一直希望有人可以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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