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猜疑
“要不要和顾琢玉说?”青泽问道。
“暂时不能说,顾琢玉性子要急一些,更何况若涉及原主之死的真相,我怕他按捺不住去找公仪陵,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打草惊蛇,要么是误伤他人。”
“误伤他人……你还觉得公仪陵无辜?”青泽有些生气,想到她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陷进去,如今公仪陵真的异常,决不能让她在这时候犯糊涂。
“不,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受人要挟、巧合、被人欺骗……若他真的有苦衷呢?”
青泽沉默着不说话,钟莘栎怕青泽因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生气,小心地唤道:“青泽?”
“我在,我不懂人类的情感,但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公仪陵有异常。我要你答应我,这几天离公仪陵远一点,不要靠近他,知道吗?”
钟莘栎知道青泽是在保护她,她应允道:“我答应你……在查出真相前,我会疏远他。”
想到公仪陵可能对她不利,钟莘栎一直到宴席结束情绪都很低落,顾琢玉察觉了她的低气压,只当她是担心钟莘柠下蛊害她,在上了马车后还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说:“你放心,有顾家在,我们以后对钟莘柠多加提防,不要忧思过重,积郁于心。”
钟莘栎知道顾琢玉是好意,感激地看着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有所愧怍。
马车停在楚王府时,顾琢玉先她一步出了马车,回头将手伸向钟莘栎,她下意识地伸手搭住走下马车,却在抬眼时看到府门口等待着的公仪陵。
好像见不到她,他便不会好好吃饭休养身体,每次距离好久见一次他,他都要比钟莘栎印象里消瘦许多。
此时他以袖遮口,压抑着咳意,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见两人齐齐向他看过来,公仪陵敛目行礼道:“王女,王夫。”
顾琢玉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刚想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钟莘栎反手握住,极为自然地垂下,掩在袖间,只当是再普通不过的牵手。
顾琢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钟莘栎,后者神色如常地问道:“公仪侍君等在门口,是有什么事吗?”
公仪陵埋着头,小声说道:“陵是想问……妻主可愿与陵一同去瞧一眼今夜城中燃的焰火?”
在场的奴仆都吸了口冷气:这是在做什么?当着正夫的面,勾搭妻主?这公仪侍君果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恬静!
一路随行的银稚听到这话鼻子更是气歪了,瞧瞧,这小贱人蹬鼻子上脸,仗着王女对他的宠爱无法无天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这时候本应该王女与王夫独处,他这侍君算什么东西?竟还想霸着王女不撒手!气死她了气死她了,她要找个大棒槌锤死这个贱人!
公仪陵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想起自己这话不妥,抬起眼看到钟莘栎无动于衷的脸,他的神情更是破碎,眸底莹莹浅潭,闪着碎裂的一盈月光。
“时候不早了,公仪侍君早些歇息罢。”钟莘栎叹了口气,用比较温和的态度拒绝了他,强忍着自己看他的欲望,握紧了顾琢玉的手,似是带了力气,拉着他往府里走。
被一路拉回乘鸾居的顾琢玉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劲,忍了一路,到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忍不住,神色严肃地逼问道:“公仪陵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阿栎之死和他有关?你说话啊!”
钟莘栎懊恼自己的情绪太明显,该瞒的瞒不住,还没想到怎样和顾琢玉交代,自己闭口不言的态度已然惹恼了顾琢玉。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想到了端倪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公仪陵就想袒护他,连阿栎和我所要的真相都不愿意交出来!”
“顾琢玉……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我必不会包庇谁偏袒谁,只是许多事情太乱太复杂,有些线索只有我的这个身份才方便查,无论告诉谁都会行有偏差。我知道你想弄清楚阿栎的死,我也想,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配合我,让我一个人理一理,好不好?”
顾琢玉冷静了下来,看着她,瞳眸幽深,他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钟莘栎闭上眼睛,哽着声音说道:“做戏,演给所有人看,我们彼此相爱的戏码。”
“好。”
演给国主看,让她时时记得钟莘栎的存在;演给顾家看,以加强对他们的保护;演给公仪陵看,若他无辜,她查清真相后必会弥补他,若他别有所图,便逼他露出马脚。
顾琢玉瞧见她蔫蔫的样子,静默着起身离开。
一会儿银稚来伺候她歇下,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多嘴说道:“今日公仪侍君可真是没个眼力见儿,没看王女和王夫在一起么!”
钟莘栎有气无力地挥手让她退下,屋中熄灭烛火,她睁着眼睛盯着床头,满脑子都是公仪陵。
她想起他那些不似作假的情态,桩桩件件,好像都在同她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爱她,温柔得差点让她溺死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钟莘栎脑袋发沉,困意席卷,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此时已在一侧窗外守候许久的人轻轻收起用尽的迷烟,打开窗户,静默着翻了进去。
他走至她的床前,在皎皎月光的照映下仔细端详着她熟睡的脸,她好像做了个不甚安稳的梦,眼角沁出了眼泪,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公仪陵冷漠的神情在看见她的脆弱那一刻有了半寸割裂。他掩下眸底的触动,翻身上了她的床榻,躺在她的身后,与钟莘栎紧紧相贴。
攥得骨节发白的手慢慢伸向了她的脖颈,整只手贴了上去,扼住,却没有用力。
他报复似地轻噬她的耳垂,在她难耐地皱起眉头时撤开,而后恶狠狠地低语道:“钟莘栎,在你眼里的我是小狗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起来了,用骨头逗弄逗弄我,玩够了,就用方才予我甜头的骨棒狠狠地打我。”
“钟莘栎,你没良心。”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夜里与顾琢玉相执的左手上,松开自己圈在她脖子上的手,转而强硬地掰开她紧紧攥着的被子,逼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苍白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对,就是这样,不该是他,只能是我……”他疯魔似的喃喃说道,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本不能在那种场合说那些话,这是逾矩。演了那么久的戏,他一直装的知书达理,为什么那么做,当时的他也不知道。
公仪陵,你在恃宠生娇,你以为她爱你、宠你,非你不可,所以你鬼使神差地妄图以柔弱骗得她的怜悯与爱护。
你就是个笑话!
思及念及,他的眸子里又染了些晦暗之色,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痛得她嘤咛一声,险些醒来。
公仪陵绷直了身体,僵在原处,待她呼吸平稳后才松了口气。可在这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懊恼起来,埋怨自己,遇见了她,他总是失态。
抱着她直到黎明,公仪陵才从温香软玉中撤出,小心翼翼地翻窗出去,离开了乘鸾居。
行至后门时,他看到了忍冬在与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拉拉扯扯,前者眼眶通红、声嘶力竭,后者皱着眉头、满脸不耐。
公仪陵没有驻足,漠然地看了一眼,隐下身形远去。
天亮了。
钟莘栎睡了个不怎么安稳的觉,醒来时被窝明明是温热的,可睡梦中的她总觉得后背有一块寒冰,硌得她生疼,手也生疼。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习俗,早上要吃上一盘饺子。
银稚伺候她梳洗完毕后,便拉着她一同去后厨。钟莘栎以为是要她一起包饺子,却没想到银稚居然对她挤眉弄眼,小声说道:“咱们一会给包了钱和枣的饺子做上记号,捞饺子时,捞自己盘子里。”
钟莘栎失笑道:“这自己作弊得来的财气福气,能作数吗?”
“当然能!这叫事在人为!新的一年发不发财,有没有福气,还是得靠自己!”银稚说得理直气壮,手上偷偷做记号的动作是一点也没停着。
钟莘栎被她这一套歪理邪说哽住,一转眼,看到青梨面无表情地站在银稚身旁将她做好的标记捏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笑得银稚满头雾水,转头便看到一脸正色销毁“标记”的青梨,气得要拿面粉扔她。两人闹作一团,银稚张牙舞爪,青梨淡定防守,钟莘栎嫌飞舞的面粉呛人,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路上遇到了带着满满一袋子铜钱的奴仆,钟莘栎好奇地问道:“你带着这些钱是要去做什么?”
“回王女,年初一府里有个传统,上街去给小孩儿们发压岁钱,以示皇族庇佑百姓之意。”
钟莘栎来了兴致,伸手说道:“你将这些钱给本王,本王要去发。”
奴仆没什么为难的神色,毕竟这事谁做也成,王女亲自去做了,更能显示皇恩,没什么不能的,于是很痛快地将钱袋子递给了钟莘栎。
钟莘栎一路走到府门,发现已然有许多孩子在门口等着了,但每个人都脏兮兮的,衣着褴褛,大抵都是各处来的乞儿。
毕竟正经人家的小孩子,这个时候都在自家大人的带领下到处串门拜年,也只有这些孩子最有空闲、也最缺钱了。
发钱的时候,孩子们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不争不抢的样子令人心疼。钟莘栎有意多抓了几个铜钱给这些孩子,发钱途中,顾琢玉也来了,像是早知道这个传统一般,也带了一个大钱袋,同她一起发压岁钱。
待那些孩子收完了钱离开,钟莘栎说道:“这些孩子可真可怜,分明是爱笑爱闹的年纪,却要为了生计到处奔忙。”
“妻主喜欢孩子?”
钟莘栎觉得顾琢玉问这话奇怪,下意识点了点头,却被他揽住腰身,听得他说道:“那我们多生几个好不好?”
钟莘栎一脸不妙地偏过头去,余光瞥见站在角落那身雪白色的身影,白到快要融进一片雪色的背景里,遂了然点头伏在顾琢玉的胸口,惹得远远看着的公仪陵再次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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