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老太妃一气儿胡骂，引枕砸完扔褥子，褥子太重扔不远，只得扔在李京九的脚边。
李京九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已能看见沈明庭沉着张脸将她休出端王府的情景。心塞了一小阵之后，一种彻底撕破脸而产生的轻松之感开始弥漫全身。好像突然少穿二两衣服，走路都轻快的要飘起来。
雪乔见李京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李京九肯定是被老太妃给骂懵了，这会儿尚且能绷着面皮，等回了自个儿屋里恐怕要大哭一个晚上，第二天肿着个核桃眼来见她。
所有的一切正如她企盼的那样发生，雪乔心中快活无比，连带着之前小鹅对她的嘲讽一并还了李京九。
她回头阴阳怪气的对着李京九道：“老太妃刚醒过来，身子还没好彻底。娘娘杵在这儿也讨不着好，不如避一避，让老太妃一个人清净清净吧。”
当主子的被一个奴才撵走，雪乔料定李京九会气得不轻，心里快意翻倍。
且不知李京九正的就是这个逐客令。
李京九不怒不卑的朝老太妃做了个礼，那气质犹如傲鹤轻风，自在随意。
“时间也不早了，母亲您早些歇着，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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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九出了老太妃的房门，小鹅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都搁在露枝手里，将李京九紧紧搀住。
天已黑尽，寺庙的大殿早已下了钥，周围黑漆漆的。
李京九抬头望天，天上没有什么星彩，也没有月亮，只能听见山中的鸟兽凄惨的啼鸣，怪瘆人的。
“看来明儿要下雨。”李京九轻轻拂去小鹅的手，独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小鹅和露枝对看一眼，都觉得李京九只怕是已经心如死灰。两人着急忙慌的追了上去，一进到屋子里，露枝忙将锦盒一类就地放下，折身将门关紧，别好了门栓。
李京九退了鞋，抱腿坐在床边上。
小鹅和露枝早已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忍不住哭的。
小鹅走到李京九跟前，眼泪啪嗒啪嗒顺着手腕子滴在李京九的肩上。“小姐您要是难过，要是生气，您只管说出来。要是实在想不过，您在奴婢身上打两下发泄发泄也好。千万别这么憋着，奴婢们瞧了害怕......”
李京九从老太妃的房间里出来，抬头望天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自由了，以至于听了山间鸟兽惨鸣，都觉得是大自然对她别开生面的庆贺。
万物皆有灵啊！
她感到前所未有欢脱和愉悦，脱了鞋就想在床上打个滚儿，却不想就在无声无息之间，小鹅和露枝早已哭成了泪人。
“害怕什么？我从老太妃屋里出来，一没缺胳膊二没少腿，有什么可怕的？”
“小姐您就别强撑了，奴婢们知道您难过。可是您要知道，老太妃骂得再凶，再难听，您也不能当真。那只不过是气话。王爷从来都向着您，老太妃怎么敢在王爷面前提休妻的事儿？”
“她敢！她必须敢！”
“娘娘？”露枝手里正端着一碗清水差点撒在了地上。
她和小鹅互相看着，眼里都有大事不妙的感觉。李京九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们的主子该不会是被气疯了？
李京九看着两个丫鬟的神情，这才发现自己疏忽了两个丫鬟的感受。
她都要被扫地出门了，在古代女子的眼里，女人一辈子能遇上最惨的事儿，就是当下堂妻。
一旦被夫家嫌弃，就意味着这个女人的一辈子就算完蛋了。
“娘娘，您说的是不是也是气话？”
李京九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她二人郑重其事道：“我很冷静。今儿我要告诉你们件事情。露枝，去把着门。”
露枝看李京九精光慧眼，煞有介事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事儿或有内情。她即刻关了窗户，又走到门口隔着黄油纸瞧了一眼门外，方才对李京九点了点头。
李京九如今信得过她二人，也就不避讳了。“我说了你们可别惊讶，其实从我嫁进端王府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在端王府多待。现在老太妃要让王爷休我，正和我意。所以你们二人不用为了难过，你们只需要想一件事情，如果我真离开了王府，你们是愿意跟着我，还是留在王府里？”
两个丫鬟呆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隔了半响露枝才道：“为何？为何娘娘不想再王府多待？”
李京九往后一仰，靠在了床梁上，摆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将冗长的来龙去脉告诉她们。当然，最玄乎的穿越情节还是得掐去的，不然得把她二人给吓晕了不可。
“我不喜欢王爷，王爷也不喜欢我，我们成婚不过是各取所需。所以我留在王府也不能真正幸福，要是能走，为何不走？”
“原来小姐成婚是为了老爷......”
“您扔下老太妃和太后见面，也是为了故意激怒老太妃？”
“嗯！”
信息量大的让二人无法消化。她二人知道她们的主子是个非同寻常女子，但从来没想过李京九能胆大到拿自己终身幸福做交易的程度。
李京九瞧着她俩愕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对她们来说，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
她挥挥手：“说这么半天，饿了饿了，把斋饭拿来大伙一起吃吧。”
“是......”
李京九饭饱喝足之后，高高兴兴的睡去。
夜里，趁李京九睡熟了，值夜班的小鹅的偷偷爬到露枝的地铺前，推了推露枝。
“枝姐姐，原来你没睡？”
露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床帐子里投了一眼。
李京九忽然给她透了这么大个底儿，她怎么睡得着呢？她可是一直盼着李京九能和王爷恩恩爱爱，长长久久，如此一来，她这个做奴才的也才能在王府的奴才堆儿里有头有脸，不再受人欺负。
“枝姐姐，小姐晚上说的那些话，你听了心里怎么想？”
露枝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
小鹅也很煎熬，抿着唇道：“我向着小姐。反正老太妃待小姐也不好，干脆走了算了。”
“走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娘娘和王爷只是逢场作戏，可外人却不这么觉得。天下人都知道娘娘已经二嫁，倘若离开端王府，以后又该嫁给谁呢？”
“那怎么办？你不希望小姐出府？”
露枝迟疑起来：“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才是对的......其实娘娘是极有主见的人，咱俩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全看娘娘的意思吧。”
应了李京九的预料，天还没亮，山中就开始下起了雨。
雨夜最是好睡。李京九卸下了身上的担子，睡得格外舒适，待早上起来时，发现斋饭都已经打好放在桌上了。
“娘娘......您醒了......”露枝提着水壶进来灌水，见李京九坐在床边穿鞋，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安。
李京九心想，大底是昨儿的话太唐突，吓着她们俩了。
她穿了鞋走到窗户边上，望着屋檐下的一片雨帘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时了。”
“已时.....”
李京九有点不可置信，她总觉得自己没比前日多睡多久，怎么就九点了呢？
“今早是要回程的，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露枝低下头。
“纵然我已经公然和老太妃作对，但老太妃已经亲口应了要将我逐出王府，我就犯不着再懒起气她了。”
说完快快拿了篦子篦了头，“饭先不吃了，快帮我把头发给捯饬一下。”
露枝定在原地没动，抬起头来有些难为情的望着她，“娘娘不必着急，太妃她......她......她一早就启程回去了。”
“......”李京九有些蒙圈。
老太妃真做得出来，将她扔在这山顶上，又是大下雨天的，她可怎么回去啊？
“什么时候回去的？”
“奴婢们也不知道，奴婢晨时醒的，那时太妃屋里就已经没人了。小鹅守夜一夜没合眼，也没听见动静。应该是趁着雨大的时候，偷偷走的，不然怎么可能没动静......”
露枝没好再看李京九的脸色，提着水壶将烧开的热水倒进盆里，再兑了冷水用帕子搅了搅，抬到李京九跟前来帮她洗漱。
“小鹅呢？”李京九接过露枝拧得半干的帕子擦了把脸。
正说着小鹅就进来了。
露枝转身投去企盼的目光：“问到了么？”
小鹅把油纸伞收拢，在屋外甩了甩放在了门口，走进来就撅着嘴。“问到了，班寺说这房间今儿晚上排了两个老人住。还很惊奇的问，老太妃不是天没亮就说要下山么？怎么又耽误了？”
小鹅学着班寺惊奇的口气，然后睁大眼睛道：“这叫我怎么回答，说老太妃确实已经走了，只是把咱们娘娘扔在了院子里不成？！”
露枝望了一眼漫天飞雨，这心也跟这天地一样，都被水给浇凉了。她鼻尖一酸，道：“这可怎么办呢？屋子已经排了别人住了，留宿肯定不成。但寺庙离京城这么多里路呢，娘娘又还体弱着，大落雨天的怎么回去？这里又不比别的地方，要是将我们扔在郡县的话，再远一些也是无妨，起码还能花钱顾车。可这是寺庙，山上光秃秃的连驿站都没有，来去都是自家车辆。我们上哪儿找马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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