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与君相别
皇后悠悠说道：“臣妾瞧着您这么喜欢毕国公主，这毕国公主和张将军郎才女貌，又有情意，您何不为他们二人主持婚姻大事，成就一段天赐姻缘？”
张叔夜瞳孔放大，赐婚对象为什么是毕国公主，而不是赵珺？！
不对，这肯定是弄错了！
他握着手中的酒杯，手指都青白了，他愤怒之极，欲要站起来分辩，后面的欧阳慕看到，一把把他拉住，低声说道：“嵇仲，这是宫宴，你不要冲动。”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皇后赐婚，恕臣不能接受！毕国公主贵为金国公主，臣草莽之辈，嫁给臣实在委屈公主，愿陛下收回成命。”
宫宴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欧阳慕心中十分焦急，嵇仲这岂不是当场驳了官家和皇后的面子，更严重的是，那可是金国公主啊，这不是直接打金国皇帝的脸吗！看皇后那番语气，这事肯定不是临时起意，怕早就已经筹划好了。
因而，这虽是一桩亲事，更是两个国家的政治联姻啊！
张叔夜心中何曾不知这些，但此时他已顾不上许多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负了赵珺。
官家与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大臣们更是不敢吭声。
在一片沉寂之中，毕国公主完颜征笑嘻嘻地站起来说道：“张将军，我很喜欢你，我父皇也很喜欢你，嫁给你我并不觉得委屈。”
众人皆是十分惊愕，这毕国公主竟当着所有人表白自己的情意？不过转念一想，汉臣们心中或多或少都鄙视金国乃是蛮荒未开化之地，缺少圣贤教养，虽贵为公主，当众能说出此话，一点也不为过。
毕国公主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隐藏着一丝得逞的愉快，她可不管什么礼义廉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张叔夜完没想到这毕国公主竟然会如此说，他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片清明，恐怕这是他们早就筹划好的。
张叔夜急急说道：“虽如此，但我已有——”
“好啦。”话还没说完，官家不悦地打断，他被张叔夜当面驳了面子，已是面露不满之色，但张叔夜毕竟军中甚有威望，倒真不能逼他就范。
没想到毕国公主帮他解了围，他龙心大悦，“毕国公主当真是天真烂漫，朕欢喜得紧，待大婚之际，朕要多多赏赐。”
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叔夜：“张将军，既然毕国公主对你有情意，你可不能负了公主，要是伤了两国的和气，一是朕不答应，二是金国皇帝也答应。”
后面这段话，已是用皇权、邦交威胁张叔夜了，他惊愕地抬起头，只能看到高高的皇位之上，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他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忠心、真诚，他付了一切，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而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和他爱的人厮守一生。
他只觉得肝肠摧断，紧紧攥紧了拳头，喉咙之中已经尝到甜腥的铁锈之味，难道自己所求的一切，都成了泡沫虚幻？
欢宴之声，恭维声，歌宗颂德之声，他的世界却一片寂静，他遥遥地望着角落里的赵珺，不过是几步的距离。
他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
无声之中，她遥遥地对他露出了一丝笑。
他的无奈、他的悲痛、他的身不由己，无需多言，她全都懂。
宴尽，张叔夜被前来恭贺之人包围着，他大声叱喝：“滚开！”
他粗暴地从拥挤的人群撞出去，甚至撞倒了一个人，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一向儒雅守礼的张将军，怎么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天子赐婚，又是金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天大的荣耀吗？
他为何如此愤怒？
唯有欧阳慕看着他愤怒离去，不由得为之心酸，嵇仲是真的苦，若是旁人，还能一走了之，唯他不能……
天色已晚，张叔夜骑马一路疾行在汴京城里，来到州桥之上，冷月清辉，一个倩影孤零零地站在州桥之上。
她已等他多时，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张叔夜，微微一笑。
“张大人。”
她的笑，就如往常一样，他散值后来到店中的笑，一模一样。
他看着这么平静的她，心中闪过一丝恐惧，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涩地开口说道：“我和金国公主只有一面之缘，并无亲昵逾矩的举动。”
“赵珺，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我会和官家说，哪怕我不做官，我也要娶你为妻。”
他越说越激动，双眸之中，一向的沉静已经被打破，已是狂风暴雨。
她望着他，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他一定很无助，一定很绝望吧。
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有种种的无奈，也有情绪崩溃绝望的时刻，她知道，她都知道。
这个决定，就由自己来做吧。
她望着他，眼中蓄满着泪水，却微笑着说：“我们，就算了吧。”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若是旁人，也许可以抵抗君命，一走了之。
偏偏他不行。
他是这个帝国的最锋利的剑，守护着家国安定、天下苍生，若是他违抗圣命，一意孤行，恐怕失了圣心，这便是要他放弃边疆的安定、放弃戍边数十万的将士、放弃天下的百姓苍生。
天下时局已风雨飘摇，不能缺少他这把剑。
这是他一生的抱负，也是他的宿命。
她得到他的真心，这便足够了。
既如此，那么就由她来决断吧。
一阵晚风拂过，虽是夏至，却只觉凄凉。
她从怀中掏出他送给她那把小刀“斩月”，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无数个夜晚她都摩挲着这把小刀，如同他就在身边。
今天，该物归原主了。
“张大人，我很感谢你对我情意，但事到如今，我不想嫁给你了。”
“你的家世太高，而我只是州桥夜市一个市侩的女掌柜。”
“我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乌云蔽月，冷月的光辉被一分为二，州桥上的两个人，一明一暗，犹如一道天堑。
张叔夜只觉口中腥甜，他绝望地看着她，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如幽魂一般喃喃自语道：“那我呢？”
“你不要我了吗……”
赵珺喉咙哽塞，只觉身体中有什么被硬生生地抽离出去，她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说道：“人这一生很短暂，情爱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从此之后，你我二人之间的情意，一刀两断，一别两宽。”
“张大人，你我分别，就彼此珍重罢。”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她，她是在帮自己抉择。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实在懦弱，却也知道，他逃不掉属于自己的命运。
是吗？
从此我与她，只能彼此珍重，一别两宽了吗？
附近不知是谁家娶妻，遥遥地传来一户人家敲锣打鼓拜堂成亲的喜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支撑着肝肠寸断的身体，对着她拜了三拜。
他最终负了她。
她转身，离去。
乌云蔽月，天际之间再无明月清辉，形单影只的倩影慢慢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和她，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40828284_1550340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