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京城妖精们的拜月宴（中）

到了中秋这日，汴京城里各家酒楼都兜售新酒，大家把店前的彩楼重新装饰，挑着酒旗的杆子也重新上漆，挂着新写的“酒仙”字样的幌子。

        居民们也纷纷来抢着喝新酒，等到中午时分，各家酒店的酒就都销售一空了，凡楼白露时节新酿的“辟邪酒”、“延寿酒”售卖更是火爆，队伍都排到了御街上。

        到了傍晚，天边出现了连天赤焰的火烧云，预示着今夜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圆月定会如期而至。

        天色将暗之时，京城中的王孙公子，要登高楼临轩赏月，张灯结彩，设宴欢饮，耳闻琴瑟之音。京城里的普通人家，虽不像富贵人家那样豪奢，也要登上小小的月台，准备四五个好菜，安排家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算是京城中的贫寒鄙陋之人，也要解衣当些酒来喝，也不愿虚度佳节。街巷里的小孩子都跑了出来玩耍，夜市人满为患，要一直热闹到天亮呢。[参考：《梦梁录》]

        今夜，凡楼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亮起了灯，门前的欢门彩楼一盏盏灯笼亮起，宛若天上银河般耀眼，灯火一亮起，意味着一日一年一度的拜月宴就正式开始了。

        京城中的妖精们老早就盼着今夜了，白日里已经焚香沐浴，换上了自己最好的服饰，梳妆打扮一番，各个脸带喜色地前来凡楼拜月朝会。

        “客官，您来啦？里面请。”凡楼一众跑堂的热情地迎了上来，若见到来客衣襟上别了一小片红枫叶，便会说道：“原来是参加拜月宴的客人，请直接上三楼。”

        今日凡楼来客，若是衣襟上别有一片红枫叶，便代表着他是参加拜月宴的特殊客人。

        拜月宴的客人们一踏入到凡楼中，便感到四周弥漫着至纯的仙气，他们从未想到，在烟火气最重的凡尘世间，竟还有一个这样洞天福地，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灶君大人。

        待拜月宴的客人来到三楼，睁大眼睛，不由得发出一小声惊叹，这不凡尘世间，是仙境吧！

        只见三楼里烛火摇曳，布满了各色各样秋日的花草，像是来到了远离尘嚣的田野之上，甚至还有许多发出金黄色光芒、一明一暗的萤火虫穿梭其中。

        让人最为惊叹的是，一张连贯东西的长桌子上，铺上了洁白的桌布，桌布上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漫了各色各样的花瓣，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肴，鸡鸭鱼鹅螃蟹、金黄灿灿的烤乳猪、这些菜肴热气腾腾、香气诱人、令人食指大动。在这张桌子上，摆满了十分精致的点心果子，许多是凡楼独创的菜肴，饶是他们也从未见过的。

        “这边是菜肴，这边是点心果子，这边是茶酒，请您随意用餐。”宁婴得体地介绍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优秀的跑堂了。

        宾客们这才缓过神来，正搓着手要好好享用美味佳肴，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小哥，我该坐在哪里呢？”

        宁婴露出万人迷的笑容：“本次筵席不设固定座位，请随意享用。”

        这次拜月宴虽然不设固定的座位，但是凡楼仍然根据不同的景色设了许多蒲草坐席、竹椅、软垫，可以三五成群在一起交谈，享用美食酒水，远比平常的筵席要自由得多。

        客人们这才了悟，原来这次的拜月宴这么有意思啊。他们原先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小妖精们，本就不喜欢讲究那么多规矩，因而这次“自助餐”的形式更符合他们自由洒脱、不拘一格的做派。

        各族的妖精们老早就听闻这凡楼的菜肴十分美味，但他们一直怵于白虎神君，不敢前来冒犯。灰十六郎起头说想在凡楼办拜月宴，他们都以为是痴心妄想，堂堂的灶君大人，怎么肯为他们这帮不入流的小妖精屈尊准备宴会，万万没想到灶君大人竟然答应了。

        今天总算是尝到凡楼的美味佳肴，还是随便享用，不限次数，不限数量，那真是天底下第一等幸福之事！

        大雁族的小伙子们，吃到鲜美无比的蟹橙黄、雪花蟹斗、软煎蟹盒、蟹油水晶球、蟹子豆腐、炒文蛤，高兴地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都要展翅飞起来了。

        灰鼠族和狸奴一族互相看不对眼，从不搭理，他们一个爱吃甜果子，另一个爱吃各色鱼类菜肴，在凡楼打了个照面，破天荒地彼此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臭鼬一族重口味，最喜欢吃带点味道的菜，像什么虾卤瓜齑，真是越吃越香，就是旁人不敢跟他们交谈说话。

        黄大仙一族则是一帮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小老太太们，但他们一瞧见炙烤得金黄酥脆的黄金鸡，两条腿捯饬得比风火轮还快。

        在一个角落里，有几位“仙气飘飘”的妖精们凑在一起评头品足。

        “哼，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白鹤一族的大公子优雅地端着白露茶不屑地说道。

        老龟太爷爷呵呵笑道：“这帮小崽子们才活了几年，见识过什么。”

        “龟爷爷说的是，他们自然是不能和我们相比。”弥鹿的三少爷笑道。

        白鹤、老龟、弥鹿一族凑在一起，不屑跟那帮俗物混迹，只吃些松子、饮茶饮酒，唯一肯吃的一道菜是香炸云雾。做法是将云雾茶放入虾茸、发蛋制成的茸中，成品洁白如云、形似云团，又有茶香，入口即溶，鲜嫩味美。

        他们三族认为也就这道香炸云雾不俗，能入得了他们的口。

        穿着一身黑的老鸹冷笑一声，粗嘎着声音骂道：“假清高。”

        谁知白鹤、老龟、弥鹿喝了没两盏辟邪酒，便已经有些晕乎了，各个脸蛋爬上了两朵红晕，互相拍着肩膀勾肩搭背大叫道：“来呀，继续喝啊！”

        老鸹嗤笑一声：“现出原形了吧！”

        凡楼之上，无数小妖精们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之际，一轮圆月悄悄地西边爬上来，出现在夜幕之上。

        “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所有的客人都欢呼起来，在月亮清辉的照耀下，他们憧憬地看着这轮圆月，吸收着天地净化，渴望着成为长生不老的神仙。

        可是他们哪里会知道，成为神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正所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孤寂的广寒宫，哪里又有人间这般充满烟火气。

        圆月出现在夜空之上，本次的筵席也到达了高潮。

        “吃月团咯。”只见茶博士、饭思量们各个捧着小盘子鱼贯而入，给各位宾客分发新鲜出炉的月团子。

        此时虽未出现月饼，但已经出现一种类似月饼的小饼，汴京人称其为月团。京城常见的月团为菱花形，名叫红菱饼，除此之外还有芙蓉饼、菊花饼和梅花饼等，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这些月团是刚刚烤好的，有香软枣泥馅的，也有各种果仁馅的，还有莲蓉蛋黄馅的，与别家不同的是，凡楼的月团并不是花朵形状的，而是做成了各色小动物的形状，有小猫、小鼠、小鸟、小蛇等等。

        有人惊叹道：“啊，这个月团是小鲤鱼的形状。”

        也有人说道：“我的是小猫月团。”

        “我的是小鸟。”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下才知道，凡楼给每位客人制作了独属于他们原身的月团子。

        客人们十分珍贵地将小小的月团握在手中，多年来，他们在汴京城努力学着人类的模样，谨小慎微地活着。唯独在今天，在凡楼，他们像是回到了家乡一样亲切。

        他们由衷地感谢，灶君大人，谢谢你。

        此时赵珺正在和后厨和大家伙一起奋斗，终于完成了月团子的制作，也算是大功告成了。二百人的筵席，真的不是一个轻松容易的活儿。但这次拜月宴能够顺利举办，也意味着，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凡楼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酒楼了。

        只是，还差最后一件大事没有办，就在此时，宁婴一脸兴奋地说道：“掌柜的，来了来了。”

        “玉兔家的雪毓儿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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