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婚夫来了
“到了。”龙家娘子刚进院子，便将龙淼淼扔下地，上气不接下气。她虽住王家庄，可从不曾干过这等体力活，双手发麻，双脚颤抖，心里将龙淼淼骂了十万八千遍。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才懒得管这丫头死活。
想到钱，龙家娘子失神的双眼瞬间变得有光泽起来。明天，这个月的钱就到了！这钱怎么用，她早就盘算好了，到城里做两套新衣裳，要最新流行的印花料子，还要买两盒脂粉。余下的钱买点大米，勉强糊口就行。佛靠金装，人靠衣裳。
龙淼淼斜躺在地上，打量起这一世的家。王家庄地处平原，庄上人家大多用石块垒屋，屋顶盖着厚厚的稻草，也有几家建得气派，大门紧锁，石墙高高，难以瞧个真切。自己的家中等偏下，石屋前有大大的土院，院门稀稀疏疏地插着篱笆，角落里有几株枯死的菊花。
龙淼淼艰难起身，东倒西歪得朝房间走去。龙家娘子人品不怎么样，且重男轻女，从小到大，没少给龙淼淼脸色看，但房间倒收拾得一尘不染，甚至还有淡淡的兰草香。石屋共三间房，客厅居中，龙淼淼住右侧，龙家娘子居左侧。厨房、茅厕位于石屋后。
“淼淼回来了！”门外传来龙贵的声音，那是龙淼淼这一世的爹。对龙贵，龙淼淼没什么印象。过去十多年里，龙贵从未回过家，抛下她和龙家娘子相依为命。倘若换了别人，必定将自家男人骂个狗血淋头，龙家娘子却是难得地忍让，毫无怨言。
三天前的夜晚，月色如水。龙贵蹑手蹑脚的回到王家庄，给龙家娘子一个大大的惊喜。龙家娘子好不欢喜，两人聊至深夜，当然也顺便做些少儿不宜的运动，以解相思之苦。龙淼淼依稀听到，他们躲在房间里谈婚事。
从小娘就告诉她，她是订过亲的，不许和庄上男孩走得太近，她的未婚夫是衡州城冯家大大少爷。“咱们淼淼要嫁的人，家世显赫，以后必定享尽荣华富贵。”每每说到这里，龙家娘子便异常激动，脸上浮现红晕，仿佛要嫁入豪门的不是女儿，而是她自己。
龙淼淼有的是自知之明，灰姑娘的故事，只出现在童话中，穷人家的姑娘嫁入豪门，这样的桥段也只出现在偶像剧中。学过的经济学知识告诉她，根据利益最大化原则，这门亲事对冯家而言，毫无益处，只会倒贴，谁愿意做亏本买卖。这门亲事迟早要黄！
她这位娘可不这么认为，时常兴致勃勃地夸赞冯家。衡州位居南方五州之首，最大的商户便是冯家，冯家发迹于南朝建朝之初。那时百废待兴，朝廷急需粮食充盈粮库，广发告示征购粮食。说是征购，但精明的商人一看便知相当于“白抢”，那价格低得离谱，出手者寥寥无几，无利不起早，谁愿意做亏本买卖。
冯家经营农庄生意多年，一直不温不火。那年，冯家大少奶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四处举债，揽下数百个农庄，栽种粮食。那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冯家将这些粮食全部廉价卖给朝廷。
这笔生意让冯家亏损不少，冯家上下怨气冲天，差点将这位大少奶奶赶出家门。在这紧要关头，京城几位巨商来到衡州，点名和冯家合作，冯家农庄出产多少，他们悉数购进，价格比市场收购价高出一成。不仅如此，衡州官府也频频向冯家示好，主动上门拜会。冯家自此发迹，成为衡州城首屈一指的巨商。
龙淼淼暗叹此人不简单，在古代能有如此魄力，堪称商界“豪杰”。“这位大少奶奶还活着，你过门后少不得要过她那关。要是哄得她老人家高兴，你在冯家的地位就稳了。”龙家娘子满心欢喜。
第二天一大早，庄里响起“黑狼”独特的声音。“黑狼”是猎犬，庄里光棍王大富家养的。旱灾年月，其他人家将狗杀掉吃肉，王大富舍不得，说“黑狼”是他儿子。“黑狼”相当机灵，见了庄上人家，摇头摆尾好不亲热，一旦外人到来，立即狂吠不已。
“黑狼”的声音越来越近，径直朝着龙家而来。龙家娘子猜到几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出门迎接。龙淼淼躲进房间，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一老一少手持木棒，正和“黑狼”对峙。老者年约五六十岁，着褐色长衫，戴黑帽，护住身后那少年。少年一袭蓝色长衫，眉目清秀，面有怒色。
龙家娘子盈盈上前，对着那老者开口，“罗大哥，今儿个来得可真早。”那被称为罗大哥的老者瞧也不瞧龙家娘子，“哼”了一声，大步走进房间。倒是那少年，两只眼睛不断地打量龙家。
“罗大哥，请坐。这位是？”龙家娘子热脸贴上人家冷屁股。罗管家并不回答，从钱袋里掏出制钱放在桌上，“你数数。”
“怎么少了五十文？”龙家娘子将钱摊在桌上，数了三遍，四百五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罗大哥，今年年成不好，粮食欠收，这点钱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冯夫人是不是记错了，以前可从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家夫人念在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特地筹出这些银钱送来，你怎可误解夫人的一片苦心？”罗管家语气不善，眉头紧皱，“今年大旱，庄子多数欠收，银钱紧张。府里上下无不节衣缩食，夫人不过少你五十文，有何不妥？”
“可冯老爷承诺过，淼淼未过门前，每月五百文，一文不少。”龙家娘子据理力争，钱可是她的心头肉。少五十文，意味着她的胭脂泡汤了。城西那家胭脂坊出了新品，听说限量供应，售完为止。
旁边那少年突然一声冷笑，“所谓无功不受禄，你们是冯家什么人，为冯家做过什么，为何要拿冯家的制钱？”这一连串的追问，让龙家娘子顿感脸上无光。细想，龙家确实没为冯家做过什么，难不成说为冯家养了个儿媳妇？！
正尴尬之际，罗管家开口，声音不徐不疾，听不出任何情绪，“龙家和冯家是儿女亲家，再等些时日，龙家女儿便会成为冯家大少奶奶。庄上人家，养儿女不容易。”
“原来如此！”少年低头嘀咕道，“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功劳，原来养了个童养媳。这年头，养个媳妇可真不简单，从小就得付钱。”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座的另外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龙家娘子一听，火气上冲。要不是碍着罗管家的面子，真想破开大骂。没想到这人看着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样子，说话竟如此不留口德，“这位公子，这是冯家和龙家的约定，你无权过问。”
少年眉毛一扬，“我无权过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果然是穷人家，毫无廉耻之心。出发前，他尚且存了一丝侥幸心理，或许龙家和别的农家不一样。他一定要将龙家的情况悉数告诉祖母，立即退了这门亲事。
“大少爷，别动怒，有话好好说。”罗管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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