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疑团
林许程安抚好耿鸣枫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才得空把手机充上电。充了一会开机,微信、短信提示音,鸣响个没完没了。
头痛的那股劲是过了,但精神状态并不如常。他耐着性子打开消息,一条一条过滤。然后,他的视线停在了章翊的微信头像上。
章翊会主动和他联系,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上显示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疾可医否?他点开头像,又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没错。
他突然有一点心虚,毕竟朋友圈动态上有照片,照片上有一个背影,背影是她本人。别人不知道,‘本人’肯定明了。而现在从她发的消息上来看,这条动态,‘本人’已经浏览了。
他本意,只是想炫一下拍摄的构思和画面的美感,不成想却变成了抓包现场,该怎么回复合适呢?他点开她的头像又退出,再点开再退出,重复多次,不知道该不该回复,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深度思考,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吓得他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他无声地暴了句粗口,捡起来查看,来电人‘老林’。
他滑动接听键,按下外放功能:“我说老林,你一个电话差点让我的手机变成尸体,你赔不赔?”
林筑安:“赔你坐坐?你有时间吗?越来越不像话,连声爸都不知道叫,整天老林老林的,你爷爷才是老林。”
林许程:“你叫我爷爷老林,我叫你老林,哪里不对?”
林筑安:“对!对!怎么都是你有理!不和你废话!三件事。”
林许程:“不是,你等会儿,怎么就三件事了?一件,后天就是端午假了,回家的高铁票买了没有?另一件,你是自己地铁回家,还是要接?”
林筑安:“你在抢你爸的台词。”
林许程:“这都五年了,哪个假期前你打电话不是这两件事?还用得着抢吗?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该背会了。”
林筑安:“是我想打电话的吗?”
林许程:“不是。你一点也不想。”
林筑安:“知道就好。你爷爷奶奶的念叨功力有多深厚,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林许程:“所以,哪里来的第三件事?”
林筑安:“第三件事,你岑姨想让你带岑令一起回来。”
林许程:“带?她自己不认识回家的路吗?”
林筑安:“你小子别不懂事啊,你岑姨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林许程:“看出来了,所以我不带。”
林筑安:“就算是看出来了,那你也得想想,这些年你岑姨帮了我们家多少忙。还有岑令,她是为什么去金陵上的学。”
林许程:“岑姨的帮衬,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岑令到哪上学,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林筑安:“理是这么个理,但她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岑令没有爸爸,从小就缺失关爱。你岑姨成了我的合伙人之后,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说到底,还是我们家欠她们家的。而且岑令这孩子,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你妈都挺喜欢的”
林许程:“停停停,打住,打住。我说老林,你是真的老了吗?我可是你亲儿子!不带这样坑自己亲儿子的。”
林筑安:“这叫什么话?怎么就坑了?”
林许程:“婚姻法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允许买卖、包办婚姻。况且,你儿子我今年才21岁,还不到法定年龄。你现在是在干啥?”
林筑安:“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你不要那么抗拒。”
林许程:“我抗拒。”
林筑安:“小赤佬。”
林许程:“再见。”
林筑安:“等等,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挂长辈电话的吗?”
林许程:“我不是跟你学的吗?”
林筑安:“……你怎么不学点好的?”
林许程:“学什么?怕自己媳妇?”
林筑安:“我那是怕吗?”
林许程:“不是,你那不是怕,你那是望而生畏。”
林筑安:“……混账崽子!你要多少钱?”
林许程:“你儿子我是用钱就能收买的吗?”
林筑安:“我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林许程:“你成功了。我要十万。但仅限这一次,以后岑家的事,你自己解决,我没有义务。”
林筑安:“行!不过,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林许程:“看病。”
林筑安:“哼哼……你是该好好看看。一会就给你转账。”
林许程:“你顺便把高铁票也买了,我可不想和岑令联系。”
林筑安:“我上辈子欠你的?”
林许程:“那可不,谁让你是我爹呢!”
林筑安:“你是我爹!”
林筑安挂了电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射出来。他的这个儿子,真是越长大越有性格,简直控制不住。最关键的是,他的委屈无处可说。一个母亲,一个媳妇,一个儿子,他这一生啊,几乎都在各种委屈中穿行,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动,没有停歇的时候。
耿鸣枫带着一股热气推开宿舍门,就看见林许程拎着手机愁容满面地坐在书桌边发呆。他把买回来的药盒,扔到了书桌上,拉开椅子坐在了林许程身边:“你又怎么了?”
林许程瞪着他:“老林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耿鸣枫:“家里有人惦记不好吗?你看我,除了我姐,都没人惦记过。”
林许程:“老林让我带岑令一起回家。”
耿鸣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善解人意地坏笑了一声:“那还是没人惦记的好。”
林许程:“你看吧。所以说。”
耿鸣枫:“主要是那个岑令,没几个人敢消受。”
林许程:“哎,你说,她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我这一身臭毛病。”
耿鸣枫:“话不能这么说!依我看,你就挺好的。不过,那姑娘也真够执着的,还蛮令人敬佩!从中学追到大学,从海城追到金陵。我觉得,你可以先感动一下。”
林许程:“滚蛋。”
耿鸣枫:“咱学校,医学院那边是五年制的,她今年应该要毕业了吧?她毕业了,你不就解放了!”
林许程:“哼哼……未必。你别忘了,她妈可是我爸的合伙人。除非我不回家。”
耿鸣枫:“那你毕业后回家吗?”
林许程:“嗯。不回。我要和你同城。”
耿鸣枫:“那还是我先感动一下吧!”
林许程:“去去去……说正事。”
耿鸣枫:“哪句不正经了?”
林许程:“我在想,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策略,开始让长辈们出面搅和了?”
耿鸣枫:“你还好意思说?”
林许程:“我怎么不好意思说了?”
耿鸣枫:“你发的那条朋友圈,图片上的姑娘是谁?”
林许程:“有关系吗?”
耿鸣枫:“姑娘看到姑娘,你觉得有没有关系?着急了呗!”
林许程:“照你这么说,倒是勉强可以说得通了。”
耿鸣枫:“我很自信,你把勉强去掉。说你聪明吧,你这人,有时候做事情后知后觉。”
林许程:“哦。好吧!不对,照片,朋友圈……”
耿鸣枫:“又怎么了?”
林许没空理他,打开微信,找到章翊的头像,又看了一遍消息,这次重点看了下接收时间:20:21,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怎么办?怎么回?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像是一鼓作气拿头撞墙般,回复了一条:【疾可医,药难求。】
仲夏夜,窗外细雨拍打着枝叶,发出滴嗒滴嗒的声音,空气闷热潮湿。章翊洗漱完,闭了灯,抱着盒罐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暗中传出一丝光亮,她往床头柜上瞥了一眼,是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源。她翻了个身,拿过手机解锁屏幕,看到了林许程回复的微信消息。她没作犹豫,回复:【什么药?】这次很快收到了回复。
那个:【暂时不明。】
章翊:【什么病?】
那个:【不是什么大病,就头痛,自小就有。】
章翊:【什么症状?】
那个:【头痛欲裂,算症状吗?】
章翊:【家里人知道吗?】
那个:【知道。求医问药多年,没见成效,放弃了。】
章翊:【有什么影响?】
那个:【影响嘛,倒没什么太大影响。就是发作的时候,痛的想去死,不过,也仅限发作的时候。活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章翊:【端午节,学校放假吗?】
那个:【放的。有什么指示?】
章翊:【和鸣枫一起来过节,我约个人给你看看。】
那个:【啊?……】
章翊:【不方便就节后吧。】
那个:【不是不是,不是不方便。就是怕麻烦你。而且我们……】
章翊:【你想说我们不熟是吧?你出生的那天我就知道你。】
那个:【什么……什么情况?】
章翊:【我可能有义务需要替一个人,给予你适当的帮助。】
那个:【哪个人?我妈吗?】
章翊:【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个:【你和我妈,不是朋友,不是仇人,是亲戚?】
章翊:【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个:【我妈……我妈她好像没有亲戚。】
章翊:【嗯。】
那个:【你知道???】
章翊:【本来有。】
那个:【后来为什么没有了?】
章翊:【和鸣枫一起来过节吗?】
那个:【好。】
熄灭手机屏幕,林许程沉思起来,他在寻找蛛丝马迹。
起初章翊说,20001231是一个纪念日。刚才她又说,你出生的那天我就知道你。说明她是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的。那纪念日是什么情况?纪念什么?在培训学校教室里她说的那个人名吗?那个人又是谁?是那个已经离世了的人吗?许医生为什么会从有亲戚变成没有亲戚?
林许程放下手机,双手捂脸,上下搓动,挤出变形的模样,心里一团乱麻。
活了21年,他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说不上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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