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燃烧（完）
“......就像是等待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先是等待时的寂静，然后感觉到空气里最微弱的压力使气流不时扰动，带着暗影和云雾，吹拂整片大地。这变化压迫着你的耳朵，在等待着暴风雨的时间里，你焦躁不安—”
他从书中抬起头，叹了口气。读着很糟糕，精神根本无法集中，总是想着别的事。不用说，这个“别的事”只有那一件。
他站在窗口，拉开了窗帘。那个夜晚发生的事和那场报复，在他的脑海里复苏了。
真的......燃烧起来了。他期待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看来，欺骗妹妹的元凶被烧死了，但他也看到了其他人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被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闭上了眼，自那晚以后，他的满腔怒火被熄灭了，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如今他竟无法享受到这种静谧了。每当晚上独自处在房间中，他就如同被无尽的黑暗包围，被恐惧和愧疚侵袭。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手机旁，点开了录音机，然后按下播放键。
手机里传来开朗的声音。“哥，我不该不相信你的。我被欺骗了，原来他只是玩玩我而已。哥，我错了。我不该因为那个男人而向你拳脚相加，原谅我行吗？哥。”背景里传来妹妹的哭泣声，但他的表情却像是解脱了。
他望着寂静的黑夜，妹妹欢乐的容颜却如在眼前。那是他牵着妹妹的手在街上散步时，遇见的每个人都会夸的温暖回忆。可是那一天后，他的妹妹变得不再言语，在他的面前失去了笑容。
那天我去找妹妹，可不是为了碰到这种事，他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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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关掉总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人是从哪里、又是怎么进来的。忽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打扰一下。”麦宇洁吓得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麦宇洁没有做出要问对方有什么事的动作，只是露出戒备的眼神，微微朝黄奕辰点了点头，他低头致意。
黄奕辰到厂里来，还是第一次。这个小工厂包括厂长在内，一共只有5人。今天厂长还要去客户那里，提前离开了，能指望的同事又因感冒请假回家。
“有个工作想委托给你们，我听说这里可以进行精密加工。”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令人毛骨悚然。
麦宇洁有点不知所措，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位不速之客。
见他没有回应，黄奕辰就一直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麦宇洁没有办法，只好拿过工作日记，在今天那栏里写下“你需要什么？”
他对此并未说什么，表情依旧没有变化。说道：“正式的订单等以后再下，我想确认一下你们能否达到我的要求吗？你是实际操作人员吗？”
麦宇洁无奈地点点头，顺便指了指工作墙上李开辰的照片，表示还有一位。
“我可以看一下机器吗？”他问。
麦宇洁点头，反正他以前也见过厂长带领客人参观工厂，反正也没有什么工业机密。
男人的脚步出奇地慢，他先走到一台机器面前，惊讶道：“哦，有两台电火花加工机和两台线切割机，都是M厂出品的，还带数控系统。”
“金属丝是零点四毫米的？”黄奕辰看着线切割机问道。
麦宇洁点了点头，对他如此了解感到佩服。
线切割机其实就是利用电能的钢丝锯，只不过钢丝锯是用刃部切割工件，而线切割机是用金属丝发出的细微电流将工作熔断的。通过将电流调小，可使加工精度达到微米级别。
“你看看这个，能加工吗？”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坐标纸，上面用复杂的线画出一个精密的零件。从标注的加工精度等要求来看，他绝非外行。
真是个精密的零件，麦宇洁看着图纸想。他歪着头，指着图纸，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这里还是太复杂了吗？如果不行，你们尽力做就好。”黄奕辰沿着墙边走着，仔细打量室内。看见放在架子上的一个零件时，他立刻拿起来端详。截面上有细小的皱纹，很容易看出来是激光切割造成的。
麦宇洁敲了敲身旁的桌子，男人惊讶地回过头来。麦宇洁指着架子，比划了一个禁止触碰的手势。
他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啊，抱歉。金属制品不能直接用手触摸，手上的盐分容易使他生锈。”黄奕辰说着，连忙把手里的零件放回原处，“怎么样？应该可以帮我做吧？”
麦宇洁仔细思考了不久，然后点了点头。
“那好，我过几天再来拿，”黄奕辰说，但是他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立在墙边的气瓶，那里存储着各种气体。“其实我还想请教一件事。”似乎感觉到了麦宇洁的疑问，他竖起手指说。
麦宇洁尽管有些抱怨，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而是凝神倾听。
“也许这么问有些奇怪，以前用这种电火花机火线切割机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现象？”
这问题很奇怪，但是麦宇洁马上警惕了起来。
“我是说，有没有出现过等离子体？”
麦宇洁身子开始紧绷，似乎他内心的秘密像是被发现了一样。但随即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仿佛自己卸下了一副担子。
“是和那晚上的事故有关吗？”麦宇洁问。
“嗯，算是吧。”黄奕辰苦笑道，随即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那天其实我们见过，但是没有具体认识。等离子体现象容易在同一场所发生，如果那附近再发生一次同样的现象，就确定无疑了。”
黄奕辰敲了敲气瓶，然后面向黄奕辰，“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关于加工零件劳烦你了，几天后再见。”麦宇洁看着男人嘴角的微笑，明明是一个温馨的气氛，却让他汗毛直立。
随时恭候—麦宇洁出于礼节低头行礼。但黄奕辰抬了抬手，从卷帘门旁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走出工厂，黄奕辰先经过钱晓康的车，确认四周无人，才坐到了副驾驶座。
“情况如何？”她问。
“还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把机关的开关打开了。”
“什么呀，听起来不太靠谱。”她说着发动了汽车。继续在这里待着，要是被麦宇洁看见，就前功尽弃了。
“人的行为有时未必是合理的，倒不如说，很多情况下恰恰相反。”
“这我明白。不过，你是如何注意到这个工厂的？如果你已经明白了这个真相，就告诉我吧。”
“这个嘛，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你自己看看。不是说百闻不如一见吗？”
钱晓康摇了摇头。“又卖关子。”
“放心，如果我的想法没错，恐怕最近就能看到那个现象。到时再告诉你我为什么注意到这家工厂吧。”他的口吻听上去十分自信。
真能吊人胃口，等我超过你了，我也要这样卖关子。钱晓康撇撇嘴，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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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午后，黄奕辰强行拉着钱晓康来到这间工厂。工厂离事发地点不远。从现场走20米左右，向左拐进小巷，小巷走到头就是厂房。小巷入口正对着窗户工厂的窗户。
黄奕辰让她记住这个地方。“最近还会出现那种现象，到时需要立刻调查这里。”
“你怎么知道那个现象会再次出现？”
黄奕辰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设置了一个机关，能让那种现象再次出现。”
“机关，什么机关。”
“跟我来就知道了。不过，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警察。”
两人并肩向厂房走去。刚到门口，黄奕辰就闪开了，因为他看见坐在车间里的人正是那个不能说话的年轻人。
“你怎么不走了，你在怕什么呢？”两人回到车内，钱晓康问道。
“你不太方便，你去就太明显了。”黄奕辰说着，打开车门。
“你去哪儿？”
“这还要问？我一个人去，你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准备去干嘛？”
“我说过了，机关呀。”黄奕辰笑了笑，随后下了车。
真想看看他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钱晓康握着方向盘想，她完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推理的，又是根据什么预言那种现象会再次发生的。她只知道，目前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做。
第三天下午，那个事故现场又发生了一次奇异现象。
情景与第一次非常相似，公交车站旁边的一个纸箱忽然起火，不过这次没有受害者。
目击者倒是有，就是三天前便开始监视这附近的女士—钱晓康，和因为好奇一起等待的刑警—李伟。
一开始，它们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想到着这就是奇异现象时，它们毫不迟疑地向那家小工厂跑去。
接着，钱晓康发现了一些东西。当时，她自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觉告诉她，肯定和凶杀案有关。她立即转身，回到调查过的那栋公寓。果然，他看见有个人从201出来，她马上躲到一边，看着那人向他刚来的地方走去。
她跟了上去，她知道那人要去哪里。
等那人进入到工厂时，正要销毁犯罪证据时，她喊了他一声。
那个人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慢慢转身。他脸色发白，双目中布满了血丝。
“原来是你……”李伟惊讶道。
站在面前的并不是麦宇洁，而是李开辰。那个本应该住在101里的年轻人。
这大概是黄警监也没有想到的，李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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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咖啡的杯子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洗干净，不过看在以后还要和他打交道的情况下，也只得习惯才行，钱晓康想。”真没有想到是激光呀！”李伟放下杯子感叹道。
“准确地说，是氦氖激光。”黄奕辰点着头纠正道。
“如果像输出高功率的激光设备，需要含有二氧化碳的激光高速流动，同时让高压电稳定地放电，所以设备必然比较大。”她补充道。
“那手法呢？还有小女孩看到的红线是什么情况。”李伟显得十分好奇，这是一个困扰了他几天的谜团。
“别急，要想使用激光设备，首先要确定光线的路径。否则，激光不仅无法对准目标，而且还不知道会打到哪里去，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调试路径时，一般都会使用无害的激光，也就是氦氖激光。”
“所以案发现场附近出现的红线，意味着……”
“可能是嫌疑人为调试二氧化碳的激光的路径是，先使用氦氖激光进行了实验。我便判断附近必定会放有激光设备的场所。于是在周围找了找，结果发现了那家工厂。我去的那间厂房并没有激光设备，但架子上有个零件是用激光切割加工的，上面还有激光切割形成的细小皱纹。不仅如此，车间里还存放着发射二氧化碳激光所需的二氧化碳、氦、氖气瓶。因此我断定这间工厂里必定会有一台激光设备。
“那为什么会是他呢？”钱晓康不解地问道。
“这个，就是作案动机了。”他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这一切都要缘起于他的妹妹和杨康那件事，他妹妹那时心智不成熟，错信了杨康，并且因此对李开辰拳脚相加。但是几天后他妹妹衣衫不整，落魄地回来了。从此脸上失去了笑容，如今还在疗养院……”
“他是个不幸的人。”钱晓康颇有感触地说，“先是对妹妹遭遇的满腔怒火，事发后又承受着误杀他人的心理压力，声音也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
“我好像可以理解他。”
“我逮捕他时，他求我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什么？”
“他说他想给他妹妹录一本童话故事……”
“童话呀……”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端着咖啡小口小口喝着。直到黄奕辰伸了下懒腰，带着夕阳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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