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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宴请


每队官兵手里都有火把,远远一看,像条火龙在四周蜿蜒遨游,连绵不断,将府宅内所有角落照得一清二楚。

        文旌眉头一皱,这不是方才过去的那队人,莫不是傅文韬加强了府内的严防?

        文旌望着近在咫尺的内院,有点不甘心,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脾气,鸡蛋碰石头当然会粉身碎骨,可即便是碎也要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哪怕碰到了九死一生的境地,她会拼着一口气,将那一分生机撕开八分裂口,若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也会用尽所能还以半分颜色,挖心掏肺也要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她虽然内息被透骨钉封了,可好歹这些年舞刀弄枪,练出了不少力气,一个成年的武将都掰不过她一个手腕,遑论这些弱不禁风的小兵,就算被围攻,她都能轻易脱身,可那样就会惊动所有人,傅怀远保不准会拿李小作俘,况且,她要的是悄无声息,若不然,先捉一个腿脚慢的换身衣服……

        就在文旌思忖该如何动手的时候,那边文沭倒是很轻松就混了进去。

        他一身夜行衣在无光的夜里毫不显眼,他活动了一下双手和双腿,瞧着刚走到他眼皮子下面的一队官兵,脚底下抹了油似的,倒挂着滑了下来,墙体上后很多凹凸不平的斑驳旧痕,踩在他脚尖上就像一面镜子,磨不出半点声音,以至于下面路过的一队人全无所觉。

        滑到了一半,他甚至有闲心腾开双手,在那些官兵头顶张牙舞爪了几下,官兵手中火把倒映出的影子,同样张牙舞爪地落在内院的大门上,一个官兵陡然机灵了一下,转头看去的同时,头顶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飞雪漫天,等那官兵揉了揉被风雪迷了的眼睛,抬头看去的时候,除了复又落下的细雪,鬼影都没一个。

        “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落后几步的官兵被领头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呐呐地说了一句:“方才好像有东西飘过去了。”说着,一指内院的方向。

        今夜也不知道傅文韬交代了什么,整个府宅上下绷紧了一根绳,这些平日里吃闲饭的下属,破天荒被全数叫了回来,丝毫不敢松懈,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大惊小怪一下,那领队一听,大手一挥,忙领人去内院查探。

        文沭凭着在墙上借的一点力,凌空翻过了外院的大门,整个人身轻如燕,点尘不惊,好像夜色掉了一角被大风倏地卷起,途中被掀起了几道弯,又跟着风息步止,悠悠飘着落在了内院的屋檐下。

        这边文沭无意中引开了一队官兵,外院巡视的“火龙”犹如被拦腰斩断,顿时出现了一个豁口,文旌心头一喜,机不可失,当下从墙头翻了下去,两个起落就跑过了府衙内的五丈石子路,跃上了内院的房梁。

        俩个梁上君子,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继而调转身子,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院子不大翻修的倒是很精致,内院有假山雕画,石桥流水,廊道蜿蜒的像个迷阵,文旌一路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圈,发现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正当她不知道何去何从,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很是识趣儿的顺风飘了过来,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几乎是出自本能,下意识地溜过去了,两个官兵正端着偌大的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惹人垂涎的酒肉,走到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公子,晚饭备好了。”

        这两人正是白天随傅怀远去了酒间客栈的两个官兵。

        房间应了应声,那俩人低眉顺目地推门进去,多一眼都不敢看,将热乎的饭菜酒水摆好了,直接退到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文旌绕到了后窗,将窗户纸捅开了一个窟窿,她眯着眼睛看去,一下就勾起了满腹馋虫。屋内灯火通明,锦账屏风,调香小炉,真是十足的奢靡,可见这间屋子的主人,也不是个正经儿的主。

        这些倒不是她挪不开眼的地方,真正让她两眼放光的,是那张摆满了各种佳肴的八仙桌,各种珍馐多的她一眼都看不过来,一一数过之后才发现,整整有十二道菜,特别是正中间那盘汤汁浓郁的糖醋鱼,简直是极品,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肚子忍不住叫了两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呢。

        一个身穿薄锦的人背对着她而坐,装束体面,大概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傅文韬不似这样年轻,这位大概就是傅怀远了,等她视线一转,瞧见傅怀远对面坐的俩人,巧了!

        那正对着她的俩个人,不是沈煜和李小还能是谁,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怀远瞧了眼对面的俩人,明明胸怀愤恨,却只能一脸戒备地干坐着,便未语先得意了三分,伸手倒了三杯酒,一杯推给了沈煜,一杯轻轻放在了李小面前:“二位不用紧张,我说过了,只是叙旧并无他意。”

        沈煜和李小显然不相信,没动手举杯,也没说什么,冷眼看着傅怀远打算干什么。瞧他们二人的脸色,门外若无人把守,大概就地会掀翻了桌子。

        傅怀远被俩人晾在一边,心里有些恼,可为了今夜能美人在怀忍就忍了:“白天我是冒犯了沈兄和李姑娘,可我也说了,只是叙旧,是沈兄敬酒不吃也怪不得我。”说完,他将酒杯把玩了两圈,看俩人满是戒备的模样,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终于打定了主意,大腿一拍:“不如这样吧,我先自罚三杯,还望沈兄和李姑娘能够消消气。”

        傅怀远说着,似乎真觉得心有所愧,仰头干了一杯酒,接着又倒了一杯,敬了一下李小,又径自喝了,直到三杯酒下肚,他这才长出一口气:“不知这样,沈兄和李姑娘可否宽宥一二。”

        沈煜和李小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蒙,傅怀远打着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沈煜就是不想李小送羊入虎口,才推拒了傅怀远的邀约,可他一怒之下将人绑了来,对他们还这么相待如宾,全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如此客气地道了歉,沈煜纵然心里窝着一股火,可傅怀远既然下了坡,面子上总不能撕破了,便冷冷地开了口:“你若真过意不去,就放我们走。”

        “放,当然会放。”傅怀远爽快地点了点头,沈煜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神色一愣。

        沈家他从没放在眼里过,沈煜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一个拳头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沈家再不济,在黎县百姓心里还有些分量,所以沈煜他可以放,但李小不能走,傅怀远这么一想,话音拐了一个弯,指了指桌上的菜,可惜道:“可是沈兄你看,这么一大桌的菜,可都是孝敬你的,沈兄就算不念你我的同窗情谊,我也该贺你的新婚之喜,你不尝一口就走了,岂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傅公子的心意我们受不起。”沈煜说着就要起身告辞,李小忙跟上他,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就跑出去,李小瞧着沈煜开门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多年,总是自己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地照顾着,可他所做从不念及自己,就像现在,他要走都不说拉她一把,还要等自己巴巴地跟上来。似乎自己不跟上来,就要把她扔了……

        把门的俩个人见他们要走,长刀一横,杀气琳琳地将俩人拦了下来,傅怀远坐在原地没动弹,连嘴都没张,俩人被逼无奈又坐了回去,傅怀远这才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兄是读书人,也是黎县的才子,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自古圣贤多爱酒,我想沈兄也不会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人,这酒、这杯都是我的藏品,我方才也喝过了,沈兄尽可以放心尝尝,看有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文旌在窗外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些惊奇,原以为傅怀远是个粗鄙下流之人,李小到了他手里肯定被撕了衣服,按在了床上,可如今一看倒有些耐性和修养,至少到嘴的肥肉没有急着吃,就算要吃也要细嚼慢咽地品,实在是风流成性的一把好手,不知道文沭跟他一比,是不是也逊了一筹。

        文沭这两个字眼忽地跳入脑海,文旌眼神不禁冷了一下,忙将思绪拉了回来,从开席到现在傅怀远两句话不离酒,变着花样诱两人喝,八成是酒有问题,沈煜虽然碍事,但总归是一条人命,又是黎县百姓心中的才子,傅怀远不见得会在酒里下毒,可别的就不好说了。

        看来才子之名,有时候还真能救命,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是放屁。

        沈煜深知傅怀远不松口,他们是出不去了,便顺着傅怀远的话,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那酒杯很特殊,金樽酒杯,外面雕着玉兰花色,内里底部嵌着一枚黄豆大的红玉石,清酒倒进去被映成了琥珀色,红玉石就随着酒波缓缓流转,交相辉映,光是看一眼就品相绝佳,哪怕里面装的是白水,喝起来也会有滋味吧。

        沈煜有些心动,拿起酒杯就要喝,李小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喝。”

        沈煜瞧她眉目间满是忧色,不听劝地拂开她的手:“不用大惊小怪,没事。”

        李小看着他喝了进去,心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害怕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跟沈老爷交代,又怎么能离开这儿,以后又该怎么办,可一杯酒喝完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傅怀远笑了一声:“味道如何?”

        “清冽甘香,入口醇厚,确是好酒。”沈煜转着酒杯,大概是意犹未尽,傅怀远忙将第二杯续满,笑言道:“还是沈兄识货。”傅怀远说完,瞧了一眼干坐着的李小:“李姑娘不尝尝?”

        李小被他点了名,以为他要发难,沈煜见她紧张的脸色都变了,生怕没等出去,她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忙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有我在呢。”说着,将她酒杯递到了嘴边:“这酒没事,你喝点压压惊,别吓着自己了。”

        李小颤颤巍巍地接过来,张皇无措地看了沈煜一眼,心里这才有了底,浅浅地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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