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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选择


傅怀远见她白瞎了好酒,有些可惜:“红鸾醉并非烈酒,李姑娘这么一小口,怕是尝不出味道,应该像沈兄那样一口喝了,方才能体会个中滋味。”说着,他自己又干了一杯,沈煜也陪了一杯,李小便不好意思在沈煜面前露怯,这才跟着喝了。

        空空如也的杯底,谁也没发现,那颗不一样颜色的玉石。

        傅怀远盯着李小把酒喝了个见底,笑了一下。

        “红鸾醉不可多得,不知公子从何处的来的?”第三杯酒下腹,沈煜这才出了口气,身上也有些发汗,思绪忍不住飘忽了起来。三杯酒都是傅怀远亲手倒的,沈煜并不跟他客气,自己既然是他请来的客人,不管诚心与否总该被伺候周到,他虽然是这府衙的公子,可论才学品行自己哪里不比他胜出许多,给自己倒两杯酒不是理所应当。

        傅怀远悄声道:“自然是从我爹那偷来的,他好东西多的是这算什么。”

        沈煜只知道红鸾醉不多的,可却不知道稀罕到什么地步,就算在帝京里能有红鸾醉的人也屈指可数,除了顾相、文珩、还有几位老臣,得到过先帝的恩赏,旁人半口都尝不到。

        文旌晃个神的功夫,傅怀远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衣柜前面,探手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书,一摆手将沈煜招呼了来,沈煜是个见书不要命的,一下想起傅怀远那句“绝本史册”,当下两眼放光,快走了过来。

        傅怀远手里的是本鸿儒遗留孤本,记录了许多贤臣的文墨辞藻,大多是对国政上的评判批语,也有多人心世道的真知灼见,用词用句言浅意深,细品之余很是耐人寻味,沈煜读过太多的书,对书可谓是很挑剔,有一星半点不对口味便弃之不看,如吃了口糠糟难以下咽,沈煜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枯木,从眼睛到身心都酣畅淋漓了一番,恨不能将每个字都揉碎了,掰开揣摩,短短两页沈煜就吸了进去,哪里还能想起来置身虎穴,怕是被虎一口吃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若能将这些融汇贯通,文章造就上定会有所精进,他正看得兴起,傅怀远却像掐准了他的心思,一把将书抢了回来,啪的一下合上,就打算原样放回去。

        沈煜被他弄得心痒难耐,又不敢去抢,傅怀远一双眼睛盯着他,意有所指道:“沈公子,这书可不白看。”不知道是不是酒有些上头了,沈煜难得急道:“那你说多少钱,我买你的还不行?”

        “这绝本价值千金,沈公子买不起,我傅家金银满库,也不需要再填千金,”傅怀远看了他一眼,咂了砸嘴:“我看,沈公子若真心喜欢,不如拿东西来换,好歹同窗一场,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什么东西?”他还有傅怀远觊觎的东西。

        傅怀远瞧他一脸不解的模样,只当他是装傻充愣,低头呵呵一笑,在他身前绕了两圈,极缓极慢地悠悠开了口:“我也知道沈兄胸怀大志很想一展宏图,我更知道,沈家祖辈曾出仕朝廷,为北齐的江山呕心沥血,可沈家时运不济,除了祖辈那位有点出息,沈家至今还无人出仕,以至于到了沈老爷这一代,就落魄成这副模样了,所以,傅某人很能理解,沈兄怀才不遇的不平和不甘,也很理解沈老爷对沈兄的期待。”

        傅怀远明嘲暗讽地掘了沈家祖坟,沈煜却没说一句话,因为一字一句都是戳在心坎上的,即便要反一句嘴,也大概是一句:不劳傅公子费心。

        这些话即便是沈老爷也未对他掏心掏肺地说过,但沈煜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成了他摆脱不了的夙愿,一直在心里疯狂滋长,有些风吹就要乱舞一通,傅怀远扫了眼他发红的脖子,又加了一把柴火:“只是可惜了,沈兄你生不逢时,今时不同往日,若换做以前,天下文士凭着满腹才学却能有番作为,没什么猫腻在里面,能中上三甲的都是栋梁,真才实学可比真金白银,不掺半点沙子,可换眼看如今,北齐社稷兴盛,官员吏禄便不满足自己每月进账的俸禄,能捞一点是一点,文士科考自州县起到朝堂殿试,想靠沈兄的满腹才华一层一层的考上去是难以登天。”

        “你想说什么?”沈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今夜傅怀远不是来请他看书的。

        “我这么说吧,曾有人花了三千两银子换了五品的文职,还有人花了万两纹银官职三品大员,这些人如过江之鲤,多的数不过来,沈兄家境贫寒,怕是没有这么多银子打点,说得难听点,那些站在朝堂上的臣子,沙子里挑珍珠都挑不出一颗真的,沈兄觉得呢?”

        沈煜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腰身挺直了:“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傅公子这么说岂非俗气?”

        傅怀远瞧他不畏折服的模样,拍手大叫了一声好,脸上很是“佩服”,赞叹过后,他话音一转又说道:“话是俗气了点,可却是眼下世道的风气,退一步说,沈兄苦读二十载,一朝落榜不打紧,大不了重头再来,可其中苦楚煎熬沈兄受得住吗?再退一步,沈兄难道就不想一举中名,难道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榜,看着沈老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满意,沈老爷年纪一大把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沈兄光宗耀祖。”

        沈煜方才还挺拔的身子,忽然间缩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怕功败垂成,若真有那一天,他没脸去见沈老爷,他可以顶着流言蜚语,无视那些质疑的目光,可他受不了亲人对他的失望和那句:你也不过如此。

        傅怀远却似没看见,在他身边转了几圈,最后拦着他的肩头,低声道:“沈兄没钱没人脉,怎么跟人斗啊,若我是沈兄就不去触这个霉头,先找好了靠山才是。”

        “听傅公子所言是想当我的靠山?”

        傅怀远见他衣襟前有些褶皱,大概是白天推搡的时候弄得,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不知道沈兄给不给机会?”

        “那不知傅公子这山稳不稳,不会风一吹就倒了吧?”

        傅怀远微微一愣,没想到他这么上道,平时看着文文弱弱,倒是个有野心的,当下一笑:“沈兄大概还不知道,我爹曾官拜礼部尚书,虽然这些年远离了帝京,可人脉还在,只要他一句话,那些人望尘莫及的崎岖山路,到了沈兄脚下都会是一片坦途,更何况,我爹对沈家可是看中的很,这点沈兄应该心里有数,到时候,有我爹在旁边说项,沈兄在朝中也有人帮衬,免去了很多麻烦。”

        沈煜本是顺着他的话戏言两句,没当真傅文韬竟出身帝京,脸上忍不住惊了一下,傅怀远见他上钩,加了最后一把鱼饵:“傅家扶持谁都是一样,可沈兄与那些败絮其中的人相比,不是更有资格,傅家与其扶持一些废物,还不如选了沈兄。”

        “那你要什么?”沈煜不在于他玩笑,半带认真地问了一句。

        “沈兄不知道我要什么?”傅怀远就像一头黄鼠狼,贼眉鼠眼地露出了獠牙。

        沈煜一把将他肩头的手甩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傅怀远揉了揉肩膀,似乎差点被甩脱臼,脸上一点怒色也没有,嘿嘿笑了一声:“瞧沈兄这气急败坏的模样,难道沈兄真的非她不可?”

        “自然是非她不可。”

        “那我就看不明白了,若沈兄心里有她,方才就会让她滴酒不沾,白日里就会护他周全,又怎会让她在这里担惊受怕,我看沈兄关心自己,倒是比关心李姑娘还多呢。”傅怀远才不信什么同生共死,两情相悦:“沈兄有沈兄所需,我也有我想要的,正所谓人各有志,两全其美的事情错过就可惜了。”

        “沈兄日后不可限量,李姑娘又怎么配得上,当然,沈兄若执意非李姑娘不可,酒席过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去,沈兄可以当我今夜什么都没说过,日后也不必再提。”傅怀远说完不在同他啰嗦,装模作样转身就走,满心等着他上钩,果不其然,沈煜立刻追问道:“你如何保证?”

        傅怀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不轻不重的声音铁锤似的敲进沈煜耳朵里:“沈兄要明白一件事,我傅家能保你前程似锦,不需要任何保证,我只要得到想得的,自然会跟我爹替沈兄说情,这点我傅怀远说到做到,可你若不识抬举,我傅怀远就可以保证你今后都别想出人头地,沈兄若不信,大可以亲身试试。”

        傅文韬被逐出帝京,可他一日为官,便于帝京撇不开关系,若真得罪了傅家,他还有何机会出人头地,又有谁来帮他出人头地,怕是连方寸之地都周全不得,遑论那金宇楼檐、帝京高殿。

        人活着,活什么,不就是一个受人尊崇的颜面与地位,他不想平庸的过一辈子!

        沈煜立在原地半响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似乎是泄了力气,终于松开了双手。

        “我就当沈兄答应了。”傅怀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夜幕低垂,时辰刚好,扬声叫了一句:“来人。”

        李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傅怀远喊人进来,两步跑到沈煜身旁,紧紧抓着他的手,屋子里很热,俩个人的手冰冷一片,沈煜手心里出了一层细汗,脸色也很难看。

        “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喝了酒哪里不舒服?”李小惯于照顾人,点起脚摸了一下沈煜的额头。

        沈煜被她一碰,不自然地抽开了手,他不敢去看李小的脸,可李小偏偏往他身前凑,人都是犯贱,随手可得从不觉得珍贵,到了弃之如敝履的时候,才忍不住多看一眼。说起来,这还是他如此近距离地看清李小的模样,没有平日的敷衍、轻慢、随便一撇,而是将他这辈子的细心都融进了眼睛里,描摹着李小的轮廓。

        李小脸颊消瘦,眼睛漆黑清澈,敛着明月星辉,宛若那夜的光亮都落进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与世无争,天真纯粹,装不下他的脸,也装不下他满身的肮脏,沈煜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滋味:“我,我……”

        “他没事,就是喝急了,想出去透透风。”傅怀远走到李小身后,低头在她劲边闻了闻。

        李小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步窜到沈煜身后,目光颤颤发抖。沈煜瞧着衣袖上那只紧抓不放的手,终究还是半分绝情、半分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小没拉住,看着那片衣袖从她手里滑走,忍不住大叫:“沈煜,你别走!”

        迈开的步子像踩在了棉絮上,若不是傅怀远扶了她一把,怕是要磕了桌子。突然而至的酥麻,顷刻间,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李小试着站起来,四肢软绵如丝,脑袋好像被人敲了一棒子,不疼,昏沉的厉害。

        “李姑娘喝醉了。”傅怀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李小意识不清,眼前天地旋转,分不清白昼黑夜,身处何处,也有点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人。

        傅怀远瞧她脸色微红,呼吸急促,一把抓过了她的脚踝,拖死人似的将她拖到了面前,他捏着李小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清秀出挑,身材娇小,生得漂亮,安分守己真是暴殄天物:“人性抵不过药性,李姑娘这是何苦呢。”

        李小耳朵里蒙了一层布,听不见他说什么,傅怀远色从心起,视线便开始不规矩起来,一只手也跟着从劲边缓缓滑了下去,谁知还没吃到甜头,被李小反咬一口,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傅怀远没来得及反应,猛地吃痛,一巴掌扇了过去,李小撞在桌腿上,紧接着刺啦一声,衣裳被人撕碎,女子细白的肩颈,后背暴漏在眼前,傅怀远便如洪水猛兽栖身压了上去。

        一阵风猛地从窗户袭来,吹灭了两盏灯烛,原本灯火通明的屋子,顿时暗了下来,夜色幽幽,风动影乱,悄无声息的影子怨鬼幽魂般落在傅怀远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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