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云
明月的手腕接好了, 但是微微用力还是会有些疼,想来是要静养一段时日。
这时外边又来了两个侍卫,谢琅玉见状, 同赵全福交代几句,便出去了。
没一会, 赵全福也出去了, 谢琅玉像是抽了个空进来了,洞口还有人等他, 他看着明月道:“你早间几时起?”
明月连忙道:“辰时, 我辰时就起了。”
谢琅玉笑,“这么早啊?”
明月嗯了一声,又点头,“我早起惯了的。”
谢琅玉讲知道了,他又出去在外边同人讲了很久的话,没一会明月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洞里安静极了,只有火堆时不时蹦出一个火星。明月往外瞧了几眼,外边一边漆黑,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有股清新的泥土气息。
像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明月不由小声地叫了一句, “表哥?”
没等到谢琅玉的回应,赵全福倒是进来了, 弯腰笑眯眯道:“三爷不在这了, 这山上黑漆漆的, 您是不是害怕了, 奴才在这守着您呢……”
明月冲他笑笑, 抱着双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 有些不好意思道:“您不用守着我,我晓得这还有人就好了。”
明月虽然未表现出来,这几日却多少有些受惊了,但她一向会排解自己,身旁有个熟悉的人就没那样害怕了。
赵全福也不强求,他瞧着也挺忙的,边在洞口守着,叫明月能瞧见他,边继续交代事情。
明月安静地呆着,见外边很快又来了波侍卫,赵全福低声嘱咐几句,这些侍卫便隐入了夜色中,也不晓得是作甚去了。
明月心中诸多猜测,却不敢多看,缩在角落里酝酿睡意。
这洞里湿冷,时不时还有蚊虫叮咬,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昨个是因为太累了,自然歪着脑袋就能睡,现下到觉着浑身不适,怎么着都不舒服,有些难捱。
谢琅玉显然有事要做,明月帮不上忙,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明月呼了口气,也不强求自己睡觉了,倒是有空闲来理一理头绪。
这次事情,她原本只是七分怀疑谢欢,但谢琅玉讲是她,那明月就是十分的信服了。
明月想起谢欢寻常不来明家的院子,可那日要上香她就来了,还少见地劝谢氏不要去。主持讲最好不要上山,派出去的仆人却讲寺里还待客。还有那个被土匪一刀斩了的婆子,明月记得她就是在寺里传话,讲可以下山的仆人……
这样想来,那个土匪当时怕是不仅仅是为了立威,还是为了灭口。
但这其中还是有几个讲不清的疑点,譬如这袖箭明明是是明娇得来的,最后意外才到明月手中,那她到底是冲着明娇还是冲着自己?
不管是冲谁,明月光是想想就咬牙,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估摸着快要到子时的时候,明月靠在洞壁上,勉强酝酿出了几分睡意。
赵全福进来看她,见她蜷缩在地上,眼见就要睡了,不由哎呦一声,边给火堆添了些柴,边絮叨道:“可不兴这样睡,姑娘要凉了身子……且等等,待三爷回来了,给您换个能睡觉的地儿,哪能就搁这泥里啊,多伤身子……”
明月便强打起精神,可这会到是十分地想睡了,眼皮子耷拉不住,一闭一闭的,赵全福看得心里发软,笑道:“这瞌睡打的,三爷以前读书也打瞌睡……”
明月稍稍起了兴趣,直了直身子提起精神道:“我读书也爱打瞌睡,不过表哥不像,他,他像是读了许多书的……”
谢琅玉生了一副好相貌,年轻英俊得招眼,很占便宜。
“姑娘可冻不得脚…”赵全福听得直笑,边拿披风把明月的脚包住了,边道:“读了许多书是真的,不过都十分不情愿,这样想来,三爷读书其实也不打瞌睡,烦了就直睡了,再不济就去找旁的消遣……不过三爷脑子好使,睡了这样多觉,照样比那些……”
赵全福说到这止住了,山洞阴凉,他抬手打了几个蚊子,又笑道:“哎,这都是老黄历了……姑娘可不一样,甭管读不读书,瞧着就有范……”
赵全福就这样同明月讲起闲话来。
明月被夸得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又小心地问起谢琅玉,“表哥去做什么了?”
赵全福不知从哪寻了许多干草,给明月垫了垫,道:“那群匪人趁乱跑了,还有人浑水摸鱼,在这山上翻找,三爷带人去整治整治…”
整治整治…明月想起谢琅玉一脚让明祁躺到如今,顿时收了好奇的心思。
明月同他讲了一会子话,精神好了许多,但是过了那一会,困得简直人事不省,转头便睡了。
赵全福看得好笑,见她在洞壁上缩得难受,给她把披风盖好了。
明月靠在冰冷的洞壁上,中间醒来好几次,最后一次起先隐约有人在翻看她的手腕,接着是叫人轻轻拍肩拍醒的。
谢琅玉身上带着寒气,像是刚从外边进来的,他半蹲在明月身旁,看着她意识不清,一副醒不过来的样子,于是又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拍了好几下,明月才微微睁开眼睛。
谢琅玉道:“可以换个地方,舒服许多,去不去?”
明月正是睡意昏沉,勉强睁开眼睛,见是他来了,便又翻了个身,不太舒服地蜷缩起来,讲不去。
谢琅玉静静地看着她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舒服的位处,“真不去?”
明月强撑着眼皮摇摇头,下一刻就人事不省了。
谢琅玉觉得有些好笑,对着一旁的赵全福道:“你给她灌药了?”
赵全福不敢大声,“奴才要是死了,就是叫您给屈死的……”
第二日,明月睡到自然醒来,洞里变得明亮,一个人也没有。
外头天光大亮,日头正好,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除了地上的积水,仿佛昨日的大雨是假的一般。
明月打了个哈欠,全身都没劲,发现自己伏在披风上,身上还盖了件外袍。
人还没醒神,赵全福就进来了,笑眯眯道:“可醒了……姑娘该饿了吧。”
明月人还有些昏沉,含糊道:“还好,不怎么饿。”
赵全福进来只瞧了她一眼,又出去了。
明月迷迷糊糊,隐约见外头支了锅,烧了水,又多出几个下人来轻手轻脚地忙,瞧着有模有样的。
赵全福出去拧了热帕子进来给明月擦脸,道:“不饿也得吃口热乎的,昨日吃了油腻的,今个就煮了菌汤,山里寒气重,且喝了,暖暖身子。”
明月被热帕子一擦,人都清醒了,不由坐起来动了动肩膀,她在这洞里缩了许久,身子都发麻,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脏的。
但到底是在外边,什么狼狈的模样都现了,体面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明月的头发散乱,赵全福捡了个红头绳给系上了,“姑娘头发生得好,这后脑勺饱满,是有福气的长相。”
明月没忍住抿唇笑,彻底清醒了。
想起先前秋雁也讲她有福气,想来都是吉祥话,想哄人高兴便讲了。
赵全福给她换药,又给她盛了碗菌汤,拿帕子搁在碗底,怕烫着明月了,做事十分精细。
明月连忙接过来,捧在手里不由舒缓了一口气,她道过谢后,没急着喝,反而望着外头轻手轻脚的下人们,疑惑道:“怎么瞧着像是要多呆几日一般?”
赵全福也跟着瞧过去,笑道:“三爷还得把这的事处理好了,今个怕是走不了。”明月惊讶,又想到自己,也要在这多呆一日吗?
赵全福仿佛晓得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姑娘到不必同我们在这苦耗,三爷把您安排好了。”
赵全福说着笑了起来,“三爷辰时就回来一趟,久等姑娘不醒,又出去了。”
明月这才想起谢琅玉昨日问她几时起,想到自己直睡到现在,心中不由尴尬,“现在几时了?合该叫醒我的。”
赵全福看了看天色,“约莫巳时中了,三爷才走不久呢。小孩觉贵,哪能叫醒,正长身子呢,合该睡到足了才起。”
赵全福又催她喝汤,“凉了可不好。”
明月不想自己都及笄了还能算做小孩堆,不由捧着碗笑,“可别,是老先生疼我,我早是大人了。早先讲好要辰时起的,睡过事小,耽误表哥的事情就不好了……先生你也喝,咱们一起暖暖胃。”
赵全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喝了,老奴早喝了。”
“不耽误事……快尝尝,这样简陋,倒是委屈姑娘了……”
明月连连摇头,喝了一口菌汤,像是新采的,鲜的很,不由笑道:“真好喝呀。”
一口喝下去暖呼呼的,人都精神一些了。
明月喝了汤便无事可做,便在洞里同赵全福讲起闲话来。
没一会,谢琅玉就又回来了。
他换了件衣裳,整个人干净清隽,往洞里瞧了一眼,见明月这会才醒,像是笑了一下,不过并未进来,又同下属讲话去了。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并未同他招呼,想着自己很少会睡过头,想来也是这几日累了。
明月无事可做,便瞧着外边,慢慢觉着谢琅玉真的是很忙。
身旁的侍卫来来往往,不少小头领模样的人向他回话,他的表情和煦,只轻声嘱咐几句。一旁还几个穿着长袍的男人在讲话,谢琅玉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低头翻看手里的册子,长睫微微垂着,这时的表情就显得严肃沉凝。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谢琅玉这边看完了,得了空隙。
赵全福连忙便出去了,给他盛了碗汤,“快,给三爷热着呢,还冒热气……您也得垫个肚子。”
谢琅玉推拒了一下,温和道:“不了,我不饿。”
赵全福劝道:“好喝着呢,姑娘醒了就喝了一碗,干干净净的。”
明月本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闻言不由脸一红。
谢琅玉笑了笑,也不晓得在笑些什么,“那挺好,都省给她喝吧。”
刚讲完,又来了几个穿长袍的男子,同谢琅玉低声商议起来。赵全福叹口气,倒是不劝了。
明月悄悄往外看,瞧见一个侍卫刀锋上都在滴血,她立马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谢琅玉很快地扫了她一眼,没讲话。
明月不去看,耳朵就变得很灵敏,外边讲着什么‘太子的人’,‘显王的人到了”……
明月听得似懂非懂,接着谢琅玉好像笑了一声,道:“狗似的闻着味就来了。”
有几个陌生的声音紧跟着在低笑,过了一会,赵全福在一旁埋怨起来,“讲什么乱七八糟的,您且积些口德吧。”
明月呆在洞里,心里有些猜测,但是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外头兵荒马乱的,声音虽不大,但是一直有人断断续续地在讲话,这里仿佛变成了某个莫名的中心点,不停地有人来传消息,又带着新的人物离开。但是又乱中有序,像是有人嘱咐过了,没人靠近洞口。
赵全福这时进来了,道:“姑娘收拾收拾,咱们要换了地方了。”
明月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身上实在狼狈,犹豫一会,还是把谢琅玉的披风裹在了身上,顺了顺头发。
明月也不晓得要去哪,心中踌躇,面上却带着笑容,道:“来了。”
明月的脚伤了,虽不严重,现下却是难以行走,她扶着洞壁出了山洞,阳光顿时洒在了身上,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方才在洞里看外边十分热闹,现在却只剩下几个侍卫,像是都撤走了。
人少了,明月就松了口气。若是叫有心人瞧见她了,也是个麻烦。
这时,赵全福给剩下几个侍卫嘱咐几句,便说要背明月。
“咱们是往后山去,三爷给姑娘找了个周全位处…就是有些远,可累脚了。”
明月见他头发都白了,哪里敢要他背,连忙道:“不可不可,您扶着我就好,也是能走的。”
赵全福笑眯眯道:“您上来就是,奴才瞧着年纪大了,还是有些力气在身上的,姑娘哪能这样走路,平白受罪了。”
明月见谢琅玉在一旁,身边零散地围着几个人,他看着手里的册子,时不时翻一下,微微垂头听一个穿长袍的男子低声讲着什么,像是并没有注意这边。
明月犹豫一会,又试着走了两步,脚上的伤口就要裂开了。
明月只好胆战心惊地被赵全福背起来了。
赵全福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明月一口气屏在胸口,双手紧张地握成拳,时刻注意着。
明月心想,若是摔了,她也得立刻往旁边倒,没得把赵全福压坏了。
远处的谢琅玉抽空往这边扫了一眼,低声同身旁的人交代几句,便快步过来了。
赵全福梗着脖子,艰难地往前迈步。谢琅玉看了一会,便上前,一只手虚扶在明月背后,一只手扶着赵全福的肩膀,就这样走了起来。
赵全福越来越走不动,额上一时都生了汗,谢琅玉安静地跟了几步,道:“行了,别再给她摔了。”
赵全福这才把明月放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撑着膝盖略有些落寞道:“不服老不行啊……”
明月忙摇头,拿袖子给他擦汗,“不老不老,您不老,是我重了……”
赵全福撑着腰喘了好一会气,明月就担忧地望着他,直到他慢慢平息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谢琅玉也在一旁看着,待赵全福顺好了气,便把手里的册子交给他,温和道:“拿这个吧。”
说完,微微弯腰,示意明月伏上来,便自己把明月背起来了。
明月稳稳地伏在他宽阔的肩上,视野都高了一截,也长长呼了一口气。
几个侍卫跟在后边,一行人就上路了。
安山很大,穿过这片樟树林,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从山腰走到了后山山顶。
赵全福路上讲些逗乐的话,明月十分配合,跟着一阵笑。
不同于前几日在雨中那样艰难,今个走在日头底下,明月觉着自己身子都轻了许多。
山路泥泞,谢琅玉一直把明月背到山上,没叫她下过地。
明月没有贴在谢琅玉身上,双臂折叠用手撑在他的肩上,两人的身体间有一些空隙。
谢琅玉偶尔叫明月上去一些时,双手会更用力地握住她的腿弯,明月手下的肌肉也会绷紧,让人注意到他脖颈上柔韧的线条。
这样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明月却依旧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很浅的香味。
谢琅玉沐浴过了。明月心想,她也非常想打理一下自己。她身上的披风原来也有这样的味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后山有一座小院,两进的院子,装置的格外雅致,远远瞧着,两厢的抱厦中间甚至修了个小池子。
谢琅玉在离小院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解释道:“这是我舅母的院子,你先在这安置一会。”明月原本伏在他背上,不由直起身,有些紧张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把她安置在这,意思是不方便把她送回去吗?
谢琅玉握紧她的腿弯,叫她小心一些,道:“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明月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不会耽误表哥的事情吧。”
谢琅玉讲不会。
明月很快便想明白了,谢琅玉这是给她消失的这几日,找个位处描补。
叫一个妇人搭救了,总比同一个青年一齐落难好。
但谢琅玉的舅母,明月见都没见过,本能地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不由商量道:“表哥,我去认认脸,便回山上吧,倒不用在那麻烦人了。”
谢琅玉闻言,侧头像是想看她,明月伏在他的肩头,两人有一瞬间离得很近,明月只看到他一半的侧脸,他就迅速又转了回去,道:“怎么了?”
明月也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她是有些怕丢脸,委婉道:“我节礼未带,模样又狼狈,同表哥的舅母连席都没吃过……不好多叨扰。”
“你怕我舅母呀……”谢琅玉笑了一声,道:“又不是新妇认爷奶,就算是了,是我带的人,我是比你丢脸的。”
明月一想,竟然觉着颇有几分道理,一时想不出话反驳。
谢琅玉就继续背着她往院子里去。
明月到了跟前才晓得这院子里住得是个真人,且好巧不巧,明月不久前听过她的事迹,正是上明府传道的青云真人。
明月又想起府上婆子讲的,青云真人早年的经历。
这真人竟然就是谢琅玉的舅母。
明月一下便明白这传闻怕是多有虚构,陈郡谢氏早些年便是世家豪阀,谢琅玉的舅舅又怎么会为了钱娶一个商户女呢。她合离出来做了真人,想必是有旁的原因。
明月不由看着谢琅玉,心里有个藏了很久的疑问,谢琅玉的母亲姓谢,他为什么也姓谢呢?
谢琅玉并不晓得明月心中的疑问,背着她直直入了院子。
青云真人正端坐在抱厦里,有个小道姑正在一旁打帘子,院里晒着许多草药。
青云真人像是已经等候许久,她长长的头发像男子一样冠起,样貌清秀寻常,瞧着十分年轻,只周身一股出尘缥缈的气质,叫她显出几分不凡来。
真人正煮着茶,一直注视着二人,见二人走到跟前,微微起身迎道:“讲辰时末就能到,却来的这样迟,早膳都吃了。”
身后的侍卫自发地守在院子外头,谢琅玉行到抱厦前,转身背对着抱厦。先松一只手,等明月站稳了,再松一只手,明月从他身上下来了,他才转身。
青云真人一直注视着他们,扫过明月狼狈的装扮,缓缓微笑道:“坐吧,瞧着受苦了。”
谢琅玉先向青云真人问安,接着笑道:“给舅母添麻烦了,扰了您清静……她身上还有伤,待会还有大夫要来瞧的。”
青云真人摇头,“倒不会,清静久了也想热闹热闹,倒是你们,现下才来。”
明月有些拘谨地给青云真人问安。
小道姑连忙拿了两个软垫,谢琅玉坐在了青云真人对面,看着明月自己慢慢坐下了,这才看向青云真人,微笑道:“怪我走慢了,叫舅母久等了。”
明月想起是早间自己睡过了,不由轻轻抿唇,也望着青云真人。
青云真人一哂,看向明月,缓声道:“不至于……你对明娘子倒是精细周到。”
谢琅玉也看着明月,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我住在她家中,姨妈照顾得十分周到,我又年长她许多,自然要照顾她。”
青云真人心中奇怪,却一时挑不出不妥当的地方,她喝了口茶,对明月道:“可怜见的,好狼狈,里边置了寝具,进去打理打理。”
一旁一个穿着道袍的丫鬟来扶明月,明月连忙又起身,冲青云真人微微一拜,“叨扰真人了。”
青云真人自然讲不会,明月便被带进去了。
青云真人像是早有准备,这厢房里是特意收拾过,十分整洁,里头搁了张小榻,像是无人住的模样。
明月没细看,一旁的小道姑就要来服侍她脱衣,明月连忙拒绝了,犹豫一会,柔声托她出去寻个月事带来。
小道姑被她瞧的脸红,忙不迭便去了。
明月身上着实狼狈,把脚翘着勉强梳洗了,换上道姑拿来的衣裳同月事带,这才能一身清爽出去见人。她素来节俭,身上这套衣裳却不想要了。
明月把脸上的水汽擦干,穿过披风,轻轻推开了厢房门。
抱厦里,谢琅玉同青云真人正对坐着饮茶,青云真人像是在讲什么,见明月出来了便停了口,谢琅玉也抬头,都看向她。
明月洗得干净,穿着宽大的旧衣,站在门前像个局促的小孩子。
谢琅玉温和道:“坐吧。”
明月连忙又问安,乖巧地坐下了。
青云真人叫小道姑给明月奉茶,道:“少喝些吧,你们年轻人喝了睡不好。”
明月哎了一声,乖乖地只浅浅抿了一口,笑道:“好爽口的茶。”
青云真人笑着打量她,道:“茶一般般,倒是好灵秀的女郎,这番遭难,日后自有福气等着你。”
明月双手规矩地叠放,微微直起身子,笑着回话,“谢谢真人宽慰,今日冒昧前来,是明月叨扰了。”
青云真人自然道不会,又看着谢琅玉,忽然笑道:“也是巧了,你早间来托信,接着欢姐儿便也来信了,像是同这明娘子有误会,叫我替她道歉劝和呢……”
青云真人原本觉着不是什么大事,这会见了二人,却莫名有些打鼓。
谢琅玉的手随意搭在膝头,道:“……这样啊。”
青云真人安静一会,又看向明月,语气柔和,“欢姐儿着实叫事情绊住了脚……你府上是不是有个郎君,拜了顾首辅做老师的,说是今个回来了,京城约莫也来人探望她了,欢姐儿这才未亲自来……可怜明娘子一身伤,回去叫她与你好生道歉,也打她两下才好。”
青云真人又提起郡主娘娘,“她母亲不再身边,在此也没有亲近的长辈,倒是没个做主的人……”
青云真人话讲的委婉,提起谢欢的父母,讲谢欢身份尊贵,若是真要追究她,这里怕是没有哪个长辈能做主的。
这话讲得明月不好接,她心里恼得很,并不想原谅,可又不晓得谢琅玉是什么想法。现下若是讲不想原谅,那毕竟是谢琅玉的族妹,谢琅玉会不会不舒服呢?
明月不由望向了他。
谢琅玉的表情温和,也看着明月,缓缓道:“看我做什么……要我替你做主呀?”
明月一愣,刚要讲话,青云真人就连忙道:“是,乘风是做哥哥的,倒是能做主,平一平……”
谢琅玉安静一会,对着青云真人笑了笑,“舅母……这就不好办了。”
明月面上还是带着笑的,只手里不停地微微转着茶杯。
青云真人也笑:“日后都是一家人,欢姐儿急坏了,讲要给她好生赔罪,你且做个主……”
谢琅玉道:“因为我蛮生气的。”
他的语气平淡,表情也很温和,眼神里却带着股愤怒,叫青云真人慢慢住了嘴。
明月抿着唇,没忍住望了他一眼。
青云真人沉默一会,突然扭头,仔细地看了会明月,接着缓缓笑道:“我年纪大了,算是老人了,不该插手了……也确实该叫她长长教训。罢了,不提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旁的都是次要的,虽年轻也不能不顾身子,”
青云真人不再提起谢欢。
谢琅玉道:“舅母,我晓得的,山里气候凉,您起居也要注意。”
青云真人一笑,道:“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见不着你们小孩,想得慌……望舒在家中,我不在她身边,倒是也劳烦你多关照了……”
谢琅玉,“您言过了,望舒是我的妹妹,这是应该的。”
明月听出这个叫望舒的人是青云真人的孩子,年纪同明月该差不多大。
青云真人脸上的笑越发真切,“这几日在山上也无甚好吃的把?不如在我这吃顿简餐?”
“舅母费心。”谢琅玉迟疑了一下,应了,又喊来赵全福,嘱咐道:“叫人盯着山上,我再多留一会。”
赵全福苦着脸,只得出去跑腿,嘟囔道:“您倒是有闲情。”
小道姑搬来一个小案,很快置了几个小菜薄酒,又把抱厦的帘子打起来透气。
明月肚里那一碗菌汤早就没了,到底是顾及着在旁人的院子里,只吃了几口小菜垫垫肚子,便看着二人交谈。
青云真人话没讲几句,却同谢琅玉喝起酒来,她瞧着像是仙风道骨,明明有个真人的名头,喝酒却十分豪气。
青云真人笑道:“这是泡的药酒,身上有伤也是可以用的……”
青云真人如此荤素不忌,这院里的人却俱都见怪不怪,像是早习惯了。
青云真人絮叨着京城的诸事,谢琅玉不怎么吃膳,酒也喝得很少,大多时候只静静地听着。
明月想叫他不要喝了,药酒也是酒,却不太敢讲。
青云真人注视着谢琅玉,笑道:“你如今的年纪,人生大事也不考虑,屋里干干净净的,膝下又没个一子半女……岂不是叫太子瞧了笑话……”
谢琅玉靠着栏杆,把筷子轻轻搁在小案上,微笑道:“太子是君,我是臣,我算不得笑话。”
青云真人轻哂一声,“日后可说不准呢,你父亲……”
谢琅玉静静地看着她喝酒,缓缓道:“舅母,你喝醉了。”
青云真人想要讲什么,谢琅玉却忽然笑着看向明月,道:“吃饱了?”
青云真人缓缓住了嘴,注视着二人。
被二人一齐看着,明月把刚刚放下的筷子,下意识又拿起来,顿了顿,又放下了,笑道:“我用好了。”
谢琅玉的脖颈的微红,渗透到了领口里,他虽喝得少,这药酒却很上头。
谢琅玉没醉,只是觉得身体发热,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又轻声道:“吃这么少呀?”
明月被他望着,觉着他多少可能有些醉了,不然应该不会讲这样的话。明月莫名局促,最后只道:“嗯,吃饱了。”
谢琅玉点点头,没再讲话。
谢琅玉又同青云真人喝了会酒,青云真人没再提旁的,只聊些家常,没叫明月久等,便撤了膳。
小道姑把小案抬走了,青云真人入房内小憩。
赵全福这时进来了,闻着谢琅玉一身酒气,直道他发疯了,阴阳怪气道:“真是酒壮人胆,身上的伤是半点不当回事。”
赵全福又去闻闻明月,明月忍笑缩了一下,清清爽爽的,赵全福勉强满意,“这里倒是有个明白的……乖着呢。”
谢琅玉笑了笑,预备起身去山上了。
赵全福叹了口气,叫人去备热茶,“且先喝口茶缓缓酒气吧……真人也是,浑人一个,长辈倒起不了好头!”
赵全福还引了大夫来,倒是正好,两人一齐见大夫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旁的都是次要的,虽年轻也不能不顾身子,”
青云真人不再提起谢欢。
谢琅玉道:“舅母,我晓得的,山里气候凉,您起居也要注意。”
青云真人一笑,道:“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见不着你们小孩,想得慌……望舒在家中,我不在她身边,倒是也劳烦你多关照了……”
谢琅玉,“您言过了,望舒是我的妹妹,这是应该的。”
明月听出这个叫望舒的人是青云真人的孩子,年纪同明月该差不多大。
青云真人脸上的笑越发真切,“这几日在山上也无甚好吃的把?不如在我这吃顿简餐?”
“舅母费心。”谢琅玉迟疑了一下,应了,又喊来赵全福,嘱咐道:“叫人盯着山上,我再多留一会。”
赵全福苦着脸,只得出去跑腿,嘟囔道:“您倒是有闲情。”
小道姑搬来一个小案,很快置了几个小菜薄酒,又把抱厦的帘子打起来透气。
明月肚里那一碗菌汤早就没了,到底是顾及着在旁人的院子里,只吃了几口小菜垫垫肚子,便看着二人交谈。
青云真人话没讲几句,却同谢琅玉喝起酒来,她瞧着像是仙风道骨,明明有个真人的名头,喝酒却十分豪气。
青云真人笑道:“这是泡的药酒,身上有伤也是可以用的……”
青云真人如此荤素不忌,这院里的人却俱都见怪不怪,像是早习惯了。
青云真人絮叨着京城的诸事,谢琅玉不怎么吃膳,酒也喝得很少,大多时候只静静地听着。
明月想叫他不要喝了,药酒也是酒,却不太敢讲。
青云真人注视着谢琅玉,笑道:“你如今的年纪,人生大事也不考虑,屋里干干净净的,膝下又没个一子半女……岂不是叫太子瞧了笑话……”
谢琅玉靠着栏杆,把筷子轻轻搁在小案上,微笑道:“太子是君,我是臣,我算不得笑话。”
青云真人轻哂一声,“日后可说不准呢,你父亲……”
谢琅玉静静地看着她喝酒,缓缓道:“舅母,你喝醉了。”
青云真人想要讲什么,谢琅玉却忽然笑着看向明月,道:“吃饱了?”
青云真人缓缓住了嘴,注视着二人。
被二人一齐看着,明月把刚刚放下的筷子,下意识又拿起来,顿了顿,又放下了,笑道:“我用好了。”
谢琅玉的脖颈的微红,渗透到了领口里,他虽喝得少,这药酒却很上头。
谢琅玉没醉,只是觉得身体发热,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又轻声道:“吃这么少呀?”
明月被他望着,觉着他多少可能有些醉了,不然应该不会讲这样的话。明月莫名局促,最后只道:“嗯,吃饱了。”
谢琅玉点点头,没再讲话。
谢琅玉又同青云真人喝了会酒,青云真人没再提旁的,只聊些家常,没叫明月久等,便撤了膳。
小道姑把小案抬走了,青云真人入房内小憩。
赵全福这时进来了,闻着谢琅玉一身酒气,直道他发疯了,阴阳怪气道:“真是酒壮人胆,身上的伤是半点不当回事。”
赵全福又去闻闻明月,明月忍笑缩了一下,清清爽爽的,赵全福勉强满意,“这里倒是有个明白的……乖着呢。”
谢琅玉笑了笑,预备起身去山上了。
赵全福叹了口气,叫人去备热茶,“且先喝口茶缓缓酒气吧……真人也是,浑人一个,长辈倒起不了好头!”
赵全福还引了大夫来,倒是正好,两人一齐见大夫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旁的都是次要的,虽年轻也不能不顾身子,”
青云真人不再提起谢欢。
谢琅玉道:“舅母,我晓得的,山里气候凉,您起居也要注意。”
青云真人一笑,道:“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见不着你们小孩,想得慌……望舒在家中,我不在她身边,倒是也劳烦你多关照了……”
谢琅玉,“您言过了,望舒是我的妹妹,这是应该的。”
明月听出这个叫望舒的人是青云真人的孩子,年纪同明月该差不多大。
青云真人脸上的笑越发真切,“这几日在山上也无甚好吃的把?不如在我这吃顿简餐?”
“舅母费心。”谢琅玉迟疑了一下,应了,又喊来赵全福,嘱咐道:“叫人盯着山上,我再多留一会。”
赵全福苦着脸,只得出去跑腿,嘟囔道:“您倒是有闲情。”
小道姑搬来一个小案,很快置了几个小菜薄酒,又把抱厦的帘子打起来透气。
明月肚里那一碗菌汤早就没了,到底是顾及着在旁人的院子里,只吃了几口小菜垫垫肚子,便看着二人交谈。
青云真人话没讲几句,却同谢琅玉喝起酒来,她瞧着像是仙风道骨,明明有个真人的名头,喝酒却十分豪气。
青云真人笑道:“这是泡的药酒,身上有伤也是可以用的……”
青云真人如此荤素不忌,这院里的人却俱都见怪不怪,像是早习惯了。
青云真人絮叨着京城的诸事,谢琅玉不怎么吃膳,酒也喝得很少,大多时候只静静地听着。
明月想叫他不要喝了,药酒也是酒,却不太敢讲。
青云真人注视着谢琅玉,笑道:“你如今的年纪,人生大事也不考虑,屋里干干净净的,膝下又没个一子半女……岂不是叫太子瞧了笑话……”
谢琅玉靠着栏杆,把筷子轻轻搁在小案上,微笑道:“太子是君,我是臣,我算不得笑话。”
青云真人轻哂一声,“日后可说不准呢,你父亲……”
谢琅玉静静地看着她喝酒,缓缓道:“舅母,你喝醉了。”
青云真人想要讲什么,谢琅玉却忽然笑着看向明月,道:“吃饱了?”
青云真人缓缓住了嘴,注视着二人。
被二人一齐看着,明月把刚刚放下的筷子,下意识又拿起来,顿了顿,又放下了,笑道:“我用好了。”
谢琅玉的脖颈的微红,渗透到了领口里,他虽喝得少,这药酒却很上头。
谢琅玉没醉,只是觉得身体发热,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又轻声道:“吃这么少呀?”
明月被他望着,觉着他多少可能有些醉了,不然应该不会讲这样的话。明月莫名局促,最后只道:“嗯,吃饱了。”
谢琅玉点点头,没再讲话。
谢琅玉又同青云真人喝了会酒,青云真人没再提旁的,只聊些家常,没叫明月久等,便撤了膳。
小道姑把小案抬走了,青云真人入房内小憩。
赵全福这时进来了,闻着谢琅玉一身酒气,直道他发疯了,阴阳怪气道:“真是酒壮人胆,身上的伤是半点不当回事。”
赵全福又去闻闻明月,明月忍笑缩了一下,清清爽爽的,赵全福勉强满意,“这里倒是有个明白的……乖着呢。”
谢琅玉笑了笑,预备起身去山上了。
赵全福叹了口气,叫人去备热茶,“且先喝口茶缓缓酒气吧……真人也是,浑人一个,长辈倒起不了好头!”
赵全福还引了大夫来,倒是正好,两人一齐见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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