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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匕首


园子里安静一会,  谢欢唇角绷紧,一直不讲话。

        谢望舒等了一会,有些站不住了,  她喜欢练武,也比旁的女郎强壮许多,但是这不表示她就喜欢在院子里晒日头。

        见谢欢没有要走的意思,  谢望舒犹豫一会,  不由道:“咱们进去吧。”

        谢欢扇了扇扇子,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笑道:“我不进去了,我就在外边转悠一会吧,  你家的园子变化好大啊。”

        谢望舒点点头,道:“这些花可别摘,打苏州来的,京城干热,长好很不容易的。”

        谢欢看了一眼,抿了一下唇,笑着点点头,  接着像是有些踌躇,  轻声道:“姝姐儿的事情……”

        谢望舒前几日就是发愁这个,她觉着不好讲,现下便也道:“我觉着不太好,兄长才新婚,送那两个人来,  实在太不合适了。”

        身旁的小丫鬟俱都垂着头,  谢欢也看着花圃叹口气,  道:“姝姐儿也没法子,  太子妃不舒坦,姝姐儿哪里有好日子过,出了错处便也都是她了的。”

        谢望舒也想过这个问题,自觉已经想出了不错的解决办法,现下便陈恳道:“姝姐儿不能再这样了,她本就受继母苛责,现下连嫡亲的姐姐都利用她,日后要如何过日子?照我看来,该叫太子妃娘娘来道歉,姝姐儿不能总是这样委屈自个。”

        谢欢一时没讲话,谢望舒见她额上都生汗了,也有些心疼她,便道:“你们肯定不好意思讲,我却是不怕的,就是太子妃没理,我一会进去便同嫂嫂讲明白,这样也不会怪到姝姐儿头上了,她也不必再忧心。”

        谢欢像是觉着热了,手里的扇子摇的飞快,闻言便连忙道:“还是罢了,这……我会和她讲的,还是叫她自个处理吧。”

        谢望舒很赞同,道:“就应该这样。”

        ·

        正堂里正热闹着,大谢氏坐在主位,明月坐在她左边下首,都笑着同边上的夫人们讲话。

        有的妇人带了女郎来,都来明月面前见礼,过后才领到外边玩去。

        明月今个打扮的好看,一双眼睛冷沁沁的,偏偏带着笑,看着人的时候,叫人都不敢大声讲话,怎样都觉着冒犯。一群小女郎,有第一次见她的,都不好意思讲话,害羞地叫她谢夫人。

        明月边打着扇子,都笑着应了,边叫人把姑娘们领到偏厅去玩,心里还有些感叹,明明大不了几岁,偏偏好像一下成长辈了。

        丫鬟们上了茶水瓜果,屋里便吃茶讲话,偏厅里玩起投壶来,明月隐约能听着明娇咋呼的声音。

        见时间差不多了,明月便去二门接了橘如来。橘如今个穿得宽松,打扮也简单,因她大着肚子,总是受一些礼待的,一进门便被人追着关怀了,倒是不在乎她简单的打扮。

        清河郡主来的算是早的,她看着橘如,在她肚子上看了两圈,苍白的脸上带出个笑来,道:“有五个月了吧?”

        橘如扶着肚子,要起身回话,清河郡主连忙道:“你坐着讲话吧,没事的。”

        橘如便笑着点点头,柔声道:“已经足五个月了。”

        明月叫人上了温热牛乳来给橘如喝,不叫她碰那些凉茶,很怕喝了不好。

        清河郡主原本看着橘如,又看着明月,没一会便垂着头打扇,不怎么讲话了。

        明月刚同橘如讲了两句话,太子妃便带着人到了,她衣着光鲜,肚子很大,一个人走,身后有两个人虚扶着,屋里的人都起身请安。

        太子妃在屋里扫了一眼,落在明月的身上的眼神并不友善,但是也没发作什么。

        明月察觉到了,摇着扇子笑了笑,只当没瞧见的。

        前几日陛下点了谢琅玉彻查户部的案子,被查的人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妃的长辈温阁老,其次就是显王。

        太子妃拣了个位子坐下了,身后的宫人轻手轻脚地打扇起来,屋里热切一阵,显王妃又到了。

        两人都被迎着坐在靠前的位子,明月笑着同这个陌生的妇人打了招呼,显王妃远比太子妃内敛,脸上的表情很和善。

        明月同她讲了两句话,显王妃便同大谢氏几人问候起来,明月于是悄悄地打量她。

        如今的显王妃是显王的继室,年纪应该不算大的,但是脸色苍白,身体消瘦,衣着简单,眼神表情也很平静,少有波动,同人打招呼的时候会带上两分笑,多时都是自个坐着不讲话的,旁人问起来才答话,气质很冷清。

        下人们在后边轻手轻脚地上茶水,现下是长辈们讲话,明月矮了一辈,也不好离开,就同橘如小声讲讲话,边在一旁陪侍着。

        屋里和气没一会,太子妃先开腔了,她倒是没冲着明月,只转头看着显王妃笑道:“我好久不见叔母出来,怎么没见周侧妃娘娘?家中这样忙吗?这样的好日子还得留在家里打理家务,未免太辛苦了。”

        温阁老因为显王一张折子被革职,温家几乎同显王府撕破脸了,往日里还有些面子情的,现下是见面便呛声。

        显王的后院乌烟瘴气,先帝在时就批评过他,他收敛一些,先帝过世以后,他立刻把显王府的后院住满了,这些年来没少闹笑话。

        显王妃摇着扇子,她看也不看太子妃,只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并不生气,缓缓道:“比不得娘娘膝下空闲,能过清静日子。”

        明月扇扇子的手都快了一些,心想若不是请柬发早了,温阁老这事情一出,就不该把这两人凑到一齐的,若是吵起来了,倒是看谢家的笑话了。

        太子妃今个穿得艳丽,现下脸色比上回见好了许多,身旁已经见不到温姝的人影了,独一个穿紫衣的妇人陪着,像是温家的哪个夫人。明月见她在后边悄悄扯了扯太子妃的衣摆。

        太子妃理也不理,冷冷地看了一眼显王妃,道:“谢谢叔母关怀。”

        显王妃笑笑,温和道:“本宫是长辈,应该的,娘娘客气了。”

        明月抿了抿唇,正要讲话,大谢氏便微不可查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明月立刻住了口。

        大谢氏瞧着厅里几人一眼,便摇着扇子笑道:“今个是妾身家里的宴,你们倒是互相客气起来了,又不少你们的吃食……”

        一旁的刘氏立刻会意,捧着个冰碗,笑道:“妾身方才就想讲了呢,这冰碗瞧着好稀奇,往常都没见过。”

        大谢氏道:“这是打苏州来的,味道还不错,你们也都尝尝。”

        众人自然都给大谢氏面子,笑着吃起冰碗来,京城里也有这种吃食,不过多是碎冰,这冰碗倒是新鲜,往里边加了些旁的,吃起来倒是有趣。

        大谢氏很自然地道:“这是乘风媳妇那边来的,是不是新鲜玩意?”

        大谢氏都这样讲了,不新鲜也要新鲜了,便都笑着讲谢夫人有心了。

        没一会,屋里人越来越多,赵二婶要组桌子打牌,边笑道:“我家郎君要走小定了,我占了喜气,今个怕是要赢钱啊。”

        赵二婶身边还跟着个小女郎,长得白皙秀气,有些害羞地垂着头,叫赵二婶紧紧地捏着手,二人瞧着亲热极了。

        屋里的人便都看向大谢氏,大谢氏好像没听到,自顾自地喝茶。屋里人见状,便没几个人搭理赵二婶了。

        橘如有些看不懂了,明月便小声在她耳边解释,“这赵二婶的儿子,先前同我们家舒姐儿像是定亲了的,最后没成。”

        橘如也小声道:“那个姓谢的舒姐儿?”

        明月点点头,边看着赵二婶边压着声音道:“不好搭理她,搭理了就是给她脸面了。”

        橘如打了打扇,有种开了眼的感觉,边道:“这太不体面了……他们又是男方,本来该大方一些的,现下倒是小家子气了。”

        时人对女子总是更为苛刻的,退了亲事,两家都当做没这件事情才好,现下还到女方家里抖威风了,也太没涵养了。

        明月这几日也打听出一些东西来,旁人不好讲,倒是能讲给橘如听,“她家中是赵侯一系的,丈夫是户部尚书,且还同橘如的母亲有些亲缘关系,先前想来是多番考虑了才定下的婚事。”

        以谢家的名望,家中的女儿除了皇家,已经没有高嫁的余地了,不如挑选一个门户低一些的,在夫家也有底气,不怕挨欺负,谁晓得这赵家人都不清白。

        橘如摇着扇子,捡了个果子吃了,道:“户部尚书,如今户部不是正不太平吗,她现下还出来嘚瑟?”

        明月道:“许是觉着扬眉吐气了,忍不住了吧。”

        屋里人都不搭理,赵氏慢慢也褪了笑容,道:“舒姐儿呢?这些怎么姑娘都不着急啊,别看现下年纪小,日后大起来了,有的后悔的。”

        这话一讲,清河郡主的脸一下便冷了,屋里人都不讲话了,方才还有人缓和气氛说笑的,现下都没了。

        赵二婶叫人嫌弃成这样,脸色不好看,便也不讲话了。

        橘如小声叹道:“好没分寸,郡主娘娘听了这话也不舒坦吧。”

        郡主膝下教养了谢欢,及笄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月今个是主家,边招呼着下人把偏厅规制好,想打牌的妇人自可去,边道:“我婆婆怕是忍不得她了,过两日她就笑不出来了。”

        赵二婶以往在厅里还有人讲话,不过是看着她夫君是户部尚书,且还同谢家有姻亲关系,可如今户部风声鹤唳,这尚书做不做得下去还不一定呢,还在谢家嘚瑟,未免有些憨傻了。

        若不是怕别人背地里议论,大谢氏都不想给赵二婶发请柬的,她若是个明白人,早就想好托词不来了,偏偏来了,还想在这唱大戏。

        大谢氏还真忍不得了,投鼠忌器,从前就是怕赵家人胡乱攀扯,谢望舒本就有个怪异的名声,赵家人明里暗里找茬,倒是也忍住了,谁承想还越发得寸进尺了。

        等到中午吃了宴,大谢氏原本还想一齐打打牌乐呵乐呵的,现下心里也发愁谢望舒的婚事,觉着没意思了,众人俱都识趣,留着搓了两把牌,纷纷散了。

        清河郡主也没久坐,上了回家的车架,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谢欢坐在边上给郡主打扇。

        车里摆着冰盆,难免还有些闷热,清河郡主有些烦躁地摆了一下手,道:“你自个扇吧。”

        谢欢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给自己打扇了,只给清河郡主到了杯茶水。

        车架走过了东府,行在西府的墙院外边,清河郡主挑了窗帘看着,看了一会,突然同谢欢道:“你父亲心里怕是还念着……”

        谢欢低着头摇扇子,眼神闪了闪,抬起头来时还是笑道:“到底是亲生的……不太一样。”

        顾治成膝下无子,这是清河郡主的痛处,她抿了抿唇,重重地呼了口气,像是在同谢欢讲,又像是在同自己讲,“他不是在意这个的人……我叫他别认,他不就没认吗……”

        谢欢像是很赞同,附和了两句,并不多讲。

        车架里安静一会,没人讲话了,那句‘到底是亲生的’,却在清河郡主心里晃来晃去,叫她人都恍惚了。

        车架回了顾府,顾治成像往常一样不在院子里,清河郡主在屋里走了一圈,便坐下来弹琴,她弹得心不在焉。

        一旁的嬷嬷瞧出来了,便同谢欢使了个颜色,谢欢本来在一旁看书,被她这样瞥了一眼,心里觉得疲惫,面上还是连忙问起来了,道:“母亲怎么了?”

        清河心里难受,她直了直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看着谢欢道:“若是我同顾郎的孩子还在……多好啊。”

        谢欢把书合上,随口安慰道:“您好好养身子,日后还会有的。”

        清河郡主想起了在谢府见到了赵家夫人还有太子妃,那都是青春靓丽的女郎,怀着孩子……清河郡主很快觉着疲惫起来,喝了安神的汤药,好半天才得以入睡。

        嬷嬷把帐子放下来了,见谢欢在一旁守着,便笑道:“女郎回自个院子去吧,过后会传召您的。”

        谢欢点点头,便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河郡主睡到了下午,起来时日头已经下去了,屋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嬷嬷和丫鬟们收拾家件。

        清河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以前其实也有几分漂亮的,虽然不算起眼,比不得那些天生丽质的女郎,但她身份高贵,这是旁人比不上的,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要不到的。

        清河郡主偏了偏脑袋,见鬓边有了白发,她赶紧拔了,穿上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再抹上胭脂,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才好,叫来嬷嬷问道:“顾郎还是在书房吗?”

        嬷嬷点点头,道:“老爷太忙了,不然早来陪着娘娘了。”

        清河笑了笑,道:“您别安慰我了,他就是没事也想不起我来的,他本就不在意后院的事情。”

        嬷嬷便不好讲话了,清河笑道:“总比对旁人上心好吧。”

        等到了饭点,清河郡主忍着多看了会账册,这才提着食盒去了书房。

        书房里顾治成正倚在窗边在看书,见她来了便笑了笑,懒洋洋地靠在小榻上,见她手里还提着食盒,便道:“你顾着自己就好了,还辛苦跑一趟了。”

        清河郡主看着他,这么多年了,她一见到他,依旧有一种小女儿的羞涩,连忙摸了摸头上的小钗,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只笑道:“我来陪陪你,怕你忘记吃膳了。”

        顾治成便把书合上,和清河郡主在窗边的小案上用膳。

        清河郡主悄悄地打量着他,见他专心吃膳,踌躇了好久,才轻声试探道:“顾郎,要不,咱们还是把欢姐儿改姓,认在名下吧。”

        顾治成没讲话,他继续吃了两口菜,这才抬眼看着清河郡主。

        顾治成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可像是不会老一般,身上那股风流俊雅的味道越发浓郁,他眉眼生得深刻又精致,五官漂亮却不女气,抬眼间眼皮收拢在一起,轻而易举地便能让女人移不开眼。单论相貌,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顾治成像是有些好奇,他打量着清河郡主的脸色,缓缓道:“你怎么又提起来了,这孩子品德不行,年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顾治成道:“她为了弄钱,差点害了旁的夫人女郎。”

        清河郡主猜不透他的想法,这么多年,她也没摸透过,顾治成这么一讲,她就不好再提了,只道:“你膝下无子,我,要不把那个孩子……”

        顾治成给清河郡主夹了菜,笑道:“你不想就不要提了,日后去宗族里过继也行,不重要……这个欢姐儿本就是陪你打发时间的,她觉着不满意送走便是,她不是死了爹娘,主要还是哄你高兴。”

        听他这样讲,看着他一双眼睛望着自己,清河郡主脸上一热,心里便真的高兴起来,慢慢把菜吃了。

        清河郡主还要再讲话,顾治成边上的下人已经笑着给二人倒了茶水,讲这是今年年初上的新茶。

        顾治成便没什么表情地喝起茶来,垂着眼睛叫人看不清表情,清河郡主看着他,没讲出来的话,一下也讲不出来了。

        ·

        府上的宴散了,大谢氏烦得不得了,卸了钗环便去休息了,明月带着两个妹妹回了自个的院子,到了夜里,谢琅玉同谢知一齐回来了,一家人难得凑足了人,便在清静堂摆了膳食。

        丫鬟们给姑娘们打扇,大谢氏边吃膳,好不容易逮着了谢知的人,自然要同谢知讲谢望舒的婚事。

        外头的蝉声一阵一阵的,大谢氏表情不好看,道:“这赵家人,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忍让她两回,便觉着怕她了。”

        大谢氏难免又把当初的旧账翻出来讲。

        明月吃着膳,边跟着听,这才晓得原先为何会取消亲事。是那赵氏的儿子不满意谢望舒,赵二婶却巴不得攀上谢家,谢望舒求大谢氏去讲开的。

        这样听来,谢望舒还挺有主见的。

        大谢氏心里不满,谢知听了自然也不悦,他整日埋在书房里,朝堂的事情已经够他烦心了,且对于女儿的事情还有些发怯,现下看了谢望舒一眼,谢望舒却瞧也不瞧他,谢知在心里叹口气,握着筷子道:“我过后会处理,望舒的婚事,我……我不好做主。”

        这么一讲,桌上就安静了,都想到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探望谢望舒的青云真人了。

        桌上的人不由都看向谢望舒,谢望舒垂着头,吃着自个面前的一盘菜,她额前的发垂下来,叫人瞧不清表情。

        大谢氏喝了口甜汤,心想,长辈造孽,苦的是孩子。

        明月抿了抿唇,给谢望舒夹了个丸子,谢望舒没抬头,闷声吃了。

        大谢氏叹了口气,讲起旁的来,“乘风,这户部的事情要如何是好?我前个进宫里,太后娘娘讲还差百万两呢。”

        这几日朝堂上还没平息,边关又传战事来,又败了,虽未丢关卡,但也免不了一顿斥责,又把矛盾丢到了户部。

        前方打仗,要军饷,要粮食……就是要钱。

        前日上朝的时候,底下人还在为了温阁老的事情打架,温党自然不能让贪污受贿的名头落到温阁老的头上来,那样一来,不讲温阁老的学生要受到多大的冲击,连带着太子都要没脸,便只能一股脑地往显王头上推。

        可显王也不是善茬,两拨人打了好几日的嘴仗,为了谁来负责查案吵得不可开交。

        重要的,不是查这笔银子去了哪,而是不能叫这个罪名落到自个头上。

        温党主张如今的刑部侍郎王启硕,此人是太子门下的人,不过三十来岁就官位二品,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显王则主张启用何进,他为人刚直,向来看不惯温党张扬的做派。

        太子党便怒骂显王居心不良,提前串通人,显王这边则喷温党野心极大,要拉着太子毁坏太子的声名。

        这么吵了几日,皇帝都冷眼瞧着,两拨人慢慢就觉着这事情多半要落到顾治成的手里,皇帝怕是不信任他们,要叫自个的人查,顾治成明面上就是个纯正的保皇党,除了陛下谁的面子也不给。

        一时之间,顾府的门槛都要叫人踏破了,可就在这关头,皇帝忽然任命了谢琅玉彻查户部贪污的案子,还调了刑部的左侍郎给他做副手。

        这道旨意一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惊讶的,微妙的……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朝谢琅玉看来,谢琅玉起先也没想到,面上却不动声色,领旨叩了谢。

        这事确实难办,明摆着就是要在太子党同显王间打出个高低来,无论如何也不该由谢琅玉来主事的,这么一出,简直让人想不明白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百万两两边都能掏出来,但是谁掏?这个遗臭万年的罪名给谁担?保不准最后谁坐在那个位子上呢。

        大谢氏听了风声,免不得问几句。

        谢琅玉还没讲话,谢知就放了筷子,显然也想着这件事,道:“先查吧,到时候,再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谢琅玉解释道:“不是一两日能定下来的,估计会拖很久。”

        这事谢琅玉势必要得罪人,这符合皇帝以往打一棒子顺便给个枣的作风。

        谢琅玉不是得罪太子,就是得罪显王,虽然现下的形势讲得罪有些好笑,几人天生就站在了对立面,但确实是会转移双方的火力。

        原本太子党同显王打得不可开交,互相唾骂状告的折子上了都有几百封了,现下一下都熄了火,一齐对着谢琅玉虎视眈眈了。

        谢知沉吟一会,喝了口酒,对着谢琅玉道:“过后来书房,咱们细谈吧。”

        明月看着两人脸色都不轻松,晓得这事情难办,安静地吃着自己的膳,并不插话。

        院子里的蝉一阵一阵地叫,丫鬟们进来换蜡烛,大谢氏没什么胃口了,摇着扇子叫谢知少喝一些,“喝酒伤身,平日里在外边喝也就罢了,在家还喝……”

        桌上时不时讲几句,最后只有几个小辈吃得高兴了。

        夜里,谢琅玉先陪着明月回了西园,接着自己便去了东园谢知的书房,到了戌时末才回来。

        明月还没睡,点了蜡烛,在小案旁边看账本边等着谢琅玉。

        谢琅玉回来了,见她看得认真,便也坐在小案旁陪着她。他有些累了,也不打扰明月,安静地靠在椅背上想事情。

        屋里昏暗,丫鬟们都早已退出去了,明月在烛光旁看了会账本,时不时看看谢琅玉,觉着谢琅玉靠着都要睡着了。

        明月把账本收起来,支着下巴看着他,戳戳他的肩膀,道:“去洗漱呀。”

        谢琅玉这才起身去洗漱,明月脱了外赏,躺在床上等着他,谢琅玉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

        谢琅玉有心事,便不太睡得着,静静地看着绣着牡丹的帐子顶。

        明月侧躺着看着他,晓得他是在想户部的事情,打着扇子道:“是不是很难搞?要不……咱们钓鱼去?”

        谢琅玉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拿了明月手里的扇子给她打扇,明月便凑近一些靠在他肩头,听他道:“是有一点难办,但是没事,会解决的。”

        谢琅玉这样讲,明月就很信服,她打了个哈欠,叫谢琅玉打扇打得很舒服,一只手下意识地在他小腹上摩挲,边道:“会不会有危险啊?”

        显王的作风不好,手下不干净,这还是白日里听太子妃身边的人讲的,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谢琅玉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用拇指在她掌心刮蹭了两下,道:“没几日就要去西山避暑,到时候可能不会太平。”

        明月觉着手心发痒,忍不住抓住了谢琅玉的手,她有些担心谢琅玉,又觉着先前大谢氏讲的很有道理,谢琅玉这么多年的风雨都过来了,担心倒是给他添负担了。

        明月没讲话,谢琅玉还以为她害怕了,他便也侧过身子,把明月搂在怀里,道:“你也不会有事的……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你怎么不是这里虛,就是那里虛?”

        谢琅玉边讲,边按了按她的小腹,像是要看看她还有哪里不好的。明月叫他按的脸一红,小声道:“我好着呢。”

        ……

        ……

        第二日,谢琅玉早上离开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明月睡晚了,就困倦的很,有些回不过神来,不像谢琅玉那么神清气爽,只能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打哈欠,就看着谢琅玉穿好衣裳,束好腰带,然后动作自然地从多宝格上抽出一把匕首来,随意地插在了小腿边的绑带上。

        明月看得愣愣的,先是惊讶这多宝格上居然还有匕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你带这个做什么呀?”

        外头已经有丫鬟在轻轻地叩门了,谢琅玉没开门,先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叠了放在床头,边对她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我只是带着。”

        明月看着他,胡乱点点头,隐约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谢琅玉出门以后,明月收拾好了,便在抱厦里练字,心不在焉地想着谢琅玉,不晓得他今个能不能早点下职,上职还带着匕首……

        练了一会字,就又去选了明淑及笄礼的礼,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办,选首饰好一些,一年四季都合时宜。

        明月正拿着两只小钗看呢,翡翠同云竹围着看,云竹笑道:“奴婢觉着那个玛瑙的好看一些,瞧着多敞亮啊……”

        明月也觉着玛瑙的好看,又觉着这个绿宝石的也漂亮,苦恼道:“这个也好看,那还有个珍珠的呢……”

        几人说说笑笑,围着挑拣了好一会,门帘就叫一个小丫鬟掀起来了,讲苏州的人到了  。

        大谢氏得了消息,已经叫人去衙门叫谢知谢琅玉了,叫明月快收拾收拾,一家人即刻就要去码头接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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