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5）

“自然不是，是方才回京的李宰执家的嫡次孙女。那位李家姑娘，自小便身子不好，养在了老家，这些日子才刚刚回都城。那位李家姑娘方才回都城，故而我也不晓得她长得什么模样。不过我一早留了心眼，同那位李家姑娘的贴身女使打好了交道。宴会开始之后，我便问那位女使李家姑娘是哪一个，我分明瞧着那女使指了指这位李家姑娘。可说来也怪，明明是李宰执家的李姑娘，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位李姑娘。”那婆子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这会儿跪在地上，对着许南枝连连叩头：“姑娘，姑娘我知道的可都交代了，姑娘救我……”

        “这会儿你明白了？”江云鹤问道。

        “大抵明白了。”许南枝略略思忖了一番，算是想明白了。这摆明了是白氏下的局，只等着李宰执家的姑娘往里头钻。李宰执治家最严，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位李姑娘便只有一条路能选，便是嫁进武安君府。如此一来，白氏不费吹灰之力便替许知晏谋求了一份定好的亲事。再则，因为这一场，日后李家若是想要此事不传扬出去，少不得处处受武安君府掣肘。

        白氏这一步棋，实在阴险的很，也算是机关算尽。可她这机关算尽，偏偏忘了一桩。李宰执在朝中宦海沉浮数十年，历经三朝，却仍旧稳坐高位，可见其手段并不简单。

        这样的人家，府里上到主子，下到仆役，又岂会是省油的灯。后宅院里头的勾心斗角，他们见的多了，更何况是白氏这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在他们眼中，白氏所为什么都算不上。这白氏千算万算，偏偏棋差一着，反倒是落了人家的套里头。

        “这李家姑娘同我府里那位斗法，何必将裳初姐姐拖下水。只可怜我那裳初姐姐，平白蒙受这一场变故。”

        “你当这后宅院中都跟顾府里一样不成？勾心斗角的事情从来不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凡是手上没沾血，便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许南枝眉头一拧，冷哼一声，心中思绪万千。江云鹤在一旁瞧着着急，忍不住开口道：“接下去怎么做，你可明白了？”

        许南枝没有说话。

        “接下去，这婆子你如何处置？”江云鹤又问道

        “自是留不得了，回头找人来，发卖了罢。”许南枝皱着眉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几乎六神无主的婆子，摇了摇头。

        江云鹤亦是叹气摇头，这样的动静反倒引的许南枝侧目而视。

        江云鹤倒也不等她回过神来：“你家里想是要有新嫂子了，不过依着你继母的心性，你那朋友若是想要进武安君府，只怕不那么容易。便就是进了，往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就这样的糟乱地方，我巴不得她不来。”许南枝嘀咕一句。

        江云鹤看着许南枝那副嘟囔着嘴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才又压低了声音，走到她近处。

        “你是想的明白，可你那好友未必有你这般通透。不妨为她筹谋一番，留一个把柄在手上，或许会成为她的助力。”

        江云鹤轻描淡写的说这话，却似是将方方面面都已然考虑周全。一个人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似是能将所有事情掌控在手中，了然于心。许南枝再看向江云鹤时，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复杂神情。

        不过片刻，她便醒过神：“把柄？便靠着这个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的婆子的一面之词？”

        “虽说算不得什么实证，却多少能震慑你那继母。”

        “这又是何意？”

        “我若是猜的不错，你那继母这会儿，正抓着你好友的名节不放，想着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说到底，你那好友是个姑娘，在不少人家眼中，姑娘的名节要比命重要。”江云鹤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事传扬出去，虽说是毁了你家兄长的名声。但他是男子，又是武将，身上的功勋官阶都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如今朝堂，四面楚歌，北胡，西夷虎视眈眈，东面还有海寇时不时扰乱边疆。如今朝中紧缺得力武将，陛下便是冲着这一点，也不会对你兄长做什么实质的处罚。无非小惩大诫一番，最不济将人遣回边疆，再过个两三年这事便算是翻篇了。可你那好友却不同，且不论她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这事凡是传扬出去，议亲之路上，好的人家是不能够了。”

        许南枝一言不发，却听江云鹤又道：“你那继母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不论你们怎么唬，她必然死咬着不会松口。当然，个中的缘由，你那好友的姨母也是一清二楚，因而到了这会儿，你那兄长势必成为你好友最好的议亲对象。故而我想着，这会儿两家人在里头，已然纠缠不清。谁也不愿让步，谁也不想吃亏。”

        “要我说，不过这点事情，便能弯弯绕绕出来这么多事。这些人居于后宅实在可惜，若是到前头领兵打仗，各个都是好手。”许南枝一声嗤笑。

        “就这也算本事？”江云鹤对着许南枝苦笑了笑，连连摇头叹慰：“看来顾家将你养的极好，是半点没让你见过人间的豺狼，后宅院里的糟污事情也是丁点没叫你碰。”

        江云鹤正顾着感叹，只觉着许南枝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尖锐愤恨。他这才悻悻地住了嘴：“左右今日这些，不过是后宅里微末手段罢了，你是没见过厉害的。兵不血刃，杀人无形。”

        “好了，既是照你所说，无论如何都是裳初姐姐吃亏，单凭着这么个疯癫婆子便能将局势反转过来？”许南枝并不相信。

        “要看你怎么用这婆子，若是用的对了，这事就能成。”江云鹤娓娓道来：“局已经部下了，就看你是想当那局中人，还是想成那下棋的人。”

        江云鹤言尽于此，此地是许府的后院，江云鹤作为一个外男，实在不方便多呆。话音方落，他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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