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范风仰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屋内的贺折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后，他小心地推开窗，抱起被伪装好的磷雨草，轻捷地向外一跃。
潜伏在客栈外的人没有发现这一幕，在良久的寂静后，他猛然拔出刀，一脚踹开房门，屋内空空荡荡，那个盗走磷雨草的怪人早已不在。
两天飞速逝去，贺折正悠闲地坐在一家酒馆的豪华包厢里，一边翘着脚喝酒，一边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
今天酒馆的客人比往常要少很多，一楼稀稀拉拉地坐着些人，侍者叹了口气，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突然，一群人走了进来，他们个个身形威武，行动之间带起常年在军中的肃然之气。
……
“什么？梨花酒和醋栗酒都卖完了？”贺折有些不可置信。
酒馆的侍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赔笑道：“客官，这可真是，刚刚一群客人把梨花酒和醋栗酒都买走了，您看这红米酒成不，味道不比那两种差，小的再给您添两个小菜。”
事已至此，贺折也不太好责怪这侍者，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来买酒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能把存酒都通通买走。”
“可能是来了个大人物！”侍者凑近贺折，低声说道，“八成是别国军队里的武者，那气势，骇人！”
贺折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草草喝完酒，结账离开。
此时正值日落时刻，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天空都铺上一层淡淡的红色。贺折走到一片密林里，他扯下一片叶子，放到嘴边，几声奇异的声响随之而起。不一会儿，密林里就传来风划过衣角的声音，两人从林木后跃出，赫然就是今天到酒馆买酒的其中两位。
他们向贺折行了一礼，“贺折大人。”
贺折挥了挥手让他们免礼，然后问道：“人呢？西临有没有怀疑？”
“人正在太子殿下身边，林岳大人正在保护他。西临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贺折沉吟片刻，说道：“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闷热，越洲城的驿站里却是凉气习习，不断有风从江边吹来。
林岳正有些牙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晶莹如雪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红粉，红唇娇艳欲滴，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姿容绝世。
林岳有些无奈，“见过公主殿下。”
据林岳所知，这位是是西临十公主瀛千毓，从小便十分得西临皇帝的宠爱，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脾气颇有些骄纵，是西临回访使团中的一员。
只见她一双美目兴致勃勃地盯着岳林，“岳林，你再给我说说你当年是怎么取得西风洲的项上人头呗”
林岳有些害怕她的纠缠，只得木着一张脸拒绝，“还请公主殿下恕罪，我有急事需向我国太子殿下禀报，先行离开。”
岳林说完就立即转身溜走，还好高阶武者地位一向崇高，没有人会因为对公主无礼而怪罪他。
待林岳行至明国太子所居住的院子附近时，头上突然响起一声恼人的笑声，“哎呀，佳人相邀，你这人这么不解风情？”
林岳向上望去，只见贺折荡着腿坐在树上，一张俊脸上满是欠揍的表情，他扔给岳林一个果子，继续落井下石，“谁叫你当初手那么快？若是我或王曦取了西风洲的头，你就不会那么快成为护国武者，也不会被派出使西临，那公主不就没机会缠着你了？”
林岳握紧了拳头，一口咬在那果子上，就好像咬的是贺折的头，他咽下果肉，才对着满脸幸灾乐祸的贺折嘲讽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当年某人赶来的速度慢得要死，连个王八都比他快，我哪能让西风洲逃之夭夭？要是等你来，恐怕西风洲等逃到澜江边了！”
“艹！”贺折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乐了。
林岳乐够了便一脸猥琐看向贺折的脖子，“给我摸摸你的承影剑。”
贺折一把将其拍开，“滚蛋！”
“殿下在里面吗？”
“在。”
林岳带着贺折走进一间颇为华贵的房间，檀香从紫金炉中缭缭升起，墙上镶嵌着的夜明珠发出莹莹白光。明国太子周纪正跟着一个奴仆打扮的人说着什么，见贺折二人进来，立刻走上前将正要行礼的二人扶起，“贺折，你终于来了。”
“是贺折来迟，还请殿下见谅。”贺折说完，转头看向周纪身边穿着奴仆衣衫的人——范风仰，贺折此行的真正目的。
金杯玉盏，美食珍馐，席间酒香混合着花香幽幽浮动。
“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明国利刃居然也来到了这里，这杯酒敬贺折阁下”说话的是西临的怡和亲王瀛千皓，西临皇帝的亲弟，奉西临皇帝的命令率领使团回访明国
贺折举起酒杯，一口喝得一干二净，然后笑道：“贺折一路历练到此，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太子殿下，所以厚着脸皮同行了。”
瀛千皓打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感叹，“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巧了，原以为要到明都才会见到贺折阁下。”
贺折暗眸微眯，语气不卑不亢，“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能在此地见到殿下才是贺折的荣幸。”
瀛千皓笑了笑，将目光移向席间的旬国官员。
旬国位于明国和西临两个大国之间，西接西临，东邻明国，越洲是旬国最东部的城池，一出越洲，便入明国境内。近年来，旬国又与其南方的应国交恶，为求自保，不得不在西临和明国之间左右逢源。
其他国家的人都说旬国就是夹在明国和西临之间的一条狗，可不是嘛，就连旬国人自己都在心中暗暗嘲讽，我们可不就是狗嘛。
先前，明国太子出使西临便是借道旬国，旬国小心接待；如今，明国太子和西临的回访使团又是落脚于旬国，旬国更是不敢大意，生怕惹怒了哪一方，礼部的几位官员更是愁得连头发都白了些许。
此时见着瀛千皓将目光转向他们，心里恨不得立马钻到地底下去。
瀛千皓对着旬国官员举起酒杯，“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想请诸位大人帮个忙罢了。”
旬国官员闻言，立刻答道：“殿下请说，旬国定当竭尽全力。”
“有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瀛千皓的脸上浮起苦涩和愤恨，“诸位可知我国前大学士范风仰？数年前，他遭人追杀，我国陛下正好路过，便救下了他，陛下见他学识渊博，便封他做了观月宫大学士。可谁曾想，数月前，他居然放火烧了观月宫，窃取了观月宫数百名大学士的心血，逃向别国！”
旬国官员皆惊异无比，“竟有这等事？”
“本王倒希望这事没有发生过？”瀛千皓语气淬冰，“本王想要请大人帮忙的就是这件事，若是那范风仰出现在贵国，还请贵国立刻将其诛杀，事后，西临必有重谢。”
旬国自是官员连连答应。
瀛千皓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明国众人身上，说道：“太子殿下，还望明国也能帮西临这个忙，西临定当感激不尽！”
周纪语气平和，“这是自然，只是若是在旬国没发现他，更别说明国了，他或许逃向了别的地方。”周纪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西临如此强盛，不是任何人都有胆子如此冒犯的。”
“哪有什么其他内情，”瀛千皓嗤之以鼻，“不过是些吃里扒外的事儿罢了。”
周纪带着贺折和岳林回去时，范风仰已经听说了席间发生的事情。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绝望痛苦地哭道：“殿下！殿下！那西临污蔑于我，请殿下一定要相信我啊！”
周纪连忙将他扶起，宽慰道：“孤当然是知道这是西临的诡计，断不会因此而怀疑您，您大可放宽心。”
见周纪一时顾不上他们，贺折就拉着林岳来到一个角落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好好说说。”
原来范风仰本是明国人，他为丰富自己的见识，终年游历在外。只是在途经西临时，遭到一伙蒙面人的劫杀，路过西临的国君救了他。为报此恩情，西临国君请他留下做西临的大学士时，他没有拒绝，只是约定了他只做五年的西临大学士。
五年一到，他便离开西临回明国。
此后不久，他就在他的研习之道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西临更是因此受益良多。
眨眼间，在五年之期将近，在范风仰流露出要回明国的意思之后，西临先是百般挽留，后来见范风仰油盐不进，一心想着回明国，便干脆对他痛下杀手，幸好范风仰及时逃脱。
在经历数月的东躲西藏之后，范风仰终于等来了明国使团。
在听完林岳的讲述之后，贺折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到底是取得了什么样的突破？让西临这么忌惮他。”
“你觉得呢？你平日不是聪明机敏得很？”林岳反问道。
“切，猜就猜，”贺折揪起一根草，边揉捻边说道：“能让西临脸都不要了的，肯定是触及到西临的根本了，像西临这种强盛的国家最根本的就是武力了。近年来，西临的高阶武者比以往多出很多，那么，很明显，范风仰的突破是某种可以让低价武者更快速地成为高阶武者的东西或者方法。”
“……”
贺折看着林岳一脸郁闷的表情，忍不住乐了起来：“怎样？我猜对了吧。”
林岳看着他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出声打击他，“这都猜不出来的话，你也别当什么明国利刃了。”
“呵，你就是嫉妒小爷吧。”贺折吊儿郎当地说道。
“只是”，贺折话锋一转，两条锋利的眉毛微微蹙起，“只是，西临大概已经知道范风仰在太子这儿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免得彻底撕破脸皮。……”
正好周纪的内侍寻来，“贺折大人，林岳大人，太子殿下请你们进去。”
贺折走进屋内，发现范风仰已经平静下来，范风仰如今不过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经染上了点点风霜，脸上笼罩着一层灰白黯淡。
周纪同贺折、林岳等人商议了许久，决定仍让范风仰扮作侍从，待行至明国的扬罗城后，再由贺折等人护送他回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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