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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梦一场


这一夜的梦境多变,本该得好梦一场,可半夜里崔姝玥却又被噩梦惊醒。

        她的梦中依旧那般血红,金玉樽握在手上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最后说的话。

        这般情况最是折磨人的心智,崔姝玥出了一身冷汗,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便是恍恍惚惚。

        她怀着仇恨亦被仇恨折磨。

        夜深静谧,崔殊玥想着这两日自己的不同寻常,可爹爹全然包容着她的肆意妄为,承先阁、大明殿,即使不知缘由每个举动都护着她。

        想着夜来的梦,或许她也能借此将这些不同寻常诉与爹爹听。

        一大早崔姝玥便带着人带承先阁里等兴安帝下朝。

        阁里内侍瞧着长公主来了也都高兴,想着陛下今日定然能有好心情,他们伺候着也不必战战兢兢。

        兴安帝下朝,听着王庆说着长公主已在承先阁里等陛下多时了,立马让人疾步回去。

        一入阁果然瞧着坐着交椅上瞌睡的女儿,陛下一瞧着崔姝玥便是面庞带笑。

        让内侍进出轻声也不叫醒人,直到崔姝玥自个迷迷糊糊的醒来瞧这高堂上已经在批折子的兴安帝,才恍惚着喊了一身:“爹爹。”

        看着女儿醒了,兴安帝停下手中批阅,笑着看着人问着:“玥儿这般早来找爹爹是有什么要紧事。”

        “爹爹。”这回崔殊玥喊着人却看着一副委屈样,还假意抽泣两声。

        看着女儿这样兴安帝心里一惊,忙问着:“这又是怎么了。”才几日他瞧着自家女儿便是日日委屈脸,也不知道谁给长公主委屈受了。

        “爹爹,玥儿近来常梦魇,那梦里可怕至极,吓的人都睡不安稳。”崔殊玥嘟囔着,满脸写着可怜二字。

        兴安帝立马叫王庆进来就要宣太医,被崔殊玥摇头拒了,说着:“女儿不是病了,是心魇。”

        “那玥儿说说近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了。”兴安帝看着女儿,也想着崔殊玥近来的奇怪举动。

        尤其是持剑伤赵际之,让他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本打算就这般由着女儿,她不想提起也就算了。可今日看着话有转机,兴安帝对此事依旧甚是关切。

        崔姝玥听着话被提起,立马顺着兴安帝的话,说着她一早就想好的场面。

        “爹爹那天夜里玥儿大梦一场,就瞧着赵际之狠狠的掐着玥儿的脖梗要置我于死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慢慢的画面变到大明殿里,他拿着刀剑进殿,要害爹爹害弟弟玥儿着急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崔姝玥说完这些心里依旧难过。她便就只是想着心口都是那样的疼。

        可眼前的人听不明白,只能当是梦一场。

        “玥儿,不过是一场恶梦罢了。”兴安帝心疼女儿这样的梦境,却也不能让自己孩儿当真骄纵着要因为梦境去夺人性命。

        “可是爹爹我好疼啊,玥儿真的好疼啊。”崔姝玥呢喃着,泪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淌下来,就算那只是场梦都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崔姝玥明白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是她的一辈子。

        她后来被赵际之关在大明殿里日日想爹爹想弟弟,那无日光无星宿的日子让人活得绝望极了,她假意谈合,让人把锦衣卫调回,才得一线生机。

        可那日的争斗她崔姝玥败了,索性上天让她重来一次,这回她不能再败。

        先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同人说着:“玥儿人活一世,大多如镜花水月一场记忆,梦醒便可不记得梦里的事情。”

        “可是爹爹那太真切了,玥儿真的好疼啊。”她嘶哑着嗓子说着疼,心里闷着,可那不是梦呀,

        崔姝玥也没想过爹爹听了这样一个梦能全然明白自己,只是憋着太久了,想找一个人诉说罢了。

        可在兴安帝这里这一切无关梦与不梦,他只在乎着女儿那一声一声喊着的痛。

        他皱起眉眼来,看着崔姝玥眼角的红。

        柔柔的摸着人的头,温声道:“爹爹自是最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可这百余年的时间里,你的心里全是怨恨,这样活着才是折磨。像崇儿敏儿她们便只在这世上待了两个春秋,若她们醒来就是带着痛苦,那这两年也不如不活。”

        崔殊玥抬头看着崔慕,眼里带着泪带着不解。

        “即使玥儿今日经历的这些不是梦,是真实的事发。爹爹依旧希望玥儿能快乐,而不是活下来却被仇恨裹挟着往前走。”崔慕同女儿说着心里话,若皇权旁落,只有玥儿独活,那他的女儿便忘了皇权当个普通姑娘好好过完这一生。

        兴安帝觉得,今日崔殊玥的恶梦可能也同朝堂有关,他不在年轻,朝上日日变着法的吵着要立太子,可颍儿又年幼。殊玥作为长公主自然会不安于这样的政局。

        听着自家爹爹这样的话,崔姝玥便真的收不住情绪的大哭一场。

        回想着听闻弟弟去世消息时候的悲痛。回想着没能见到爹爹最后一面的剜心。回想着自己一个人站在大明殿里的恐慌。

        那段日子的崔姝玥活在惊慌里,一刻不得安生。就连梦里的画面都像是被鬼魅拉扯着,浑身都疼。

        可那时候她不敢哭不能哭,甚至不敢把软弱外泄着。她拼命告诉自己她崔殊玥此刻是大邺的天子,这天下没有人能在护着她了,她得站着护着天下。

        走到最后一日,她以被苦痛折磨的全然无知无惧,便只想着快些结束这一切。

        这些场面累叠着,让人如何不恨赵际之,崔姝玥恨不得把那个人碎尸万段了。

        兴安帝牵起自己女儿的手,将手里的暖意一丝一丝的传递过去。他说过太多次崔姝玥是他的明珠是整个大邺的掌上明珠。

        可还是没能避免着这些不必要的难过与苦痛。

        等崔姝玥哭够了,兴安帝还哄着人。

        “玥儿定然是关在宫里苦闷,日子过久了心中有郁结,循环交替着难以消散。过几日,便出宫在临平城里游玩散心,把这些不愉都抛掉。”兴安帝说着,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女儿。

        崔姝玥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点着头听从爹爹的安排。崔殊玥明白她得更小心些,今日朝堂上的举动便是在提醒她,她的为人处事须得更加仔细,不能落人把柄。

        说出来心里便顺畅些,哭过一场,好似把心里揪着疼的东西全然宣泄。可恨意依旧埋着,不会消散了。她不可能在这一世宽宏大量的选择谅解。如果她能谅解并不会来。

        崔姝玥回到长奉宫里,用罗巾敷面想要消着眼睛的红肿。

        崔姝玥从前也不怎么哭,每日便都是笑着对人,此番回来虽不笑了,却也没有这么哭过。这红着的眼睛自是吓到身边伺候的人。

        菡儿端着茶水与甜糕过来,小心的伺候人,也不知殿下去了半日承先阁回来为何会如此伤心?

        好在不久人就恢复如常,还能召来派出去的那三位内侍,听着赵国公府进来发生的事。

        最中间的内侍先答着:“昨日国公府里混进一名歹人,竟趁无人将卧床的赵小公爷狠揍一顿,本来结痂的伤口又流起血来人爷高烧不止,半夜赵国公便又叫了临平城里的所有医家。”

        崔姝玥听着笑了出声,想着这赵际之可真是多仇家。这便又得卧床半月,想想她心里就觉得舒畅。

        可这般自然是不够的,她活着自不能让赵际之让赵家过上好日子。

        还有顾明夷那边也得慢慢把局布下,好一把就套住人丢出临平。

        崔殊玥不自觉的用手指敲着桌案,她自得一步一步走的稳妥。

        没过几日,兴安帝果真安排妥当让内侍来传着消息,让崔殊玥能光明正大的出宫去玩。

        “公主马车已备好,是此刻出宫还是再过片刻?”菡儿过来问着人。

        想着公主出宫游玩一番也好,定然会舒畅心情不似如今看着日日都有烦心事。

        看着轩窗外头大好的天色,崔姝玥站起身来说着:“那便现在去吧。”

        长公主车架又从宣武门出,先在城里漫无目的的晃着,从城西到城东竟都没有片刻停留。

        崔姝玥偶尔拉开车帷看着外头,问着菡儿:“这临平城里哪一处最得趣?”

        菡儿常年在宫里对这也不甚了解,可常听出宫采买的内侍说着外头热闹的几处地,听多了也能记得几个名字。

        “听闻草市里热闹非常,公主可要去逛逛?”菡儿提议着。

        崔姝玥也无其他想法便让车架行至草市口停下。

        一下马车看着外头果然热闹。行商多样,行人匆匆。新鲜瓜果、时宜吃食都能寻着。

        崔姝玥的本性是爱热闹,从前她头一回长时间出宫就是嫁人,也未得空能在临平城里好好逛逛。

        她好似日日快乐如今回想着却常常与欢愉之事擦肩。

        “公主殿下。”

        喊声从远处传来,在嘈杂的环境里不大,可崔殊玥对这称呼敏感,自是一下就听着。

        即刻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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